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命退居使馆
太上皇后更有一种绝技,书画竟与太上皇如出一手,无论何人看了,皆分辨不出,因此,太上皇每有题咏,皆由太上皇后代书。
所有御宝的印泥,亦出特制,名曰红沫,虽经历风霜,也不褪。又因日常闲暇,无可消遣,特设女供奉官,选择良家女子入宫,视其擅长何技,即令其充任何职。如围棋则有沈姑娘,演史为张氏、宋氏、陈氏。说陆棋经为妙,慧陆妙静,小说为史惠英,队戏为李端娘,影戏为王润卿,更番轮值,略有厌倦,立即更换。所以,太上皇后于德寿宫内,和神仙一般欢乐无尽。
后人也有诗一首,咏供奉女官道:苑奇花拥至尊,宛书宸翰代天恩。细看御宝新红沫,犹有香生粉指痕。
太上皇娱乐之暇,又喜古书名画,钟鼎彝器,以及一切古玩锦绣之类。常命内侍设肆市廛,搜求各种书画古物,那些内侍奉了旨意,真得了肥缺美差,便在临安的繁盛街市,建了高大的房屋,开张起店铺来。
在店门上,大书德寿宫书画古玩应奉所,那时宋朝南渡,军需浩繁,所以征收租税,极为繁苛,单是人丁税一项,每人也拿到三千五百,旁的捐税,也可想而知了。
那些市侩,想方设法免去捐税,知道德寿宫供奉所有没有捐税的,便去结纳内侍,厚加贿赂,将自己的店铺也挂起德寿宫的字样来。
征收租税的官员,见是上皇的应奉所,如何敢去收取捐税。此风一开,这些店家争先效尤,都和内侍串通,领取德寿宫旗匾,悬挂门阈,临安的街市上面“德寿宫”三字,竟是遍处挂。
到了后来,连商人运载货物的船只,要想避免捐税,也纳贿内侍,制造了“德寿宫”三字的黄旗,挂在船上,飘空际,作为护符。当时竟成了一种风气,无论居民店户,水陆行旅,都要打了德寿宫的旗号,方觉有些威势,不受欺凌。
甚至连临安中载粪的舟船,也挂了德寿宫的黄旗,扬武耀威的,在河中往来,任你是什么大官的坐船,遇见挂了德寿宫旗号的载粪船,也要赶速回避,略一俄延,便说是冲撞了太上皇的应奉船。
立刻竹篙铁锚,一阵打,轻则带伤,重则连舟船也要毁去。恰巧这,御史汪应辰家眷的坐船到来,那船上的水手,是从外路雇了来的,不知回避,掸了一个粪船,那粪船上面,便大嚷大骂起来。
幸亏有个家人一眼瞧见粪船上挂着德寿宫的黄旗,知道不是好惹的,连忙跑出船头,向粪船打招呼道:“我们是御史汪老爷的家眷船。船上水手,都是外路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无心冲撞,请诸位不动怒罢。”
说着,又责备了船家几句,那粪船听说是御史的船,知道是个言官,方才没有十分为难,悻悻而去。汪应辰闻得这事,不觉奋然道:“哪有粪船也称供奉之理,这不比宣和年间的花石纲还要扰民么?”
当即缮了奏疏,次入陈,大致是说德寿宫应奉所设立过多,徒假借名号,闾阎受累无穷,请即裁撤等语。孝宗览了此奏,面色不豫道:“事关东朝,卿何必如此认真。”汪应辰顿首道:“太上圣德,遐迩称颂!
