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心中万分凄惶

　　只是敢怒不敢言。汉王平打听得梅妃是天姿国，心中已是十分羡慕，只怕不得机缘进宫一见。如今承玄宗赐宴，得见了梅妃容貌，果然秀媚动人，他时时偷渡着眼光过去，早把他看得神魂颠倒。

　　怎经得这梅妃又走近他眼前来，亲自替他破着橙子，眼看着梅妃十指玲咙，剥着橙皮，又有那一阵一阵的幽香，度进鼻管来，早把个汉王引得心的。

　　只苦当着万岁爷跟前，不敢抬头平视。估量一般地低着头，躬着身体，但两道眼光，却注在梅妃的裙下。

　　却好一阵风来，吹动裙幅，出那一双瘦瘦的鞋尖来，嵌着明珠，绣着鲜花，看着十分可爱。汉王原是专一留意女子裙下双钩的，在这时候。

　　他实在被美昏了，心想不在此时下手，更待何时？当下他大着胆，悄悄地伸过一双靴尖去，轻轻地踹住梅妃的鞋尖。这梅妃却是十分贞节的，她如何把这汉王放在眼中？只见她粉庞儿温地变了颜色。

　　那手中的橙子，只破得一半，便放了手，转身向万岁告辞，宫女扶着走下阁去。这皇帝饮酒却非梅妃不的，如今见梅妃下阁去，久久不来，心中不免挂念，连连打发高力士去宣召。

　　梅妃只因心中恼汉王，便推说适因珠履去，系钮，正在结，竟便当应召。直至席散，也不见梅妃上阁来。

　　玄宗十分记念，亲自进梅妃宫中去看望，那梅妃提裙出。玄宗见她面有余怒，问时，梅姐便把汉王调戏的事说出来，在梅妃的意思，万岁听了这话，必当大怒。

　　谁知玄宗听了，却毫无怒容，只把梅妃劝慰一番。又说：“朕为太子时，先皇赐弟兄五人第宅在庆隆坊，称作五王宅，环列宫侧。

　　朕在东官，特制长枕大被，召诸弟兄同睡一，十分亲昵。先皇在官西建一楼，名花萼相辉之楼，宫南建一楼，名勤政务本之楼，朕弟兄常在西楼谈笑作乐，赋诗戏嬉。先皇在南楼一闻乐声，便登西楼，赐金帛无数。有朕与诸弟兄在御苑中击球斗，放鹰逐犬，弟兄朝朝相见，何等快乐！

　　今朕深居宫中，每念及幼时情景，不可再得！”说着，止不住连连叹息。梅妃见玄宗皇帝弟兄之念甚深，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原来在唐朝历史上，这玄宗是最友于兄弟的人。

　　《唐书》一中说：“天子友悌，古无有者！”玄宗手足情深，天使然，虽有谗言，亦无由得大，在开元十三年，有数千头鹡鸰，飞集在麟德殿前，院阶，见人也不惊避，噪终不去。

　　当有左清道率府长史魏光乘献上颂辞，说是天子友悌之祥。玄宗大喜，亦作颂一篇，弟兄传观。

　　每对诸兄弟道：“昔魏文帝诗：“西山一何高，高高殊无极！上有两仙童，不饮亦不食，赐我一丸药，光耀有五！服之四五，身体生羽翼！”但朕意服药而求羽翼，何如兄弟友爱，为天生之羽翼也！

　　以陈思王之才足以经国，绝其朝谒，卒使忧死。魏祚未终，司马氏夺之。岂神丸之效耶？虞舜至圣，舍弟象傲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今数千载后，天下称之。此朕废寝忘食，所敬慕者也！”

　　玄宗平时翻阅仙录，得一神方，便传抄与众弟兄道：“今持此方，愿与兄弟共之，同至长寿，永永无极！”那时，寿王宪，玄宗待之最厚，每到寿王生日，皇帝必幸其第祝寿。弟兄二人，同留宿。平时赏赐不断。宫中尚食总监新制食物。

　　或四方有献酒馔的，每次均分，赐与寿王尝之。每到年终，寿王写一赐目，把皇帝一年中所赐，一一写上，付史官，每写必数百纸。寿王有病，玄宗便遣使御医，赐膳赐药，陆续于途。

