第62章 亦要好好看承
现在奉了圣旨,要他们进奉才出水的鲜鱼,都要拣大而且活的纳入宫内。试想,他们费了许多气力,摇着一只小船,出去数十里或是百余里,方才打着活的鲜鱼,原想把来卖了钱钞,好去籴米买柴,养活家口,迁延岁月。
忽然要每个渔人进献鲜鱼,以供御用,那些渔人,怎么不要叫苦连天呢?却又不敢违逆圣旨,只得将那鲜鱼送入宫内。还有那没有打着鲜鱼的。
或是打到了,又嫌过小,不能进御的,种种困难之处,艰苦之状,真是一言难尽,那后主自传出两道旨意之后,便命近侍预备了许多采莲的船,宣齐宫人,每只船上派定宫人四名,两名打桨,两名采莲,且要齐唱采莲之曲。
那些宫人奉命之下,也去预备起来,一个个打扮得玉笑花香,娇异常,都在九曲龙池中的画船上侍候着。
那后主左携花蕊夫人,右携李娘,在一只龙棹凤桨的画船上面,两扇的文窗,一齐开了,见左右前后,环绕着几十只采莲船。
每只船上四个宫人,都是高髻宫装,玉琢的臂儿,带着黄澄澄的金钏,映着亭亭的红花,透在水面的绿叶,分外觉得娇美丽,婀娜轻盈,那粉香花气,融成一片,扑入鼻中,也分不出是花香、是粉香,只觉甜蜜的令人嗅着,心旷神怡。
后主此时怀畅然,动了酒兴,遂即传命排宴,一声旨下,厨船上把早已准备好的时新蔬菜,一样一样的端将上来。花蕊夫人与李娘,左右夹侍。近臣们却列坐舱外,侍候传唤。
后主饮着酒,用着时新蔬菜,果然清可口,比那山珍海错,另有一种风味。饮了一会,便命将各渔人进奉的鲜鱼,须要拣那肥鲜活的,临时开剥,做起脍来下酒。近侍奉命,传宣出去。
那些渔人,都捧了鲜鱼,等候多时,听得传宣,不敢上前,隔着花枝,把鲜鱼递于内侍,送往厨船,立刻做起鱼脍来。
花蕊夫人曾有宫词道:厨船进食簇时新,侍座无非列近臣。午殿头宣索脍,隔花催唤打渔人。不多一会,奉上鱼脍。后主吃着,鲜美非凡,连连夸奖花蕊夫人想的法儿真是不错!
酒至半酣,便命宫人们开始采莲,那些宫人奉了旨意,起画桨,船儿散将开来,争向藕花深处。到了花丛里面,一个个轻展珠喉,娇音宛转唱起采莲曲来。
那歌声或远或近,隐隐的在红花绿叶之中,传将过来,真个悠扬飘渺,入耳怡神。后主连称有趣,举起大杯,饮了一杯。
再看采莲的船儿在池中划来来,宫女们一面唱、一面争着采莲,那水中的沙鸥,被兰棹所惊,一齐扑扑的飞向两岸,那数十只画船,追逐奔驰,画桨齐拍,那水珠儿溅将起来。
把宫人的罗衣,尽皆溅,她们虽然溅了罗衣,还是争先恐后的来往采莲。后主此时,双眼离,也辨不出哪里是花,哪里是人。
但见穿来梭去,鬓影衣香,夹着花光,在面前晃漾不定。花蕊夫人也有宫词,咏采莲时的情景道:内人追逐采莲时,惊起沙鸥两岸飞。兰棹把来齐拍水,并船相闹罗衣。
后主看着那些宫人,着画桨,正在眼花缭之际,忽见她们唱着歌,把船头一齐掉转,如飞的直向御舟而来,把个御舟团团围住。
顿时都捧定了所采的莲花,如战胜归来献捷一般,将莲花都安放于后主之前。后主便命花蕊夫人同李娘,细细检视,将那奇异的莲花捡了出来,以便赏赍。两人奉命点了一会儿,见有重台的、并蒂的、并头的、连理的,共计二十余枝。
其余白的、红的、金边白底的、金边红底的,又有一百余权。两人检视清楚,启明后主。后主便将采得重台和并蒂、并头、连理花的宫人,加以赏赐,那些采莲的宫人,也各赏宫锦一匹。
众宫人受了赏赐,一齐欢喜,叩谢而退。有一天,后主在宣华苑内,遍赐群臣宴饮,吩咐群臣,皆宜尽,不醉无归,群臣顿首奉命。后主乃宣娘,当席而舞,梨园子弟,奏乐以和。
