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中惊喜茭集
近午天,魏元和梁呤并肩坐于溪边,水声潺潺而过,但听梁呤道:“我暂住在南秦知县那里的事,想来欧姑娘已告诉你了。”魏元道:“是,这我知道。”
梁呤道:“我和那三位寨主在南住了几天,那王山便来了。”便将前事一一道出。王振曾命王山至四方选觅美貌女子,献给皇帝,一来可让他倚此邀功,二来是以美系住皇帝,自己更易于掌揽大权。
后来王山寻得一名美人,进献之后,受封为慧妃,王山亦加官阶。王山得了甜头,几次重施故计,又找到了几名美女,如法炮制。这回再次出行挑选女子,沿途作威作福。
只是尚未探到佳人。来到南方,听得人人声传梁呤离开水燕楼的事。也算他见识浅薄,召人前来一问,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天香绝。
这时梁呤已和魏元等人走了三四天,王山忙命人向水燕楼探清了梁呤的底,便往她故乡襄赶去。行至途中,正遇上一群状甚狼狈的僧众。
即是见、见憎的手下。群僧本是皇陵派中人,见了朝廷官员,当即上前相见。王山从其口中得知赵平波得梁呤之事,又闻魏元等人身怀绝技,不有些担心。
当下提调了两名僧人前去襄,以便认出魏元、华、小欧等三人,好做准备。也是这两僧命不该绝,其余众僧在之后几天便遇上慕容修,问起的事是相差不多,却惨遭灭口于剑下。
王山领众追到襄时,梁呤已往南去了。王山在城中遍寻不着梁呤,仍是不肯死心,打听得梁呤前往南,便匆匆追去。来到南,便以奉旨巡行名义。
在馆驿之中住下,又得知魏元等均不在南,不大喜,心道:“既然没有这些带功夫的人,美人要到手,就简单多了。”
王山听过朱婆子等人述说,知道若要强将梁呤拉走,梁呤定然不从,只有以计骗,当下命人有意无意地透口风,放谣言道:“你听说没有?
前些日子,靖威王府的武士们在开封那儿设下了埋伏,逮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叫做魏元的。”“是在杭州赎了梁呤姑娘出来的那个魏元么?此事当真?”
“怎么不真!我亲眼见到,一个道士这么一剑劈下去,那魏元膛便划了一道口子,站也站不起来,被捉了过去。”
这些传言绘声绘影,秦浒和梁呤听闻,都是大惊失。秦浒向那几人追问这事情时,王山正走过来,假意道:“秦知县,什么事这么紧张?”
秦浒心直口快,说出梁呤和魏元的一番遭遇。王山听后,便道:“这么说来,这魏元必定是被赵世子捉去,以图报复。”秦浒如何不急,忙道:“王大人可有方法相救?”
王山装作为难模样,说道:“若是我爹爹肯向靖威王说说好话,要救这人其实不难,不过咱们和他非亲非故,没个事由。
这样罢,本官带那梁呤一齐上京城去,让她向我爹爹求情,我爹爹才有个理由去斡旋一下。”秦浒大喜,再三谢过,忙去转告梁呤。
梁呤虽然担心魏元安危,却仍疑心谣言真伪,向那自称瞧见魏元被擒之人查问,那几人中的两人,其实便是王山所带来的两名僧人,戴了假发,装作一般汉子模样。
众僧伏击那,只和梁呤稍加照面,僧人众多,梁呤自然不记得他们面貌。两僧说起魏元相貌形象,无不吻合,不由得梁呤不信。
然而王振父子声名狼藉,梁呤岂有不知之理,要她相信王山,却更加不能够,可是魏元不能不救,一时束手无策。
秦浒便道:“梁呤姑娘,且不论那王山用心为何,魏公子总是要救的。若是不去京城,岂能对魏公子有助?”
梁呤思及魏元,心下紊乱之极,暗想:“也罢,倘若终于救不出公子,那是因我而害了他,一死相报便了。”当下便要随王山前去京城。
此时童万虎内伤已愈可了七八成,外伤也复原不少,丁泽已醒,和郭得贵一般,都是被绮月消磨了大半精力,修养几天,已无大碍。
童万虎感念魏元、梁呤信任之恩,决意和两个义弟一同前去京城,一来保护梁呤,二来也出力相救魏元。梁呤虽觉郭得贵品行不佳,但有童万虎同行,料来不会有事,便也答允。
小枫却在此时生起病来,便留在南。多了童万虎三人,颇出王山意料之外,心道:“这三个家伙不知又是什么东西,得想法子解决了才是,免得坏事。”
只是想归想,却没个策略。不巧众人前往京城路上,途经赵县,离白虎寨不远,竟有一批皇陵派弟子在附近搜查,正是参与剿灭白虎寨的其中一队。童万虎等三人与之相见。
正是冤家路窄,大战起来,终与梁呤等分散两路。梁呤冰雪聪明,眼见王山对童万虎等人失散颇有喜意,不起了戒心,便想趁夜身,自行前去京城,然而王山手下众多,梁呤一个纤弱女子,实是无从逃。
待到了王振府中,这才知道王山要将自己献入宫中,猛然醒悟,先是一阵大喜:“既然这是个圈套,那么公子想必安然无恙,并没有被靖威王府的人捉到。”
随即又是忧叹:“现下我却到了京城来,该怎么离开这里?”她身在重重侍卫看守之下,一时无计可施,但也绝不肯就此顺从,一心反抗。
王山命人带她出来,梁呤本是不愿,待见来人竟有魏元在内,腔愁思登时尽数化为欢喜。梁呤将来龙去脉说了一次,至于王山如何探得魏元等人样貌的经过,她并不知晓,自然没能说到这些。
魏元听着梁呤述说,心情也随之震汤不定,心道:“梁呤姑娘对我如此挂怀,我竟懵然不知!