今为应奉所一事,人从中利用,使民间疑为出自宫闱主张,岂不有累盛德。”孝宗闻言,默然无语,拂袖而退。汪应辰方才上疏,又有右正言袁孚,奏言此内的私酤,乞请止。孝宗见了,只是留中不发。
谁知这事已为太上皇所闻,不发怒道:“连朕在宫饮酒,也说是私酤,后还有什么不是私的呢?”当下在孝宗将进御膳之时,以玉壶贮酒一壶,亲手封识,大书“德寿宫私酒”五字,赐于孝宗。
孝宗见了,不胜惊骇!只得拜恩领赐,亲往德寿宫谢罪!又召袁孚面谕道:“太上怒甚!卿等以后毋再多事。”
当下即调袁孚为户部郎,又恐汪应辰还要论奏,特擢为翰林学士。这也是孝宗委屈事亲,惟恐他们要再论奏,触怒上皇,因此将二人迁调,不使再列台谏,乃是保全言官之意。当孝宗的事奉上皇,真是无微不至,写书的不过说其大概,也难尽言。
杨万里曾有孝宗承两宫诗一首,录在上面,可以看出孝宗的孝意了。长乐宫前望翠华,玉皇来贺太皇家。青天白仍飞雪,错认东风转柳花。
孝宗因朝政清平国家无事知道立储一事,乃是根本大计,遂下诏立邓王憎为皇太子。愭系故妃郭氏所生。郭妃共生四子,长即太子愭。次名恺。三名惇。四名恪。郭氏未几即逝。
孝宗受了内禅,迫册郭氏为皇后,封愭为邓王。恺为庆王。惇为恭王。恪为邵王,并立贤妃夏氏为继后。夏后袁州宜人,生时异光室,数不散。及长,姿美丽,聪颖绝伦。
其父夏协,知其非常女可比,遂将她纳入宫中,初为吴后合中侍御。郭妃去世,吴后乃以夏氏赐孝宗,至是册为继后。太子章妃钱氏,乃参政钱端礼女。
端礼自恃身为贵戚,久有入相的希望。孝宗因宰执虚位,亦拟以端礼为相。侍御史唐尧封上言:“端礼帝戚,不宜再予政柄。”疏上,迁尧封为太常少卿。朝论大哗。吏部侍郎陈俊卿,奏称:“本朝从无以帝戚为宰相的。愿陛下谨守家法,无改祖制。”
端礼怀怨恨!出俊卿知建宁府,遂亦上疏,请避嫌疑。孝宗乃罢端礼为资政殿大学士,提举万寿观使。端礼无法挽回,只得怏怏而去。
端礼既罢,以洪适为尚书右仆兼枢密使。适自中书舍人,半年中四遭迁擢,骤登相位。廷臣又议论纷纷。适亦毫无建树,不安于位。
干道二年季,因霖雨不休引咎免职,乃以参政叶颙为左仆,魏杞为右仆,蒋芾参知政事,陈俊卿同知枢密院事。当时号称得人。未几,宁远节度使杨存中病卒,存中出入宿卫四十年,大小二百战,未尚大遭败衄,人亦称为中兴名将。
讣闻于朝,孝宗甚为震悼!赐谥武恭。到了次年三月,秀王妃张氏卒。孝宗因秀王早逝,此时张氏又复去世,念切本生,不胜哀悼!成服后苑。
谁知过了两月,太傅四川宣抚使、新安王吴璘复卒。遣疏到来,请孝宗毋弃四川,毋轻出兵。孝宗因懿戚沦亡,老成凋谢,哀痛逾恒!遂追赠吴璘为太师,加封信王,那知刚才震悼名将,悲哀生母,接连着皇后夏氏驾崩,皇太子愭亦卒。
孝宗此时,真是哀上加哀,痛中增痛,只得追谥夏后为恭安皇后,太子愭为庄文太子。其时叶颙、魏杞罢职。
蒋芾以母丧去位,改任陈俊卿、虞允文为左右仆。允文请遣使如金,以陵寝为请。俊卿道:“使节不宜轻遣,倘请而不允,反至辱国。”
孝宗方信任允文,因罢俊卿相位,出判福州,以起居郎范成大,为金国祈请使,求陵寝地,及改定受书礼。先是绍兴年间,和议既成。
金使宋,捧着升殿,宋帝降榻受书,转授内侍。孝宗初年,陈康伯为相,金使到来,即令馆伴使赍书以进。到了汤思退手里,又还复绍兴年间的礼节。孝宗很觉追悔!
故命范成大申请。成大恐为金国臣僚所知,必有谏阻,事更难成,遂暗草章疏,密藏于袖,入谒金主之时,先呈国书,词意慷慨。金国君臣。
正倾听间,成大忽奏道:“两国既为叔侄,受书礼尚未合。外臣有章疏渎陈。”言时,从袖内出疏,搢笏以献。
金主雍诧愕道:“此岂献书之处么?”掷疏不受,成大拾疏再进,毫不动容。金太子允恭,侍立于侧,启奏道:“宋使无礼,应即斩首。”金主不从,命退居使馆,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