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总觉有些不安
真宗身虽在于行宫,究竟放心不下,使人打听寇准做甚事情。回来报告道:“寇准邀了杨亿,正在吹呼饮博。”真宗大喜道:“寇准如此从容,朕可无忧了!”
过了几天,契丹遣使臣韩杞,同了曹利用回来求见。真宗将利用传入,参谒礼毕。利用奏道:“契丹得关南地,臣已拒绝,就是金帛一层,臣亦未尝轻许。”真宗道:“要求割地,宁可决战。
金帛不妨酌许,尚与国礼无伤。”遂命韩杞进见,朝拜过了,呈上国书,并言奉国主命,索还关南地即可订盟。真宗道:“这却不便,国书权且留下罢。”又谓利用道:“外使来此,总当以礼相待。卿可领其出宴,待朕商之后,遣之回去。”
真宗即召寇准商议。寇准奏道:“现在他来求和,非但不与金帛,且要他上表称臣,献还幽蓟之地,方是长治久安之计。否则数十年后,他必又来生事了。”真宗道:“果如卿言,非战不可。
但胜败究难预料,就是战而获胜,也要伤亡许多生灵。朕心总觉不忍,且数十年后,子孙果能英明,自有防御之策。
此时且许通和,暂使目前过去就是了。”寇准还要坚持不允,与韩杞争论数次,未能决定。又出战,忽然有人进了谗言,说寇准挟主邀功,希图久掌兵权,所以不允和议。
寇准得了这个消息,不长叹道:“忠而被谤,尚有何言?”遂命曹利用往契丹营内,磋商岁币。
利用临行请训,真宗道:“只要不失土地,岁币不妨多给,就是增至百万,亦所不惜。”利用退出。寇准召利用至帐前,正说道:“敕旨虽许多给岁币,我意不得过三十万,你若多许,当斩首号令,休得后悔!”
利用暗暗咋舌,忙忙应道:“岁币是少一些好一些的,我此去自当力争。”遂即辞别而行,径往契丹营中。契丹正事舍人高正始问道:“和议如何?”利用道:“岁币或可酌给,割地万难允许。”
正始道:“我们出兵前来,原是要恢复故地的。若只得金帛回去,如何对付国人?”利用道:“君身为大臣,也应为国计利害。倘执意不允,兵连祸结,亦非贵国之福!”正始无言可折,便引利用入见萧太后。
萧太后道:“关南之地,本属我国,被周世宗恃强取去,自应归还我们。”利用道:“前朝的事,与我朝无涉。
若要求些金帛,那还可以商酌。割地的话,万不能允。”再三磋商,到底以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定约回来。契丹主也遣丁振,带了誓书前来,互用国宝,议定两国境界如旧。
契丹主以兄礼事宋,议既成,契丹引兵北去。真宗也就回朝。从此南北议和,边境略略平靖,这且不表。
单说那王钦若,出知天雄军,因为兵事已息,仍旧召回京内,任为参知政事,钦若与寇准不睦,思报复,又因寇准新立大功,明知斗他不过,便自请罢政,要在暗中觑个方便,好下手推翻寇准。
真宗乃命钦若为资政殿学士,以冯拯为参知政事,那寇准乃是个质直的人,如何去防备这些事情,再加立了大功,真宗尚且另眼看待,遇事未免专断,因此同寅中得罪的人,很是不少。一会朝,寇准奏事已毕,退将出去。
真宗在御座上,目送寇准出去。王钦若便趋前奏道:“陛下敬准,莫非因他有功社稷么?”真宗点首称是。
钦若道:“澶州一役,陛下不以为,而反目为寇准的功劳,臣实不解。”真宗愕然道:“这是何故?”钦若道:“城下乞盟,秋所!
