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等醒过来时候
“其实,你和淞扬的事情,我一直知道。”何书记这句话犹如雷声炸响在周唯安耳边,他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位沉稳的中年人,结巴道:“一、一直知道?”何书记慢慢抿了口茶,说道:“是的,淞扬是我的儿子,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他说:“我知道他很长一段时间有着奇怪的爱好,这在他们这一代的孩子里并不罕见,有的人喜欢赌博,有的人喜欢飙车。
而他喜欢那些。我也知道他包养过一些小明星,给钱捧着他们红,他的爱好,我并不会阻止。”
看着周唯安微微惊愕的神色,何书记笑道:“看来他并没有和你说这些?他的确对你很不一样,他年少有为,自己购置了许多房产,不过长住的只有西山那幢别墅。
而他从来没有让外人留宿在那里过。”周唯安一怔,没有让外人留宿过?那他…?何书记说:“作为家长,我对他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只是我不会阻止,因为他还小,我还能给他一些自由的时间。
不过,作为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他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周唯安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何书记喝完了那一小杯茶,再倒了一杯。
他想给周唯安添茶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喝之前那杯,他放下茶壶,说道:“我知道他喜欢男,可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他就必须和一个女结婚,并且对自己的家庭负责。
“本来我想让他玩到27岁,再安排一位女和他结婚,可是因为你的出现,这件事情不得不提前了。”
周唯安愣住了:“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出现了,所以要提前?”何书记笑了笑,说:“因为这次他似乎不是只想玩玩了,周同学,唯独这件事,是绝对不允许的。”
周唯安听不懂了,什么叫做“他似乎不是只想玩玩”?他捏紧了那个茶杯,咽下一口唾沫,说道:“你们、你们这样,也叫做父母吗?这样独断地安排何先生的人生,他、他不可能会高兴的!”
“周同学,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件事都让你高兴的。淞扬生在这样的家庭,他起点就比别人高,拥有更多特权的同时,他也必须承担这个身份带给他的痛苦,就像你一样,如果没有淞扬,你现在还要为母亲的病奔波忙碌,这就是你的命。”
何书记说着,声音就像是在新闻里念着那些冗长的套话一样,毫无波澜。周唯安脸色煞白,他嘴哆嗦着,说:“我、我妈妈…”何书记说:“淞扬现在昏不醒。
他的一切资产都由我这个父亲代管,包括他之前答应的,给你母亲治病的钱,如果我不同意,款项是不会拨出去的。我虽然一直很不屑威胁别人,可是周同学,这次我必须说。
为了你的母亲,你最好还是放弃淞扬。”他说:“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只要你答应离开这里,我会自掏包,在另一个城市为你的母亲安排周全的治疗,而且…”
他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在学校的成绩不佳,我这里有一个师范学校的名额,四年大学读完之后直接安排就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周唯安几乎别无选择,何书记的每一句话,都打中了他的死角,他退无可退,而且不得不说。
他开出的一切条件,都太优厚了。治好母亲的病,一个好的大学和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是困扰着他的东西,而何书记一句话能搞定的事情。
他也许奋斗一生都做不到,就像何书记说的那样,人生在世,他不得不做太多迫不得已的选择…接受这条路,他和何淞扬都能回到人生的正轨上。
他之前不是一直…很想摆何淞扬吗?这个人又霸道,又不讲理,总是让他做些难堪的事情,有时候还会说些难听的话…这样的人,为什么他会割舍不下呢?心里为什么那么痛…呢。
那天,烟花盛放,钟声响起,万民欢呼的时候,何淞扬抱着他,看着他的眼神那么热切,他到底要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吧…周唯安沉默良久,才接过了何书记递过来的师范学校的文件,何书记这才出这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来,他说:“我知道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且…我也要代淞扬妈妈替你道个歉,那天她太过激动,才会失手打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周唯安低着头,说:“我知道的,你们只是担心何先生而已。”他似乎想到什么,问道:“那个…伤害何先生的凶手,抓到了吗?”
