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満目焦灼
她侧首收势,袖遮半面,烁烁绿眸直视前方,身子因急促的呼吸微微抖动。元琅被惊到说不出话,老舞蹈家虽是上了年纪,体力和肺蕴不比从前,端正认真的气韵却深淬于骨血中,她正想的出神,身旁传来“咚…”的一声,是一头果子狸幼崽学老雌兽踢腿的动作,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尾巴,当场摔个狗吃屎。见小兽人们和许清清学得东倒西歪,丑态频出,老雌兽却丝毫不觉得有趣。
她停下动作,一脸淡漠盯着他们瞧,眉心渐皱,双眸溢出几分怒火,下隐锐齿,灰自鼻尖生出,竟是打算兽化!
元琅心底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该不会认为他们亵渎了她心中的艺术与神灵,打算死他们吧,她忙向前两步,挡在小兽身前。
许清清见老雌兽獠牙毕,也吓了一跳,知道她的原形定不会是温和草食兽,虽然觉得对方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老实上前几步,连连道歉。
身后的老雄兽将皮鼓丢置一旁,走上前拉起老雌兽的手,轻拍她的背,低声哄慰。过了好一会,老雌兽平复了呼吸,直杆,一甩羽袖,不理会伴侣,兀自朝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走去,盘腿坐在树下,再不看他们一眼。
“这也太可笑了嘛,不就学着比划两下,至于那么生气吗?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见危机解除,许清清气鼓鼓走到元琅身旁,小声抱怨道。
“这或许是她一生最在乎最珍惜的东西了,被我们这样吊儿郎当地拿来戏耍,不高兴也情有可原。”元琅抿解释着。视作生命之物被他人开涮,滋味必不好受。
“呃…可是那也太什么了,看她的穿着打扮,好像就是我们部落的。”许清清端详树下的老兽人一会,从她皮裙款式察出端倪,既是一个屯儿的,对自己人还凶得和鬼一样,真是过分。
“…”元琅叹了口气,原还想找她学两招,现在一看还是算了“哎算了算了。咱没事就好,咦…”
许清清还想说什么,灌木丛后传来一阵嘈杂的欢笑交谈声,声线皆属软柔一脉,竟是一群集结而来的雌兽。
很快几个身材火辣,肤泽各异的年轻兽人就从浓密杜鹃内走出,见元琅和许清清连同一群幼兽也在后山,便大方挥手打招呼,紧随其后的还有其他未化成人形的兽,白貂鹭鸶猞狸等,还有那天带她去摘果子的灰狼,清一都是年轻的雌兽。
这各个部落的雌兽一起来是这做什么的?两人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众雌兽随后三三两两地散开,各找一块空地,放下背负的类似乐器之物,挽发的挽发,踢腿的踢腿,口中哼着异域曲调,这才勉强看出端倪。
原来是一群要跳舞的姑娘。元琅发现赤狐也在其中,她身着皮裙,见到自己还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顿觉得有些可笑,勾搭一个那样的渣男,以后还有她受累的,打不完的小三小四。
化为人形的灰狼朝元琅眨眨眼,转身走到榕树下,朝老雌兽鞠躬,跪膝坐下,开口说些什么,她的态度恭谦,像见到学院巨擘的大一新生。
然而老雌兽却丝毫不卖账,缓慢巡过他族雌兽,目光放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见身材窈窕的雌兽们跟随各自节奏舞动,一息一动间蕴灵气,元琅有些眼热,见身旁的小萝卜头没有离开的意思,围着果树又蹦又跳,估摸着离狩猎队伍归来还有一阵。
她绑紧裙摆,做起舞蹈的基本动作,从开劈叉到肩下,脑中浮现往日被舞蹈老师剥削的一幕幕。不知为何。
她如今做起这些动作,并没有多少痛苦,反倒觉得轻松,筋骨韧带极为柔软,似换了一副身子。
小兽崽们见雌兽们忙着练舞,又把刚才的危机忘得一干二净,胡乱舞起从老雌兽处看来的动作,许清清跟着了一会腿,疼得龇牙咧嘴,起身蹦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小萝卜头们瞎闹。
“呃…你们这样做小心她待会又过来找麻烦,那几个动作应该是这样…”元琅有些看不下去了。
担心那怪脾气老太太看到了再次发火,便起身纠正许清清和兽崽们的动作,见女孩一脸无措,她叹了口气。
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刚才的舞,数着节拍,打算将能记住的老雌兽的舞蹈动作串联着做了一遍。
虽没有瞳眸和清脆圆铃,没有仙白羽裙与细长指甲,更清楚自己远比不上十年磨一剑的老兽人,只浮在最表面。
她却很快进入状态,舞得十分尽兴,尝试回忆每一个动作的细枝末节,琢磨每一个姿势后的情绪色彩,中间记不清的舞段便自己安一小段即兴动作进去。
