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四処顾盼
就顺其自然,看他们会怎么做。于是他头也不回,便摇摇头回拒了,接着,那声音又响起:“那好,对于你的安危,我也无能为力了。”就在这时候,他转过身,一眼就看出那张掩盖于黑面具下、闪着鲜红光泽的嘴,而那双眼睛正直视他眼底。
“我要留下来。”他用一种连自己都不了解的坚决语调说着,便转过身去。歌声在此时唱到最高亢的地方,但接着却出现一种很奇特的声音。
那不是从簧风琴发出来的。音乐也不再是宗教乐,而变成一种俗世乐,很像是管风琴弹出的隆隆声响,听了教人感到舒畅,然而,当比尔往四处顾盼时,竟发现所有的修女都不见了,只剩修士留在房里。
这时歌者的声音也有了转变,从有技巧的、逐渐升扬的颤音而呈现出阴郁庄严的调,转为一种轻快而愉的声调。簧风琴被钢琴取代了。指尖在琴键上敲出狂放、自然的调子,比尔一听,就知道是尼克,那是他狂野、令人振奋的弹触方式。
至此,高亢的女声也随之更为高亢、升到了最高点,充挑逗的尖锐唱声似乎就要掀掉屋顶,冲上九霄云外。两侧门灯开了,比尔从其中一扇看到了尼克,他正坐在阴暗的角落弹钢琴。
而对面房里则点眩目的灯火,女士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们全都用黑面纱披盖在头、额、颈,脸部刖用黑面具遮掩,但除此之外,她们的身体一丝不挂。
比尔的眼睛饥渴地在她们身上游栘,从丰火辣到纤细娇弱的体态,从含苞待放的少女到风韵十足的女人,事实上,这些美丽的女个个充了神秘感。
一双双隐藏在面具底下的大眼睛,是如此谜样而难解,对他发出闪闪惑,起他心底一股莫名的冲动,想看透一种不堪负荷的痛苦望。
他此刻的体认,其它男子显然已经历许多回,然而最初令人摒息的喜悦,此时却化为一声声悲沉的叹息,突然,有人大声发出叫喊,这群男子旋即像要准备发动攻击似的,他们这时的服装,不再是修士的斗篷。
而换上节庆时宫廷朝臣所穿的白的、黄的、蓝的或深红的服装,他们冲出这个沉暗的房间直往那群女人跑去。
在对面等候他们的,则是一连串疯狂、几近恶的笑声。现在只剩比尔还穿着修士服,他有点担忧,立即逃向一个隐密的角落。一到那里,他才发现尼克就在旁边,但却背对着他。
比尔看到尼克的眼睛已被蒙住,不过他也注意到,即使被布蒙住,尼克仍能盯着面前的大镜子。镜子里,那些穿着俗丽的朝臣正和女相拥起舞,忽然,一个女子走到比尔身边低语…由于没有人出声说出半个字。
他们的声音似乎也成了秘密。女子说:“怎么只有一个人?你不一起跳舞?”比尔发现,另一角落有两个贵族男子正用锐利的目光注视他,所以他怀疑,站在他身旁这个纤细、具刚味的女子是被派来试探他、惑他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伸手准备将她拉向自己。
但在这时候,一个女人马上放开她的舞伴,往比尔走过来,他一眼就认出,她是先前曾警告他的那个女人,不过她却装作第一次见到他,过来对他耳语,即使另一角落的人可以清楚听见她说什么。
她还是故意低声音说:“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接着又快活地笑说:“没有用,你已经被认出来了。”然后转身对那刚味的女人说:“他先借我两分钟,等一下他就是你的了,如果你愿意,还可以一直拥有他到早晨。”说完。
她的口气变得更柔和,好像很得意:“是他,还会是他。”那女人很惊喜地回应:“真的?”接着就悄悄走到另一角落的贵族男子那里。“别问,也别惊讶。”她还是站在比尔身后。“我已经尽力误导她。
但是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撑不了多久。还有时间,赶快逃。多拖一分钟只会对你更不利。我确定,他们不会跟踪你,也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拥有平静、永久心灵平和的最后机会,快走!”
