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亦入见太祖
初钱镠在,崇尚朴素,力矫奢侈之习,宫中未尝设筵,每遇节令,仅命西湖渔人,进鲜鱼为卑,且厚偿其值。
至元瓘时,宴饮几无虚,以己意制造肴馔,列为食品,有名玲珑牡丹卑者,乃用鱼叶斗成牡丹之状,加用五味入笼蒸之,既,置于盎中,其微红,与初开牡丹无异,食之肥美可口,芳香扑鼻,又喜以鱼作羹,饮酒至醉,辄用鲜鱼羹解酲,故每皆须鲜鱼进奉,勒令西湖渔人,每人每,须进鲜鱼数斤,谓之使宅鱼。
渔人捕鱼不足供使宅鱼之数,只得自去买了鲜鱼,前来献纳,因此受累非浅,颇生怨望。一,属僚罗隐入见。元瓘命之侍坐闲谈,壁间悬挂磻溪垂钓图一幅。
元瓘指示罗隐道:“此图运笔灵妙,闻乡素擅咏,何不诗一首,题于图上呢?”罗隐原因使宅鱼一事,民非浅,意话事规谏,今见元瓘命他诗,遂不借思索,援笔题道:吕望当年展庙谟,直钩钓国更谁知,若教生得西湖上,也是须供使宅鱼。
元瓘读诗笑道:“卿因事纳谏,可谓婉而多讽了。吾当为卿尽蠲其役,使渔人亦沾恩惠,以旌卿之忠谏。”遂传令西湖渔人,自此免除进奉鲜鱼之役。此令宣布,西湖渔人莫不额手称庆,感念恩德!
后人也有宫词一首咏此事道:鲜蚱玲珑出盎初,天然样牡丹如,买来新向渔人网,不是西湖使宅鱼。元瓘在位,虽好宴饮,但遇事纳谏,引用文士,量才器使,颇得人心,未几因病而殁。
子弘佐嗣位,弘佐既逝,传位于弟弘倧,弘倧,愚暗无能,权柄下移,大将胡进思,骄恣特甚,以弘倧昏弱不堪为主,拟废弘倧,立弘俶。时弘俶奉朝命为台州刺史,下车数月,吏氏爱戴,颇有贤名,故胡进思废弘倧而奉弘俶。
适值弘俶在台州,遇异僧德诏,对弘俶说道:“杭州将有纷扰,此地非君为治之所,若不速归,必失时机,且有大祸。
弘俶从其言,表求归国,拜表即行,驰抵杭州。胡进思闻弘俶已至,遂废弘倧,弘俶为主。弘俶辞让再三,嗣奉太妃马氏懿旨,僚属劝进,始入城嗣位,徙弘倧居住越州。
弘倧临行,亲为置酒饯送,资给丰厚。胡进思以弘倧居住越州,恐为后患,密请弘俶除之。弘俶不允,进思请之不已,弘俶涕泣道:“若杀吾兄,将来何面目见先君于地下。汝必行此事,吾当退避贤路。”
进思闻言,怀惭而退。弘俶恐进思谋害之心未已,因遣心腹将校薛温,往越州为弘倧守卫。临行密谕道:“进思意在杀害废王。汝为吾心腹,故以保全之委任汝,既至越州,当夕谨防,以死卫之,无使吾有杀兄之名。
薛温顿首领命,径往越州,保卫弘倧,甚是尽力。一夜间,有二盗扶刃逾垣,入弘倧室内,弘倧闻声大惊,急阖扉力拒,高声叫喊,彻于外庭。
薛温率兵入卫,击毙二盗。事后推究踪迹,知是胡进思遣来害弘倧的。进思自此事发觉后,恐弘俶加罪,心怀忧惧,疽发于背,不久即毙。
进思死后,左右尚有劝弘俶诛废王以杜后患者,弘俶决不肯从,弘倧乃得始终保全,居住越州二十余年,安然而卒,追谥为忠逊王。
弘俶为人俭素,自奉尤薄,常服大帛之衣,帐帐茵褥,皆用紫絁,衣无罗绮,食不重味,善草书,雅好咏,自编其诗数百首,号为《正本集》,会陶榖奉使至杭,求其为序,秉谦和,未尝忤物,每遇朝廷有使命赴浙,接待甚厚,凡所上乘舆服物器玩。
制作巧,遣使修贡,必罗列于庭,焚香再拜,然后遣使,其恭谨近世藩臣,无有其匹。惟生平崇信释氏,在杭州造寺,不下百所,甚至以爱子为僧,祈得佛佑。
王妃孙氏,亦崇尚佛法,斋僧布施,岁费无数,常以一物施龙兴寺,形如朽木筋。寺僧得之,不知何物,以是王妃所赐,漫藏之,亦不珍惜。
