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臭小子
西元414年,凉州乐都,原本是南凉国的国都,其中却布了西秦的军队,他们密密麻麻地包围着都城中心的祭坛,仿佛这里是世界的焦点。西秦主乞伏炽磐为庆祝大军讨灭南凉。
同时向上天祈求称霸凉州,决定在乐都的祭天天坛上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西秦十万大军披着闪闪发光的银甲、整整齐齐地在天祭四周列队,如林般的旌旗风飘扬。
几乎要将天空完全遮挡,在将士们那一接一如雷般的欢呼声下,这座被征服的城市发出阵阵颤抖。
在华丽的祭坛下面,两个赤膊大汉正汗浃背地按着一头拼命挣扎的猪,其中一个用左手按定猪头后,右手则出两尺长的大砍刀,在猪那肥厚的脖子上,便来回拖动。
而那个无法动弹的畜生则只能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号声。不消片刻,一颗硕大的猪脑袋,便随着大股大股出的血花,滚落到地面上。
然而没了头的猪身,反而挣扎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坚持到它停止活动时,那两个浑身是血的大汉早已气吁吁、狼狈不堪了。
在祭坛旁边,一位身穿戎装的高大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坏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始终是宰人比较方便呢。”
早在那头猪被宰之前,一头肥羊已经在他们手中身首异处,自然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祭坛上摆放着三张铺上了红布的桌子,是用来摆放祭品的屍身。
而祭台上方则摆放着三个碟子,用来陈列祭品的首级。当猪首、羊首、猪身、羊身摆放好后,则只空着中间的桌子和碟子了。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很自然地移到后面,因为最后的祭品马上就要押上来了,这件祭品既不是畜生也不是家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全身赤的女人,那女人虽年近四十。
但面容看上去,仍在三十岁出头的少妇,身材也如少妇般的丰。扎实的四肢显然是行伍出身的人,一双浑圆的房呈八字型地在前分开。
两颗圆圆的、尖尖的头分别向两边突出,充了成女人的韵味。女人的双手被结实地反绑在身后。
同时浑身都涂了如同太阳油一般的油脂,闪闪的油光使得女人的身材显得更凹凸有致、感人,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前秦女营中最后的一名女战士…赵瑛。
看到自己光地站在四周密密麻麻的男人面前,赵瑛不由羞得脸通红,巨大的屈辱感还是稍稍盖过了死亡的恐惧。
在身后狱卒的叫骂和推搡下,赵瑛才勉强地向前挪了几步,她看着前面远方的祭坛,知道那儿将是自己人生的终点。
在死亡来临之时,过去的回忆、姐妹们的笑脸逐一呈现在她的眼前,尤其回忆起自己的娘娘…张秀兰临刑前那视死如归的风采。
想到这里,赵瑛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暗暗说道:“不能在这些畜生面前丢女营战士们的脸!脑袋都没了。光身子算什么!”
言罢便昂首,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向祭坛…***赵瑛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是女营里面最后的一名女战士。
在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每每死里逃生,当赵瑛以为自己可以终老一生时,没想到死神却找上门来,看来身首异处真的是女兵们的宿命啊。
想到这里,赵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阵阵的寒风吹在她的光身子上,更让她感到死亡来临前的寒意,看着围观者们各种异样的眼神,赵瑛那羞辱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涌上心头。
“没想到我也会感到害臊呢,想当年我也曾经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赤着身子啊。”儿时的回忆如烟雾一般慢慢地呈现在赵瑛的眼前…
新平城是关中地区的重要城市,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十六国这个混乱的年代用“城头变幻大王旗”来形容这座城市是最合适不过了。
赵瑛出生于新平城附近的赵家村中,长年的战使她和很多小孩一样成为了孤儿,她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只是依稀记得父母生前总叫她“小英”
