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众人打着大圈
我虽屡次责罚你们,也因你们不肯自己要努力图上进,方才略施夏楚之威,期得攻错之助,并非有心凌辱,完全出自美意。你们就因此记了仇恨,昨天竟有人在便壶底下,打了几个,将上的被褥完全糟蹋了。
并且累我得收拾了一夜,没有睡觉。这种行为,岂是诵读诗书研究道德的人所应为的么?这事是谁做的,速速承认了去,倘若此时不肯明言,待我察访出来,定必加倍处责,决不宽恕。”
辛先生的言语方毕,只见学生之中,有一人立将起来,恭身言道:“先生的便壶坏了,说是学生们记了仇恨,有意捉弄。先生这句话,未免太轻视学生了!”辛先生听了,忙将这人一看。
只见这人,生得龙眉凤目,方口大耳,鼻如悬胆,若涂朱,真是玉立亭亭,相貌堂堂,与众学生大不相同。
辛先生认得这人,名唤柴荣,也在门下读书,资甚是聪颖,大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光景,所以辛先生很是喜爱他。平对待柴荣,也比旁人格外优厚。
当下辛先生便向柴荣问道:“你说我太轻视学生,何不把这理由讲给我听听呢?”柴荣答道:“先生说学生们毁坏便壶,可有什么证据么?”
辛先生被他一问,沉了半晌,方才说道:“虽然没有证据,但这里除了一班学生,并无外人前来,不是他们有意毁坏,还有谁来做这事情呢?”
柴荣道:“先生试想,你的便壶,摆在阶畔,人人都看得见,塾中学生也有二十余人,众目昭彰,倘若有人起意,要毁坏这便壶,哪里能够不被他人所见呢?由此想来,这便壶忽然有了窟窿。
或是年代过久,理应毁坏,或是洗涤的时候,没有留神,碰在石子上面,以致如此,也未可知。
我想学生们受了先生春风时雨之化,都知束身自爱,必不肯做此下之事,况且学生们都是同出同进,也没空隙做这没意识的举动。有这两个原因,我所以说先生的话,未免太轻视学生了。”
辛先生被柴荣这样一说,倒反堵住了嘴,没有话讲,只得点点头道:“你的言语,也还有理。
只是要说与学生们全无关系,恐怕也不尽然。待我慢慢地调查起来,得了真凭实据,自有办法。”柴荣听得如此说法,不便多言,遂即归坐。
当时柴荣和辛先生一番辩论,塾中的学生,都因这事与自己没有关系,毫不介意。独有匡胤,初时听辛先生说是学生记了仇恨,有意毁坏,心下未免吃惊,深恐先生追究起来,隐瞒不过,要受责罚。
后来听得柴荣一番辩论,能将辛先生说得默默无言,不暗暗欢喜道:“不料小柴竟有这般口才,我今天的事情,若没有他竭力遮掩,恐怕有些费事哩!”
从此以后,匡胤深感柴荣和他十分要好,柴荣见匡胤精通武艺,富有胆识,知道是个有用之才,也纯心要结他。两个人彼此互相敬爱,居然如漆似胶,不胜莫逆。
有一天,正是中秋佳节,塾中放假,匡胤在杜三翁家内吃了午饭,独自坐在静室里面,看了一会书,觉得孤零零的,着实无趣。又不知石守信、罗彦威两人往哪里去了,便往柴荣寓处找他闲谈,以破岑寂。
匡胤是来惯了的,知道柴荣吃过饭,正睡午觉,不待通报,即向卧室而来。推门进去,举目一望,不觉大吃一惊!
你道是何缘故?原来匡胤步入门内,直奔前,意唤醒柴荣,不料上红光绕帐,哪里有什么柴荣呢?竟是一条白龙,盘屈在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匡胤蓦然见此异事,不“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接着又将身体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留心,将背后茶几碰倒,扑通一声响,那上的白龙,早巳不知去向。
只见中睡的柴荣,忽地惊觉,翻身坐起,见是匡胤,随即问道:“你从哪里来的?因何面有惊惧之?连茶几也碰倒在地?”