倘若我没能先到京城来,梁呤姑娘岂非就此陷于九重深宫?追究底,实在是我当太过急躁所招致,其过若此,如何能恕?”
想到此处,更是愧疚难当,低声道:“梁呤姑娘,在下行事不当,害姑娘遭受了这等惊扰,我…我真不知如何道歉才是。”
梁呤双颊透红,柔声道:“公子,你别老是怪罪自己啦,我没有这样想过的。算起来,还是我自己太糊涂了,竟然就这样被骗…唉,当时我听到你被捉走,真的是急死了,好像…都不会想事情了…”
这几句话说到后来,语音极轻,直如喃喃自语,似是漫不经意,却是缱绻依恋之意,魏元听来,心中柔情忽起,不自觉握住了梁呤双手。
梁呤娇躯一颤,手掌感受着魏元掌心的温热,仰起头来,原先明亮的眼眸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水云,柔和蒙,脸上微染赧红,仿佛不敢正视魏元。
两人相对凝望,一时之间,四下唯闻溪泠泠之声。梁呤一颗心怦怦直跳,低声道:“那,魏…公子,你又怎么会到京城来?”
魏元愣了一愣,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脸上一红,轻轻放开梁呤的手,说道:“我是来找任兄的。”
便把如何与蓝灵玉相识、知晓巾帼庄之危、寻找向扬和任剑清诸事一一说了。梁呤听罢,说道:“这么说来,你该赶紧回城里去找任大侠才是。可是…”
魏元点了点头,道:“现在城里只怕闹得厉害,王山定然会派人四下搜寻我们下落,只怕我们两人都不能进城了。”
梁呤低眉沉思,说道:“倘若巾帼庄这事当真十分要紧,任大侠应该不会全无耳闻,也许此刻他正在往巾帼庄的路上,甚至已经到了巾帼庄,也未可知。”
魏元道:“若然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提及任剑清,魏元登时想到文武七弦琴,问道:“对了,梁呤姑娘,你是怎么弹起文武七弦琴的?”紫缘微笑道:“弹琴就是这么弹法,有什么可说的?”
魏元道:“不,这张琴是重宝,有别于一般古琴,若非武学高手,以内力奏琴,应当是发不出声响的,是一样修练内功的法门。”
梁呤听得好奇,道:“这么说来,我能弹这张琴,倒算是反常了。”魏元想了一想,道:“嗯,当时我本来打不过那卫高辛,你一弹琴,我使出来的剑法都跟曲调掺杂变化了,连我自己也料想不到…”
接着沉半晌,将琴交给梁呤,道:“梁呤姑娘,请你再弹一次,我想学学这手法。”梁呤端坐抚琴,笑道:“公子当真好学,你弹琴比我好上百倍,只怕学来也是无用呢。”
魏元笑道:“此乃“不教不学,闷然不见己缺”姑娘乐理妙,在下感佩无已,如何能不求教?”梁呤不微笑,道:“公子既然如此学而不厌,小女子只好也来诲人不倦一下。”
纤指轻巧,琴声铮铮而鸣,乃是一首“御风行”魏元静静观察梁呤手下指法,倾听琴音。忽然身子挪动,两手轻轻按在梁呤手背上。梁呤脸上一热,随即了然:“公子是要知道我下手的轻重缓急。”魏元精通乐律,手掌随着梁呤弹奏而波动,丝毫不妨碍到梁呤。
梁呤想起两人见面之,结缘阁之中,她便曾这样按着魏元双手,弹着“汉宫秋月”的曲子,此时情景正好相反过来。
忽觉心底涌起一阵害羞,琴曲中不自觉地大显绵之意。魏元却专心凝思琴意与武学相应之处,将梁呤至柔之手法与自己的手法互相印证,忽然双手旁移,落在琴弦之上,内力发,四只手竟一齐弹起琴来。
这一下奇异之极,自有琴以来,绝无两人同奏一琴之理,无论任何人听之,必斥之为荒诞不经。
万不料此时却有一对男女如此奏起琴来,手法捷然不同,妙在两双手似乎各弹各的,绝不相触干扰,却又是同弹一曲,音调相融,浑然天成。
若非两人心意一致,音律造诣又是深奥得不分轩轾,绝不能够成此异象。梁呤见魏元如此,虽然颇觉讶异,但合奏之下,竟全无窒碍,不惊奇万分,当下也不停手,一般的弹下去。
魏元指上内力不住送出,一注入弦上,随即被梁呤柔巧的指法化去锋芒,反震之时,出乎意料地容易化解,更与自身内功互相汤,事不及半,功却过倍,魏元不由得暗自称奇,心道:“这文武七弦琴的奥妙,着实难以尽解,看来任兄也未必知晓。”
此时文武二用并行,琴曲中刚柔备至,平和浩然,意境更非任何琴曲所能营造。梁呤谨守文道手法,渐渐心神凝定,在魏元武道手法影响之下,周身舒畅和暖,如沐春风。
魏元有梁呤中和弦上震力,登时领悟了武学中相生、水火并济之理,周身经脉越发活络,转如意,更不可制。
琴曲至终,梁呤轻轻停手,面带微笑。魏元一拨琴弦,蓦地纵身而起,一声清啸,奇经八脉之中真气奔腾,纵控之际,无不顺心,半空中连翻两个斗,双袖一挥,当真如鲲鹏之翔,海阔天空,心中惊喜集,叫道:“妙之极矣!”忽听梁呤惊叫:“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