“我会再看到你吗?”“不可能。”“那么,我要留下来。”她赤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几乎教他失去理智。“没有什么可以危及我的生命,”他说:“但在此刻,你值得我这么做。”
他抓住她的手,想将她拉向自己。又一次,她似乎已陷入绝望地低声说:“走!”他笑了起来,然后听到自己在说话,就像一个人在梦中听见自己说话一样“我完全清楚我在哪里。
你是不存在的,包括你的一切都不存在,你只是用外表来起别人的情。你是故意来整我,好让我彻彻底底地疯掉。”“快来不及了,走!”但他拒绝听她说。
“这里难道没有什么房间可以让那些情投意合的人独处?这里的人要跟舞伴告别,也都是很有礼貌地吻着对方的手吗?看起来不像。”
接着他指出镜子里一个照得通亮的房间:随着钢琴狂的曲调,一对对男女在那里起舞。闪闪发光的白皙体,紧贴着蓝的、红的、黄的丝绸华服。
他敢说此时没有人会注意他和他身旁这个女子,他们俩正独处在中间的房间,这里面几乎是一片漆黑。“你在作梦。”她低声说:“这里没有你想象的那种房间。你没时间了,逃吧!”
“跟我走。”她拚命摇头,像是很绝望似的。他又笑了,这笑声连他自己都不认得。“你别当真,来这里的男女难道只为引起对方情,然后弃对方不顾?如果你真愿意,谁能止你跟我走?”她深深了一口气,把头得更低。
“哦…现在我懂了。”他说:“对于那些未受邀请就偷溜进来的人,你可就是用这法子处罚他?你一定很难想象,这有多么残忍。别再折磨我了。发发慈悲吧。罪过就让我承担,只要别我丢下你一个人走!”
“你疯了。我说什么都不能跟你走,也不能跟任何人走。谁想跟我在一起,就会丧失生命和灵魂。”比尔是兴奋过度了。
不只因为这女子的存在,以及她散发香味的体和火红的嘴,还有这房间里的气氛,以及围绕他四周的那股神秘挑逗的香气,他突然变得很饥渴且兴奋,是因为今晚到现在为止,什么事也没发生。
因为他的大胆,还有他意识到自己焕然一新的面貌,他伸出手,触摸那块罩在她头上的面纱,有意将它掀开,她立刻抓住他的手。“一天晚上,有人跟我们其中一人跳舞时,想趁机掀开那女人的面纱,结果被砸烂面具、毒打一顿赶出去。”
“那…那女的呢?”“你可能在报纸上看过,就一个星期前的新闻: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在结婚前服毒自尽。”他还记得那个新闻,便问她:“那女子是不是贵族出身,而且已经和义大利王储订婚?”她点点头。
突然,一个做朝臣打扮的男子就站在他们旁边,他是其中最绚丽亮眼的,也是唯一穿白衣服的。这男子唐突但不失礼的举动,彷若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他是来邀请和比尔谈话的这名女子共舞。
比尔隐约感觉到她犹豫了片刻,但这男子却已经伸手搂住她,两个人便跳着华尔滋,滑向其它男女聚集、灯火通明的那间房间。
比尔发现,现在就只剩他一人,这突如其来被抛弃的感觉,让他彷若笼罩在寒霜底下,他往四处顾盼,似乎没有人会在此时对他有些许的注意。也许他仍有最后一线生机逃走不被惩罚。
然而除了令他惑的那些因素外,他心里还有些什么不自觉的想法?难道是不想这么不光采而有点可笑的退离?或因为得不到那个神秘女人的身体而感到痛苦?她的香味仍旧包围着他。还是,他现在所见的任何事,都是在考验他的勇气,而那个人的女人则是对他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