匡胤不便将瞧见白龙盘屈上的话告诉柴荣,只得用话掩饰道:“我并没什么事情,只因今天放假,没有事做,独自在家。吃过午饭,看了几页书,心中十分烦闷。
找寻石守信、罗彦威两人,又没找到,所以前来与你闲谈消遣。不料走得急促点儿,竟将茶几碰倒,因此面上略现惊慌之,”柴荣听了,绝不疑心,便走下来与匡胤相偕坐下,谈了一番空话。
匡胤一面谈话,一面转念道:“小柴有白龙盘之兆,将来必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现在变无常,兵戈遍地,没有收拾时局,统一中原的人物。小柴既有异兆。
或者是真命天子,能够化家为国,亦是意中之事。我不如趁着微之时,和他结为兄弟,后来方有倚仗,倘若迟疑不决,待他发了迹再去结,那就迟了。”
当下主张已定,便和柴荣说道:“我与你在一塾读书,意气又复相投,虽屑异姓,无殊手足。
何不效刘关张桃园结义故事,结为异姓兄弟,将来可以互相照应,不知你意下如何?”柴荣也因匡胤是个命世英才,早就有意和他结拜,好做将来臂膀,只因贵悬殊,未便启齿。今见匡胤情愿与自己结为兄弟,正中机会,哪有不允之理!
却故意推辞道:“结拜兄弟一层,恐怕有干未便。”匡胤不觉诧异道:“你我情如骨,谊同手足,结拜一层,有什么不便呢?”
柴荣笑道:“你乃世家子弟,父亲又在朝为官,何等显耀!我祖父和父亲虽也出仕,现在皆已去世,家境又甚寒苦,哪里比得上你!
倘若结为兄弟,岂不要被旁人议论么?”匡胤听了,连连摇头道:“你的言语,也太迂气了!自古道英雄不论出身高低,只要有所作为,能够创立事业,论什么门第呢?
况且你父也曾出仕,你的姑丈郭威,又和我父是一殿之臣,门第正复相当,结拜一事,有什么不可以呢?我的主意已定,你也不必推辞,择个吉,就结拜起来罢。”
柴荣见匡胤出自一片真忱,并非假意,也就点头答应。两人商议了一会,又取历书查看,见明便是上好的黄道吉,遂决定次赴北门外关帝庙去结拜。
匡胤从中取出一锭银子,吩咐柴荣的家人去备三牲祭礼,明一早,便挑往北门关帝庙去,料理好了,等候自己和柴荣,前往结拜。
家人领了银子,自去置备。这里匡胤又和柴荣约定,明午前,自己一定到这里来与柴荣前往关帝庙去,柴荣答应了。匡胤见时候不早,便辞别柴荣,回到杜三翁家内,吃过晚饭,安心睡觉。
到得次午前,换了一身衣服,径至柴荣寓所。柴荣也换了洁净衣服,正在寓中等候匡胤,见他已来,心下不胜欢喜。便问匡胤:“还是吃了饭去?还是立刻就行?”匡胤道:“我们办有三牲祭品,供过关帝,结拜以后。
正可把来下酒,不必吃饭,就此前去罢。”柴荣连道有理,立起身来,同匡胤出了寓所,径奔北门,直向关帝庙而去。两人正行到北门天汉桥前,忽见许多人立在桥上,不知看些什么,把过桥的路,都拥住了。两人一时不能前进,心下十分焦急。
匡胤忍耐不住,叫柴荣跟在自己后面,他将身上前,用双手向两旁一分,那些站的人,哪里经受得住,早如波一般,往两下分开,中间现出一条路来。匡胤忙携着柴荣,走上桥去。不知众人挤在此处,究因何事。两人到了桥上,四下留心观看。
原来那桥的北面,站定一个黑汉,面前摆着十几张弓,众人打着一个大圈,团团围住了黑汉。匡胤和柴荣见了这般情形,心下好生奇怪!便向旁边一个老人问道:“这黑汉是哪里来的?众人因甚围着看他?那面摆的十余张弓,又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