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巨则如楼台

　　右边一个，白裳胜雪长发及，一对明眸湛如水濯，手提一柄冰鞘长剑。“逍遥门人？”凌婕妤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两个女子曾经跟随逍遥郎君上过楼，因风姿夺人，是以印像甚深。“妹子要往哪里去？”紫发丽姬笑问。

　　“问这做什么？”凌婕妤心头一紧。“我家公子今儿不知怎么了，要我们待在这里，不许楼有人出入。”紫发丽姬笑嘻嘻道。“你们想拦我？”凌婕妤沉声道。

　　“我们可不敢不听我家公子的话。”紫发丽姬点了点头。“区区一个海外杂门，也敢到皇都来撒野！”凌婕妤冷冷道，怒意骤炽，尖尖十指如钩弯起，蓦地黑气窜出，如焰吐。

　　“唷，是蚀魂爪么，妹子怎么修炼这么狠毒的功夫，就不怕男人害怕你么？”紫发丽姬娇声道。

　　凌婕妤心明形势紧迫，不容再有片刻耽搁，正要出击，倏见光芒一闪，照耀得前方两个丽人通身雪亮，诧然回首，赫见楼顶上大雾弥漫，间中异彩腾窜，不时亮起道道闪电，竟是自地而起，直劈天际。

　　＊＊＊大地震颤，雾弥漫，电光闪掠，楼上异象迭生，一片混乱。许多地方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些颇为刺耳，有些则十分沉闷，仿佛自地底深处生出，伴随着这些奇怪的声音，地面时不时就突然剧颤起来。

　　雾中幻耀着来源不明的光芒，将座座珠楼玉阁渲染得诡谲莫名，与平里景致如画的气象迥然不同。到了此时，楼上人人都知出了大事，各宫各苑门户紧闭。

　　锦心殿前，十余卫将领围聚一处，个个神情凝重，厉喝声此起彼伏，指挥各部卫设卡布防扼守要处，一队队龙牙卫与凤翎卫迅速出动，天上地下四处搜索敌人。

　　一行人匆匆行至，为首大将锦袍明甲，阔面戟须不怒自威，悬把暗金竹节鞭，鞭上刻符印，正是卫总领项炯。众将领赶忙上。

　　“皇上在哪里？是谁跟着？”项炯面色铁青地问。“皇上今晚临幸炼心殿，备身郎将辛荣率部护卫。”一将回应，迟疑道：“只是…”

　　“只是什么？”项炯瞪眼喝。“只是辛将军明明守在炼心殿外，却不知为何，突然就到了天宝苑中。”那将惶然答道。

　　“擅自离守，老子剐了他！”项炯然大怒。“只怕事有蹊跷，非只他一个，而是整队卫都给移到了天宝苑。”另一将低声道。“整队卫…什么意思？”项炯厉问。

　　“今晚诸事甚奇，非止雷电大雾突至，楼上许多宫苑的位置皆起了变化，着实匪夷所思。”有人低声道。项炯虎躯一震，诧道：“这是何故？”众将面面相觑。

　　“属下也不明白，听闻阎公公已着人去请龚大人了，龚大人执掌将作监，由头至尾督造楼，想必最为清楚。”那将躬身道。

　　就在此刻，倏地光芒大亮，众人抬头望去，骤闻一声霹雳，却是道巨大的电火自浓雾中窜出，从正在空中巡逻的一队凤翎卫当中过，瞬将过半卫兵劈落，余者四散，惊呼怒喝之声此起彼伏。地面上众人瞠目结舌。

　　“闪电怎会自下而起？敢情有人在使什么妖法术…”有将领低声道。项炯心中一懔，目底掠过抹奇异金光，大手紧紧搭住了间宝鞭。

　　就在此际，又有一队凤翔卫遭遇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电火，许多卫兵惨号着从空中坠落，其余各队凤翔卫纷纷急降躲避，一时无人再敢登高飞空，楼上方空空。

　　项炯面色越来越难看，朝众将高声厉喝：“快随吾去炼心殿，为皇上护驾！”＊＊＊云霄宫前，两队人马头相撞，一边是大队龙牙卫，当中混杂着数名紫衣太监。另一边却是数名方士，手持法器，驾驭着数十只奇形机关。两边为首之人上前相见。

　　正是司礼监掌印阎卓忠与国师卜轩司。“国师来得正好！”阎卓忠喜高呼。“阎公公，皇上现于何处？”卜轩司大声问。“适才问过了，皇上揩凌婕妤游幸炼心殿！”阎卓忠道，神情惶急。

　　“今晚有些不对劲，须得立即见着皇上才好，不知炼心殿在何处？还请公公指引。”卜轩司道，游目四下，面上隐见忧。“我们正要过去，国师这边请！”阎卓忠打了个手势，迈腿就走。