后主到了酒酣之时,兴致,便亲自执着檀板,唱那韩琮的柳枝词道:梨园隋堤事已空,万条犹舞旧东风。何须思量千年事,唯见杨花入汉宫。后主唱得声韵嘹亮宛转异常,群臣皆捧觞上寿,争进谀词,后主大悦。
独有内侍宋光浦,见后主荒于酒,不以国事为心,甚是忧愁。意进谏,遂起身斟酒,献于后主道:“陛下歌韩琮词,臣亦记得胡曾有一诗,愿歌与陛下听之。”
遂歌道:吴王恃霸弃雄才,贪向姑苏醉绿醅。不觉钱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来。宋光浦歌得音节凄凉,恻人心肺。后主听罢,甚为不悦,正谴责宋光浦。
宰相李昊亦起身谏道:“宋光浦所歌之,诗婉而多讽,望陛下三思之。”后主道:“蜀中富庶,时值太平。
宋光浦所歌之诗,未免拟非其伦了。”李昊又奏道:“陛下宴乐深宫,久不预闻外事。现在宋主已平荆南,兵威所加,无不摧折。臣观宋主,不类周汉,将来必定统一海内。
为陛下计,不如遣使朝贡,免启戎机。”后主尚未应言,早有王昭远趋前奏道:“蜀道险阻,外扼三峡,宋兵焉能飞渡?陛下何必称臣入贡,自损威风呢?”未知后主依从何人之言,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李昊因宋太祖平定荆南劝后主奉表纳贡,免启兵端。王昭远又说:“蜀地险阻,外扼三峡,宋兵焉能飞渡,劝后主不必称臣入贡,自损威风。”
后主听了王昭远的话,遂不从李昊朝贡之议,但是闻得宋兵平定荆南,心中也觉有些恐惧,便与群臣商议,增兵水陆,扼守要隘,以防宋兵前来侵犯。
当下又有张庭伟献议,劝后主通好北汉,夹攻汴梁。后主便从其议,修了书函,遣部校赵彦韬,赍了蜡书,由间道驰往太原。哪知赵彦韬也是个卖主求荣之徒。
他见后主荒于朝政,沉酒,知道蜀中必要败亡,宋朝兵力甚盛,君明臣良,后必能扫群雄,统一天下。
他久已有心降宋,现在得着这个机会,便带了蜡书,表面上说是承命往太原去,实却暗中驰至汴京,请见太祖,把后主蜡书进入太祖。太祖展书看时,见上面写道:早岁曾奉尺书,远近睿听。
丹素备陈于翰墨,盟已保于金兰。洎传吊伐之佳音,实动辅车之喜。寻于褒汉,添驻师徒,只徒灵旗之济河,便遣前锋而出境。太祖看了此书,不觉笑道:“朕要伐蜀。
正恐师出无名,现在有了这封书信,便可借此兴兵了。”遂即调遣军马,命忠武军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都部署。
都指挥使刘光义、崔彦进为副。枢密副使王仁赡、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率马步军六万人,分道入蜀。全斌等奉了旨意,入朝辞行。太祖面谕道:“卿等此行,西川可以取得么?”
全斌道:“臣等仰赖天威,秉承庙谟,誓必平蜀,方才班师。”有右厢都校史延德,踊跃奏道:“除非蜀中在于天上,人不能到,那就无策可取。
若在地上,有这样的兵力,还不能平此一隅之地么?”太祖喜道:“全仗卿等勇往直前,效力戎行。平蜀之后,所有财帛,必当分给将士。朕只其土地,此外并无他求。
但卿等此去,蜀主势穷力竭,必定出降,卿等须要善待,并要将其家属,无论大小男妇,一齐送入汴京。沿路之上,亦要好好看承,不得侵犯一人。朕已在汴河之滨,为蜀主治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