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使黄河复返故
成遵听了他们的话,却作言道:“吾头可断,吾议不可更易。承蒙诸君关爱,我心甚为感激!”正在说着,顺帝已经升座,随班朝见。即奏言,贾鲁才可大用,令其治河,必奏大功。顺帝闻奏,便宣贾鲁。贾鲁奏对称旨,便命退朝候旨。
成遵此时不便多言,只得嘿嘿而退。过了一,上谕下来,罢成遵之职,出为河间监运使,升任贾鲁为工部尚书,并充总治河防使,进秩二品,颁赐银章,发大河南北兵民十七万,令归节制,听凭便宜行事。
原来退朝之后,早已将贾鲁的计划秘密地奏知顺帝,并言成遵执拗成,才具短绌,远不及贾鲁的议论明畅,擅工程之学。顺帝听了的密奏,所以有此诏敕。成遵奉了旨意。
即将原职卸,出京就任。贾鲁受职,对于治河一事,倒也尽心竭力,不敢稍懈。当离京就道。
到了山东,一面征集工役,一面巡视堤防,规划工程,某处派万人修缮,某处派万人增筑,一律主张障,不令泛滥。
从山东而入河南,由黄陵冈起,南连白茅,直至黄固哈只等口,见有淤的地方,便浚之使通,遇有曲折的地方,又导之使直,随地派工,锹锤并施。又自黄陵冈西至杨青村。
在北加防,以行北河之策,在南开浚,以行开南河之议。共计修治的地段,有二百八十里有奇。这位贾尚书,终里奔波跋涉,仆仆道途。到了夜间,还要估工考绩,阅簿稽财,真个是耐劳耐苦,辛勤异常。
朝中虽派了中书右丞玉枢虎儿吐华、知枢密院黑厮前来帮助,以分其劳,无如两人毫不经心,一味袖手旁观,绝不过问,一切事情,都要贾鲁主持。
自至正十一年四月内起手动工,七月内疏凿完竣,八月内决水故河,九月内可通舟楫,至十一月内诸堤一齐筑成,黄河已复故道,南汇淮水,东入海。
当即以治河告竣入奏。顺帝大为称赏,一面遣使祭河,一面召贾鲁还朝。贾鲁奉召来京,顺帝亲加慰劳,升授集贤大学士。
又因荐贤有功,赐号答剌罕,其余跟随贾鲁治河的官员,也一一升赏有差。又命翰林学士承旨欧玄制河平碑,称扬与贾鲁治河的劳绩。
朝廷上面方才铺张扬厉,颂功称德,哪里知道河虽平,兵灾已起,元朝的命脉,竟从此丧尽无遗。你道兵灾自何而起?原来竟在治河的一个小小谣言上发生起来。
应了成遵恐有变故的言语,岂不奇怪!在下说到这里,便有看官诘问道:“是什么谣言有如此力量,能使元朝一百数十年的江山,断送在谣言上面?”