　　＊＊＊亭台楼阁间，十数条人影正高高低低地朝前驰掠，衣饰殊奇形猊怪异，各持兵刃宝器，间皆悬可出入宫的钦赐符牌。

　　原来潜匿于楼上的宗众煞已收到召集秘令，正从四面八方赶往炼心殿，尚在途中，已见周遭异象频发，个个心中疑讶，脚下却不敢丝毫耽搁，依然急速飞奔。

　　为首之人全身披挂，厚盔重甲，面无丝，空着两只漆黑的眼，形同具活骷髅，瞧去便叫人心中惊悚，正是皇麾下七将军之一…骨海将军。“凌姬怎么说的？”他于飞驰中问。

　　“凌姬传少主之令，只言事情紧急，各部务必于天亮前赶到炼心殿候命，余者并未细说！”有人大声回答。

　　“炼心殿到底在何处？”一人恻恻道，骨瘦如柴面色惨白，身着云袍芒鞋，手捏一柄白骨折扇，却是宗百煞中排序第四的军师。

　　“明明就在北面，可是怎么走了这久也没瞧见？”有人应道。“等等，不对不对！栖星楼适才明明过去了，怎么又在我们前方？”另一人诧道。

　　“怎么回事？”“真见鬼了！”“咦，不对不对，你们瞧，积珍苑怎么跑到栖星楼西面去了？”

　　“敢情有人施了障眼术！”“定是有人布设了什么移形换位的门阵法！”大雾中，有人倏地飞上空中。

　　正是百煞其一索魂煞韦登，登高处觅路，不料霹雳乍响，一道巨的电火自下方的雾中掠起，顿给殛得魂飞魄散，皮焦烂地摔回地面，半天爬不起身。众煞无不骇然。

　　“有人不想让我们去炼心殿！”骨海将军森然道，手中一晃，掌间已多了把巨大的剑，刃口残缺如锯，却是杀气凌人。“等等，都别走了，我们的方向必定错了！”一个人突道。

　　只见他光头大肚，身着一领赤红如血的大袖袈裟，明明是僧人打扮，然却一脸令人胆寒的凶，正是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佛。众人立时驻步，皆俱望着他。

　　“何以错了？”骨海将军疑惑问。千臂佛抬手前，执住悬挂颈间一条巨珠链，细看之下，竟非什么佛珠。

　　而是一颗颗串联的人头骷髅，其上缕刻异符文，闪耀着暗弱的白芒，道：“佛爷这条项珠，叫做‘九魅连环’，乃圣皇所赐，与少主从不离身的‘不坏圣皇锁’乃同出一处。

　　即使远隔千里，亦可互相感应，由此断定，我们前往的方向不对，若非炼心殿的位置变了，便就是少主不在那里！”众人诧然。

　　“可互相感应…也就是说，只要依凭这‘九魅连环’，即使有障眼术或阵阻挠，我们也能寻着少主？”骨海将军道。“正是。”千臂佛森然应。＊＊＊炼心殿。

　　小玄眼中蓦地芒彩大盛，绚丽极绝，前方的毒眼影煞朝后疾退，眼见就要隐入芒彩之中，遂提神骨剑飞步追击，孰料骤然头目昏花，心口烦恶，周身真气灵力一阵紊乱，险些一头栽地。

　　就在此时，腕际一紧，却是皇后探手拽住了他，低声唤道：“别动！”毒眼影煞只觉浑身不对劲，心知吃了暗亏，脚下退得更急，倏地天旋地转，通体乏力，一个踉跄几扑倒，煞是狼狈。

　　“怎么回事？”小玄惊问，收住脚步，方觉烦恶消减，望向周遭，见蟢房中异彩如幻，出奇瑰丽，直如藏放着无数珍宝的水晶宫一般，不大讶。“我祭了法宝，不可动。”皇后小小声道。

　　小玄这才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拎着一只奇形之物，以三条细细珠索悬着，似珊瑚若莲灯，正放出重重异彩。

　　“果真是碧海珊瑚灯。”皇帝冷声道“妖龙与你究竟是何情，方肯赠你此等至宝？”皇后不理不睬，只着声对小玄道：“我们走，切记不可快步疾行。”

　　言罢一手提灯，一手牵着小玄缓步往门口挪。毒眼影煞这时已缓过神来，运提真气，蓦地飞身而起又朝他俩扑袭过来，然而人在空中，蓦感通体力，重重地摔落在地。

　　“蠢物！碧海珊瑚灯乃海界太古之物，无上之守护至宝，辉芒至处，皆制所在，除了持宝之人，余者不可肆提真气灵力，不可急驰猛行，否则，任尔九转丹成金刚不坏也消受不起。”

　　皇帝轻喝。毒眼影煞一时不敢再动，只恶狠狠地盯着皇后与小玄，有如饿兽窥视。“原来如此！”小玄暗忖，心中虽急着要去向师父报信，却也不敢加快脚步。

　　“这就想走么。”皇帝轻蔑一笑，扬袖轻甩，身前忽然多了一杆血大幢，其上绣着九尊古远魔像，口中念念有词，便见那杆大幢冉冉升起，飞移到皇后与小玄顶上，徐徐旋转，骤然间，整间宫室都寒起来。

　　“炼魂幢！”皇后失声轻唤，面色凝重，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顶上盘旋的大幢，只见大幢愈转愈快，幢幕四下扬起，隐闻阵阵鬼哭唳，初只丝丝缕缕，渐渐此起彼伏，后竟奔涌，声势骇人。

　　皇后与小玄心中虽急，却不敢加快脚步，眼见就到了门口，倏闻嘶唳厉吼四起，殿壁纷纷如粉坍塌，一时幔碎幄残尘土飞扬，昏朦中赫见影影绰绰，万千恶魂魄围拢过来。

　　两人大吃一惊，皇后赶忙提起手中宝灯，那些恶魂魄汹涌扑噬，直至宝灯光芒中方才慢了下来，却仍步步近。小玄放眼望去，见那些恶魂魄小则若犬狈，巨则如楼台，似人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