在一次军阀混战中,赵家村遭到了灭顶之灾,全村人几乎被屠杀干净,在死人堆里钻出来的小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她只是知道从此她再也找不着父母了。
年仅八岁的小英,如同随风的落叶一样,伴着难民堆来来了新平城,尽管长年的战使得这座城市早已变得死气沉沉,但总比那如坟场中的村庄要好多了,和那些为了延续自己那脆弱的生命难民一样,小英几乎是什么活都干遍了,沼街乞讨也成了家常便饭。
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上的布料也越磨越少,新衣服对于每所得仅能糊口的小英来说,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只得任由小身躯上的皮肤逐渐暴在外。
所幸的是她年纪尚小,身体仍未发育,再者面黄肌瘦、头发蓬的小英,看上去和大街上四处乞讨的小男孩根本没什么两样。
在夏两季时她和其他男孩子一样着上身到处跑,到了秋冬季也只能随便找一些破布或是干草包在身上度,夜晚则一群孩子堆在一起互相取暖,长期衣不蔽体的她早已忘了作为女孩子的羞涩。
或者说她已经失去了羞涩的条件,但这并不代表赵瑛忘记了自己是女儿身,不管是解手还是洗澡她都刻意地躲在暗处,也许假扮小男孩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吧。几年过去了。
不少难民都是因为熬不过寒冷的冬天而死去,但小英他们却顽强地活了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蹟。自从前秦一统北方后,新平城也难得过上了几年和平的日子。
但是随着淝水之败,新一轮的军阀混战再度在关中爆发,死神也再次光顾新平这个军事要地。大街随时都能看见死人,城头上每天都能看到血淋淋的人头。
但这一切仿佛都与小英无关,死屍和鲜血早已让她麻木,她所关心的只是能否搞到糊口的食物。某天,与往常一样。
光着膀子的小英,和几个同样赤着上身的儿一样,在一兵营里搬运着木材。每一个占领新平的军阀都免不了要大兴土木,而城中的饥民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因为事后只需赏些残羹剩菜就够了,经济又实惠。
这一次占据新平的是卷土重来的前秦大军,自从一代英主苻坚死后,庞大的前秦帝国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但是苻坚的族孙苻登在北方重新拉起一支人马,力挫群雄,大有复兴前秦昔日光辉的气势。当年苻坚就是在新平城被自己的臣子,也就是现时在关中称霸的姚苌杀死。
苻登夺回新平后,第一件事就是修建一庙堂,用来安置苻坚的灵位。“快完工了吧?”秦将曹建骑着高头大马,对着负责监工的士兵问道。
“是的,将军。只要明天让工匠把墙漆好就完成了。”士兵们毕恭毕敬地答道。
“这就好。要知道陛下可是很重视先主的庙堂,若有半点闪失咱们的项上脑袋可都要搬家了。”曹建看了看正在旁边运木的一帮小男孩们,继续问那几个士兵:“那些家伙干活还不错吧?”
“还行,别看他们都瘦得皮包骨,干起活来还勤快,只是力气太小了。搬几个木头还要几个人一起来,”“还不赖嘛…来,等他们把活干完了,都拉过来充军!”
“呃。他们啊?将军,您看他们这些骨头,只怕风一吹就要倒了,还打什么仗啊?”“你们懂个!
的,这年头壮丁是越来越少了,人却是越死越多,我看那几个家伙干活还行,只要让他们吃,打起仗来应该不会吃亏的。去,快去!”看见曹建怒得吹胡子瞪眼睛。
那几个士兵吓得是冷汗直冒,三步并着两步地冲到那群男孩面前,扯起嗓子说:“嗳,你们几个有福气了,大人有令,以后让你们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来,马上去军营报到!”
那几个蓬头垢面的小子眨巴眨巴着眼睛,似乎没听懂士兵们的话,不过这“吃喝”两字倒是刺了他们的神经,傻笑了几下就颠颠地跟着士兵们到军营去了,在军营外打着哈欠的军需官,看到士兵带着几个赤着上身的“排骨”进来。
就已经明白是什么事情了,他拿出了几件旧军服丢到这几个小破孩面前,脸无表情地说道:“来,把你们那臭得要死的破子了,赶紧把军服换了啊,以后就生死各安天命啦。”
这时那群小破孩才明白他们是被拉去充军了,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打仗也好,乞讨也罢,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无所谓了。
总的来说,当兵的,比小老百姓更容易搞到食物,这种简单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因此他们在呆了一阵后,很快就兴高采烈了子,去捡起前面的军服来穿了。
但有一名男孩在呆了一阵后却开始往后跑了,那士兵连忙一个箭步追上去一把把他拉住,尖着嗓子喝道:“嗳,你这臭小子,来了军营还想跑啊?你当这里是自己家里了啊?回去老老实实地把衣服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