陛下为中国天子,反与外夷作城下之盟,岂不是可的事情么?”真宗听了,突然变。钦若又进—步道:“澶州之役,有个极明显的譬喻,犹之赌博,输钱将尽,倾囊一掷,叫做孤注。陛下竟做了寇准的孤注,其危孰甚!幸而量大福大,才得无事哩。”
真宗面上发赤道:“朕知道了。”从此真宗看待寇准,礼意衰。不多几时,罢为刑部尚书,出知陕州。寇准也知为钦若所谗,只得赴陕州去。恰巧知益州张咏,自成都还京,道出陕州,寇准至郊外,临别时问张咏道:“公治蜀有年,政绩卓着。准方仰慕,敢问何以教我?”张咏徐徐答道:“公言未免过谦!但《霍光传》不可不读。”
寇准闻言,莫明其意,只得答称领教。张咏乃执手为别,径自回京。寇准回到署内,亟取《汉书·霍光传》,随读随想,至“不学无术”一句,不笑道:“张公之语,必是指此了。”
未几,又徒知天雄军,契丹使臣过大名,与寇准相见,问道:“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寇准道:“天子以朝廷无事,差我到此执掌北门管钥。你又何必起疑。”契丹使臣方才不敢多言,自向汴京而去。
原来寇准生得相貌魁梧,颇有雅望。初生时,两耳垂有环,数岁方合,自疑前世为异僧,故好游佛寺,遇虚窗静院,惟喜与僧谈禅说法。生平抗直无私,历富贵四十年,无田园第宅,每入觐,常寄居僧舍。
或赁屋栖止。诗人魏野,栖献诗称扬,有句道:“有官居鼎鼐,无宅起楼台。”时人以为称扬得实,因此名震中外。
契丹畏威,使臣经其辖境,必问道:“这莫非‘无宅起楼台相公’么?”平生好读书,善作古乐府,其思凄惋,一往情深,在青州,因早宴客,自撰乐府长短句,使乐工歌以侑酒。其词道:早柳丝无力,低拂青门道暖。
笼啼鸟,初坼桃花小。遥望碧天净如扫,曳一缕轻烟飘渺。堪惜流年谢芳草!任玉壶倾倒。看他所作的诗词,情致绵,不像个刚决明断的人。
到了决策庙堂,气概不可一世,所以世人称他为仁者之勇。寇准是宋朝有数人物,故将他的生平,略表一番,亦是表彰人才之意。闲言按下不提。
且说真宗罢免了寇准,用参政王旦为相。王旦乃大名人氏,识量宏远,有宰相器度,当时称为得人。独有真宗为王钦若谗言所惑。
想起澶州的事,常常不乐!要钦若想法子洗雪此。钦若深知真宗厌兵,故意奏道:“陛下雪此,只有选将命师,恢复幽蓟,所有辱就可洗雪了。”
真宗道:“河北生灵,方免兵革,朕何忍又动干戈呢?须要另想他法才好。”钦若道:“陛下既不忍劳师动众,惟有封禅,可以镇服四海,夸耀外国。
但自封古祥,必要先有祥瑞,或是稀世绝伦的事,方好举行。”真宗听了,便道:“天降祥瑞,哪能必得定有呢?这不是件难事么?”钦若回顾左右,做出不肯漏的样子。
真宗知道他的意思,即命左右暂退。钦若启奏道:“天降瑞,原不可必得,但古来的祥瑞,有几件是真的呢?也是用人力造出来,哄动愚民的,只要人主能够尊信崇奉,也就与真的无异了。
陛下以为上古的河出图,洛出书,也真有此事么?不过是圣人神道设教,借此服人心罢了。”
真宗沉思半晌道:“王旦为人,甚是正派,恐他不肯依从。”钦若道:“圣上若果决定,臣可出去,转嘱他遵旨而行的。”真宗点了点头。钦若退出,便把真宗的意思,说知王旦,叫他临时不可作梗。王旦因出自上意,只得勉强答应。
钦若到了次,又入见真宗,奏称王旦已遵旨。真宗心下辗转思维,做这样骗人的事,总觉有些不安,所以尚未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