一,有胡舶至,胡人数辈,入寺游瞩。僧人偶以此物出视。胡人见之,大惊道:“此日本国龙蕊簪也,愿以金钱易取。”僧人勒之,增价至万二千缗,售得而去。
高丽商人王大世,乘海舶贸易浙中,以沉水千斤,造成一山叠为衡岳七十二峰之状,上作诸天菩萨、五百罗汉,三世如来之象,雕缕工,刻画入细,名为旎山,号称法苑珍品。人若得之,虔诚供奉,香花顶礼,可获无量福寿,其灵验不可思议。
弘俶愿以黄金五百两购之,王大世犹不肯售。其事传入宫中。弘俶宠妃黄氏,竟以黄金千两易得。
又有佛螺髻发,来自西天佛国入宫内,供养祈福。后因宫闱之中,悉系妇女,惟恐有亵尊严,致千佛怒,黄妃禀明弘俶,愿出私财,于南屏山雷峰显严院,建塔奉藏佛螺髻发。弘俶欣然允许,命工庀材,大事兴作。
初拟建塔十三层,高逾千尺,后以财力不及,仅筑七层,已是高矗云霄,不可纪及,塔成之,称佛螺髻发,入塔供奉,并于塔之周围,镌刻《华严》、《楞严》等各种佛经,令巧手工人勒石转绕入面,此塔系黄妃出私财建筑,故名为黄妃塔。
世人以地处南屏山雷峰之上,遂称为雷峰塔。至今传播,称作西湖十景之一。后人有官词一首,咏吴越王弘俶崇信佛法道:一枝龙蕊施禅关,法苑珍逾旎山?
更与真妃留搭记,细书经尾礼华鬘。弘俶嗣位之后,知时识势,臣事中朝,自五代以迄宋朝,两浙未尝被兵。
至太祖篡周,奉宋正朔,因避太祖父弘殷偏讳,改名为俶,每岁朝贡不绝。太祖以钱俶甚为恭顺,赐号开吴镇越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封其孙氏为贤德顺穆夫人。
及曹彬征讨江南,太祖特命有司,于熏风门外,建造大第,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偫什物,无不悉具,名为礼贤宅,遣使诏谕钱俶,命出兵夹攻江南,功成入朝,当以礼贤宅赐予居住。
至江南既平,太祖又召之入朝。钱俶不敢逆旨,与孙氏,子惟濬入朝。太祖闻钱俶抵汴,特命皇子德昭,出郊劳,赐居礼贤,恩礼优渥,逾于寻常。钱俶入觐于崇德殿。太祖特赐劒履上殿,书诏不名,并封其孙氏为吴越国王妃。
钱俶叩首谢恩,太祖特命内侍扶以起,赐宴于长殿,命与晋王光义,叙兄弟礼。钱俶伏地,涕泣固辞,乃止,前后赏赍赐予,不可胜计。开宝九年四月,太祖将巡幸西京,行郊祀礼。钱俶请随行护跸。
太祖道:“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归国,赐饯于讲武殿。钱做感谢泣下,自愿三年一朝。
太祖道:“川途迂远,不必预定限期只要诏旨东来,卿既入朝就是了。”钱俶遵旨辞行,太祖特赐导从仪卫,及黄金万两,白金十余万两,锦绮绫罗细绢曰十余万匹,名马数百匹,另外又有一个黄袱小包,封志谨严。太祖亲手赐予,且命其余途中方可开视,无致漏于人。
钱俶拜受而退,行至途中,启袱检视,其中尽是群臣乞留吴越王钱俶,勿令归国的奏章,多至数十百通。钱俶看了,也惊得目瞪口呆,深感太祖恩德,奉表申谢。太祖自命钱俶归国以后,即启跸,巡幸西京。
原来,太祖周旧制,定都开封,号为东京,以河南府为西京,其时江南已乎,淮甸澄清,遂西幸河洛,祭告天地,且迁都洛,群臣皆以定都开封,已历长久,不宜轻动,相率入谏。
太祖不从,晋王光义,亦入见太祖,力言不可迁都。太祖道:“朕不但迁都洛,还要迁都长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