何书记说:“那天人数众多,凶手伤了淞扬之后就混入人群逃窜了,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追查下去的。”周唯安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就好…”走的时候,周唯安还是没有喝那杯茶,那种茶就像是何淞扬曾经送给他班主任老师的贡茶一样。
是能让人趋之若鹜的权力象征…它意味着,何淞扬所在的世界,终究是和周唯安的世界有天壤之别,他曾经误入了何淞扬的世界。
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这样就够了,因为那样的人生不是属于他的,他们必须回到各自的生活里…这才是他们无法逃脱的命运。
***深夜的城市里,马路上畅通无阻,何淞扬狂踩油门,跑车发出野兽般的轰鸣,急速地驶过寂静的街道。
跨江的大桥霓虹闪烁,何淞扬把车停在路边,匆匆地跑向桥边,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栏杆上,默默地望着远处江天一线的远景。
何淞扬忍不住大吼那个人的名字:“周唯安!”少年一怔,回过头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原本粉的都失了颜色,透着死灰,他出一个笑容来,轻轻地叫:“何先生。”何淞扬放慢了脚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仿佛怕吓到周唯安,他说:“周唯安,那里太危险,你先下来好不好?”周唯安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折着霓虹的光彩,他轻声说:“何先生,我妈妈死了。”何淞扬的心一阵痛,那个少年的背后就是宽阔的江面,只要轻轻一跃,他就能告别这个给他无限痛苦的世界。
何淞扬嗓音发颤,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说:“我知道,唯安,你冷静一点,你妈妈不在了,你、你还有我…”
周唯安不笑了,他睁着眼睛,桥梁上红色的彩灯照映在他脸上,把他的脸照得有些可怖,他说:“何先生,我们之间,不是只有易么?妈妈不在了,我也不需要你的钱了。”
何淞扬一怔,他说:“不、不是的,不是只有易!”不是的…他对周唯安…少年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说出那句话。何淞扬突然紧张起来,像是那天在时代广场,他第一次准备向周唯安告白。
他说:“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周唯安,过年的时候我就想对你说这句话了…”周唯安怔怔地看着他,他说:“你在骗我吗?”何淞扬一听。
顿时怒道:“我骗你做什么?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都说了这些话了,你就没什么表示吗?”周唯安这才出一个笑容来,明亮的眼睛微弯。他说:“何先生真温柔啊…”他转过头去,望着漆黑无际的江面,小声说道:“其实我对何先生…”那声音太小了,几乎飘散在风里,何淞扬忍不住凑近了一点,焦急地说:“你说什么?”突然,地面像是猛地一震,周唯安突然从栏杆上掉了下去。何淞扬怒吼一声:“周唯安!”
他扑上前去想抓他的手,脚下的地面却瞬间坍塌了!“不!”何淞扬猛地坐了起来。他剧烈地息着,晨曦的光线静静地透过窗帘照在屋内,何淞扬吐了一口气,瘫软地靠在了背后的软枕上。怎么又做噩梦了…又梦到那个人了。
他休息了一会,才坐起身,换了衣服准备去上班,分公司在国内已经越做越大,他作为老板,其实手下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给部下去做,只是最近公司为了营造良好的形象。
在全国各地的中学捐献图书馆,某些活动他却不得不亲自出席。坐在车里去往机场的路上,高秘书面无表情地对他念着今的行程,五年来,这个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做事却丝毫没有一个妈妈的样子,一点也不和蔼可亲。
这次在南方的某省的五所中学都捐献了图书馆,图书馆建成仪式何淞扬必须要亲自出席。过程无非是发表冗长的演说,再和校领导们虚以委蛇地吃一顿饭,这样的行程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不过又不得不参加。高秘书终于结束了她无趣的行程播报。
她收拾好文件,正襟危坐地看着何淞扬,面无表情地说:“何先生昨天没睡好?今天脸色很差。”何淞扬说:“做了个噩梦。”
高秘书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打算深究那是个怎样的噩梦。一直到飞机降落在那个南方城市,何淞扬才稍微打起了点精神。
五年前的那个除夕,他被人从身后捅了两刀,大量失血,差点丢了性命,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新的一年正月已经过了大半。
而那个叫做周唯安的少年,不见了踪影。刚发现周唯安不见的时候,何淞扬吃了一惊,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周唯安会在这种情况下不见踪影,他的母亲还患着那么严重的病。
他怎么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掉?找了好几个地方,学校、出租屋、他的几处房产,不仅周唯安不见了。
他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何淞扬这才冷静下来,察觉到了不对劲。仅靠周唯安一个人的力量,他是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干净的,除非有人在后面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