“你看,就是这样,五指伸开,同时头向下偏,就结束了…”经过一系列细踏、旋转、跳跃直至最后的收势,元琅发现许清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瞧,其他小头也停下吵闹,围着她直勾勾发愣。
“你们这是怎么了…”是自己刚才太得意忘形了么。“我的天呐,姐你跳的可真好看…”许清清如梦初醒,绽出一个大大的笑,瞬间妹上身,激动地抓起她的手不停摇晃。
“你居然只看一次就把这玩意给学下来了!还跳的这么美…”少女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周围兽崽也兴奋得嗷嗷叫,紧紧扒在两人的腿上不下来。
这略一看或许还行,仔细一瞅就会发现处处都是毛病,不只动作和力道存在较大偏差,节奏也完全不是一条线上的,元琅刚想开口解释,一个阴影迅速从身后涌现,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臂就被一只苍老的手死死抓住。
她转头一看,上一刻还坐在树底下的老雌兽,这一刻却站在面前,正用那对森森绿瞳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下锐齿曝出,是皱褶的脸微微颤动。***
落西斜,火云炽烧,暮色如一张庞大织网,静静噬远近的黛山峦,晚风轻轻拂过丛林,散尽白的沉闷燥气。
如刀削成的一侧山峰间,奇形树虬结于石堆上,多头兽人在山下巨石围成的斗兽场内挥汗如雨,许多人手无寸铁,赤膊上阵,年轻壮硕的身躯斗于一处,与的坚实碰撞,令清亮兽咆愈显雄浑。
巨兽直立于场地中央,肌紧绷,汗水密布,薄抿成一线,兽瞳灼灼如火,面对一众气如牛的兽人发出一句引战低吼,内容简单明了:“你们若是有本事。
那就一起上吧,若真是这么不经打,老子今可就不继续奉陪,回家见小东西去。”见这年轻小子狂妄至此,犹有体力、仍是单身的多头雄兽记起每晚宴陪在他身旁那头白可人的小雌。
顿时怒火中烧,牙咬得嘎吱作响,再不管公平与否,开启半兽化态朝他扑去,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活活撕碎在当场。
见众兽重燃战,争先恐后朝自己扑来,巨兽眼底浮出笑意,对这班子光还是将法最好用,既然如此,实战继续。
他灵活避开身后,高高跳起,平稳落地,迅速祭出两掌,将面冲过来的两男人的脑袋扣于一处,发出沉闷“嘭…”的一声。
另一处的巨蟒见鼻青脸肿的土狼又一次爬起,吐出带血沫的涎水,往他所立之处冲来,还真是勇气可嘉,倔得可以。
他暗暗给对方点了个赞,正准备闪身躲开,却忽见山脚那头,一匹灰黑母狼从灌木中跳出,迅速朝场内奔来。
那不是…***兽族会议厅内,空气中弥漫淡淡的木樨香气,几油烛不动如山,将昏暗木室照得犹如白昼,五位兽族长老连带族长坐于桌后,静穆扫视眼前两人,巨鹰一改往日轻松做派,神情微冷,眸带厉光,食指一下下扣在木桌上,咚咚作响。
“唔…”元琅局促不安地坐在石凳上,接受四面八方的审视,低头望着手臂上被老雌兽抓出的几道红印,心底得难受,背部凉一片,早知如此。
她说什么都不会瞎显摆重跳一遍,宁愿当一棵树,也不做胡乱蹦哒的活物。“你确定要收了她。而不是族中其它的兽?”停止对身下木桌的摧残,巨鹰微眯起眼,躬身向前,一字一句问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却遐迩闻名,堪称兽族传奇与活化石的老祭司会有亲自上阵找他要人的一天,并且要的不是跟随她研习舞蹈许久的其他雌兽,而是自己的儿媳妇。
“对,她就是我想要的人,七后的祭舞,我也属意她代族上祭坛。”老雌兽神色淡漠地放下茶杯,她银丝高挽,脊背笔直,火光照耀下如一棵苍劲青松。
这句话如一颗惊天炸雷,瞬间翻起滔天巨,令室内众人与室外打算扒开守卫破门而入的两兽皆是一惊,这人莫不是疯了。
居然对一个娇滴滴又无法兽化的小女人委以如此重任。两头叱咤斗兽场的雄兽此时像天塌下来一般。相互对望一眼,目焦灼,小东西做了什么,半天没见就被个老虔婆盯上。
“咳…一直衷心跟在您身旁学习舞蹈的那群孩子,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其中一位长老捋起手中长须,小心试探道。
要知道他们族内的雌兽各个姿容出众,腿长细韧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又跟老雌兽学舞学了多段时,再可靠不过,过几就要登台礼祭,现在临时换个柔弱的程咬金,是等着让人看笑话吗?
听了兽族长老的话,老雌兽冷笑一声:“没有天赋的庸才,再衷心又有何用?”她身旁最不缺的就是傻愣学徒。
她们勤恳好学,却始终不能掌握祭舞诀窍,只比族内雄兽与林内野猪好上几分,这让一生都追求完美的自己如何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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