在下经此一问,微微笑道:看官莫要小观了谣言,它的力量颇为巨大,当初陈胜的篝火狐鸣,竟可以一举而亡秦呢。
现在元代开河的谣言,论其内容,也和陈胜的篝火狐鸣一般作用,所以作起来,甚是厉害,但是在下说那谣言,已经讲了一大篇话,还没说出那谣言的由来,无怪看官们要诘问了。
原在至正十年的时候,贾鲁还没有建议开河,河南、河北已有两句童谣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两句童谣在大河南北,沸沸扬扬,凡是小儿,莫不口中唱着。当时的人听了这两句童谣,也不以为意。
便是有几个留心谶语的人,闻得这个谣言,心内虽然一动,但是黄河好端端的,风平静,谁又来挑动呢?因此这两句谣言,黄河南北的儿童虽是到处歌唱,竟没有人能够解说这两句谣言的意义。
直到贾鲁奉旨治河,北疏南,锹锄齐施,尽夜动工,方才有人明白“挑动黄河”四个字的意义。但是那“天下反”
和上句的“石人一只眼”又是什么意思呢?非但无人能够解说,就是能解说的人,因为“天下反”三个字遭着当时的忌讳,也不敢去研究解释。
哪知贾鲁治河,疏浚到黄陵冈地方,有个工人一锄下去,几乎将手中所执的铁锄也碰飞了。这工人觉得很是奇怪,疑心下面有什么珍宝在内,所以这片土地较他处尤为坚牢,当下两臂攒劲,狠命发掘,竟掘出一个石人来。
雕琢虽不工,但是身体四肢,一切俱全,独有面上的眼睛只有一只,好像在那里启视一般,这工人掘了出来,不口中喊道:“石人!石人!一只眼!一只眼!”他这一喊,早惊动了旁的工人,一齐围拢来观看。
便你言我语,说是谣言有“石人一只眼”的话说,现在果然掘了一只眼的石人来,岂非怪事么?那工人头儿,因众人纷纷议论,不敢隐瞒,只得去禀告贾鲁。贾鲁闻报,亲来验看,不觉也暗暗称奇。
只是丝毫不动声,吩咐工役举起锹锄,击得粉碎,在贾鲁心内,以为石人虽然应着童谣,如今将它击碎,灭了形迹,就可无事了,他击碎石人之后,便去赶他的工程,早把这件事情丢在九霄云外,连做梦也想不起来。
不料众工人自从掘出石人之后,大家以为奇事,早已你讲我说,一传十,十传百,黄河南北,竟没有一人不知道这件事了。偏生颍州地方发生了一件勒充工的事来,竟借着谣言鼓动人心,大起兵祸。
原来贾鲁奉命治河,上谕有发大河南北兵民十七万,归其节制的命令。这十七万兵民一时如何齐集得起来,又因工程紧急,不能略延,贾鲁着令地方官限期召募。地方官奉到命令,便遣胥役四出召集。
这修黄河乃是极辛苦的事情,谁人肯来应募做工?况兼山东、河南连年荒欠,老弱之人已填沟壑。
强壮之人早已徙在外,如何召集得起?地方官没有法想,只得行起输丁之法,命胥役挨户输派,不论贫富贵,依照他家中的人丁,派遣工役。
胥役们奉到这个命令,真是发财的机会到了,便拣有钱的人家,捏报进去。譬如这家是有钱的,因怕派去充工,少不得花了钱财,运动胥吏。胥吏得了费用。
他家中明明的有三丁,或是四丁,也只填一丁两丁。没有用钱的人家,其实只有三四个丁口,他偏报称有七个丁口。
或是八个丁口。地方官都是昏昏懂懂,不肯留心细查的人居多。因此胥吏们报了数目,就照数派遣,直得那些富户们叫苦连天,只得想了法子,去运动胥吏,避免工役。
其时颍州地方,有个富户姓韩,名唤山章,本是栾城人氏,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白莲会的领袖,借着烧香惑众,画符治病,到处开堂授徒,敛取钱财。
传到山童,已经三代。所以家中的钱粮谷帛,堆积如山,要算颍州地方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到了山童手里。
他的手段更滑,志愿更大,将白莲会的会字,改为教字,范围愈加扩大,势力格外雄厚。便在山东、直隶等省,分设白莲教,各派心腹头目去充任教主,收取徙众。
河南、河北殆由山童自己亲任教主,作为总教,他手下最信任的头目名叫刘福通,其余次一等的,又是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都是年方强壮,富有膂力的人物。
山童招聚了这些亡命之徙,本意要想惊天动地的做一番事业,所以在各省分立白莲教,专门惑那些愚民。
刘福通又出了个主意,叫韩山童诡造一部《白莲经》,说是天下将要大,山童乃是弥勒佛降世,下凡来救护人民的,无论男女,只要信仰白莲教,就可免却水火刀兵之厄。
那些无知愚民,居然被他哄动,争先入教。山童见人民大家信仰,久想起事,无奈没有机会,只得暂时忍耐。这闻得元廷命贾鲁治河,要北疏南,使黄河复返故道,竟有发大河南北兵民十七万的上谕下来。山童不拊髀叹道:“天下从此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