　　有一和尚名崇一的，治寿王病稍好，玄宗大喜，赐徘袍银鱼，但寿王病终不救而死。玄宗失声大号，左右皆泣下，传旨追封寿王为让皇帝。

　　寿王在，陪伴玄宗至万岁楼就宴，兄弟二人，从小路走去，玄宗一眼看一卫士把吃剩的酒菜，抛弃在沟中，不觉大怒，立传高力士捕此卫士至阶下，杖杀之。

　　寿王在一旁从容谏劝道：“从小径中窥人之私，恐从此士不自安，且失皇帝大体！况性命岂轻于余食乎？”玄宗不觉大悟，立止高力士不杀。

　　叹道：“王于朕，可谓有急难也，朕儿误杀卫士矣。”又有西凉州俗好音乐，当时新制一曲，名《凉州》。玄宗召诸王在便殿同听《凉州曲》，曲终，诸王拜贺，独寿王不拜。玄宗问兄不乐乎？

　　寿王奏道：“此曲虽佳，但臣闻音者始之于宫，散之于商，成之于角、徵、羽，莫不蒂而袭于宫商也。今此《凉州曲》，宫离而少徵，商而加暴！

　　臣闻官君也，商臣也，官不胜则君势卑，商有余则臣事僭，卑则下，高则犯上。发于忽微，形于声音，播之于歌咏，见之于人事。臣恐一有播越之祸，悖逆之患，莫不兆于此曲也！”

　　玄宗听了这一番话，便命停奏《凉州曲》。梅妃知玄宗停奏《凉州曲》，便自制《惊鸿曲》，奏来婉转动人。

　　玄宗赐玉笛一支，每在清风明月下一吹，玄宗在一旁看着，真飘双仙。梅妃又作惊鸿舞，进退疾徐，都依着乐声，玄宗大加叹赏，说梅妃事事皆能，便称她为梅。

　　从此，后宫一班妒梅妃的妃嫔，都取她绰号，称她梅。宫中有斗茶之戏，玄宗常与梅妃斗茶而败，顾谓诸王道：“此梅也，今又胜我矣！”

　　梅妃应声道：“草木之戏，误胜万岁。设使调和四海，烹任鼎鼐，万乘自有心法，妾何能与万岁比胜负呢？”

　　玄宗见梅妃口齿伶俐，心中愈觉可爱，后来，只因梅妃一病不能供应皇帝，又值杨贵妃入宫，一个新，一个旧爱。

　　在玄宗的心中，原是两面都丢不下的，常把梅妃和杨姐召在一处，亲自用好言安慰，劝她二人效娥皇、女英，同心合意侍奉一人，但梅妃有此绝世才华，杨姐又秉天姿国，便两不相下。

　　两人在宫中，不但不肯和好，且各避着路，不肯见一面儿。江采苹生柔缓，杨太真却心机灵敏，见皇帝正在宠爱头里。

　　在枕席上天天说着梅妃的坏话。自古旧爱不敌新，梅妃身体又十分柔弱，不能时时供应，渐渐地皇恩冷淡下来，后来，玄宗竟听了杨贵妃的话，把梅妃迁入上东宫，从此一入长门，永无雨。

　　直到此时，玄宗念及梅姐往日的好处，便暗地里打发小黄门，灭去灯烛，捧着万岁手诏，暗地里摸索着到东阁去宣召梅妃，那梅妃自从被皇帝弃置以来，却终静坐一楼，诗作画，十分清闲。

　　忽见万岁召唤，梅妃知道有杨妃在侧，自己决不得志，便谢恩辞不奉诏。奈这痴心的皇帝，越见梅妃不肯出来。

　　却越想起梅妃旧的好处，非把梅妃召到不可，打发小黄门连去了三次，又把自己平在御苑中乘坐的一匹千里驹赐给梅妃乘坐，在黄昏人静的时悄悄地去把梅妃驮来，在翠华西阁上相见。

　　梅妃见了万岁，便忍不住眼泪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挂下粉腮来。从来说的，新婚不如久别，玄宗见梅妃哭得可伶，便百般安慰，拥入罗帏，说不尽旧思情，诉不完别后的相思。两人卿卿哝哝的，直诉说了一夜。这边爱正浓。

　　那杨贵妃多不见万岁临幸，自觉作娇过甚，失了皇帝恩宠，心中万分凄惶，便暗暗地遣永清、念奴二婢子到西阁悄悄地打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