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已慌不择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红豆眉飞舞:“听府里的人说,皇甫老爷宴请了很多名门公子前来给他祝寿,到时候,随便哪一个看上我,就跟他回去作妾我也情愿。”
“作妾?”沁伶皱眉,不敢苟同。皇宫里面,除了东宫那位主子,其他嫔妃的日子都过得不轻松。红豆睥睨他,眼神分明在嘲笑他小孩子不懂事:“作妾有什么不好?
能纳妾的男人才证明他家里有几个钱。嫁了过去,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不知多逍遥快活,不必像现在,做得手指拙胳膊的。女人嘛,谁不存着这个心愿…”
突然想起旁边的小家伙倒是长了一身细皮,红豆对他的身世非常的好奇,趁着机会旁敲侧击:“小兴,你又有什么心愿啊?说来听听。”
红豆发挥少女的幻想力,说不定小兴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立誓总有一天要光复门楣。“心愿么?”沁伶低首思付。最后说:“我希望我所爱的人能过得很幸福。”红豆打了一个突,追问下去:“那你自己呢,难倒你自己没有什么宏愿?”
沁伶侧头想了一想,边渐渐泛开一抹苦笑,从冰水里出十冻得通红破裂的指头,低头看着:“我希望能靠这一双手养活自己,多大的苦我也不怕…”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实在太累了。
到了再也无法撑下去的时候,我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红豆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被他眼中的沧桑吓到,花花世界倒影在里面,都成了一片死灰,了无生趣。
沁伶回神,见身边人愣仲的表情,飞快扬起一抹顽皮的笑:“开玩笑的呢,红豆姐姐,吓到你了?”红豆气得大骂:“你这小鬼头…”伸出手,把那张钟无似的小脸掐得通红还不解恨。
“对不起!对不起!”沁伶大声求饶:“我说错了,我的心愿…我的心愿当然是赚很多很多的钱,住大房子,吃好吃的东西,穿漂亮的衣服…”
“还有,把你那秘密小情人娶进门当媳妇!对吧?”红豆替他补充完整。沁伶一怔,忙附和:“对对对,把他娶进门…呵呵呵…”傻乎乎地大笑,笑出眼泪来。荒芜的日子,因为遇上了善良的好心人,才能在打打闹闹中,忙忙碌碌地过下去。
寿筵那天,整个皇甫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客人一拨一拨地鱼贯而入,声笑语不绝于耳。红豆机灵,为了早觅得如意郎君,买通了府里的下人,跟她调换岗位,让她争得一个捧菜上桌的好差使。
沁伶继续留在后院,做洗刷的功夫,因为人太多,地板上洗了又脏洗了又脏,没完没了,其他人都不愿意做这种沈闷的功夫,只留他一个,打了一大桶井水,跪在地上耐心地用布一遍一遍地擦着,突然,一只靴子,踩上了那块抹布的一角。沁伶把身子往旁边让一让,给那位客人先通过。
可那人依然踩在他的抹布上,动也不动。沁伶不得不抬起头来,四目相触,四周的喧嚣都在那一瞬间静了下来,心脏几乎忘记了跳动,一眼万年…云凡低头。
看着那张用淡墨遮去绝世容姿的小脸,一时之间,心里百感集。他曾经想过,再次碰面,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应该二话不说,把这任的小家伙拐回去?还是,先狠狠地骂他一顿,打他股,惩罚他让自己失眠了十来天?
但是,腔的怨怒,在重逢的那一刻起,竟通通烟消云散,不复记忆。云凡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来,泛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几近宠溺:“玩了这么久,还不肯回家吗?”多少遍了。
那把清朗的嗓音出现在自己心里,耳边,梦中,但都比不上这一刻清晰,沁伶双睫一低,泪水无声滑落,不否认此刻自己内心的震撼。
可是,他更绝望地认清一点,他与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沁伶咬紧牙关稳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开口:“客人,请您把脚移开好吗?”一句话,拒他于千里之外。
云凡脸色微变,这般低声下气地亲自前来求和,这小家伙居然还给他脸色看,云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口气也连带变得强硬:“小伶儿,跟我回家吧,这种低的功夫不是你做的。”
这次沁伶连头都没抬,只是用力出那条被云凡踩在脚下的抹布。“我本是低的人,也无家可归。客人,请您让一让,别再为难我。做完了这里的功夫,我才能去吃晚饭。”说罢,肚子竟很配合地“叽咕…”一声。云凡笑出来。
面讥讽:“饥饿的感觉很难受吧?”沁伶一点都不为自己此刻狼狈落魄的样子感到羞辱,抬头对他微微笑:“说真的,的确很不好受,不过总比锦衣玉食的笼中鸟感觉好一些。”
云凡沈下脸:“你这么做,无非为了向我证明,离开笼子的你,照样能活下去,但你看看现在自己是副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要跟我怄气到什么时候呢?真是幼稚!”
沁伶浑身一震,抚心自问:是吗?难倒自己苟延残地活着,单单是为了证明些什么?一阵香风飘过:“哟,云公子,原来您在这里。”
皇甫小姐巧笑倩兮地从大厅走来,大胆地挽住云凡的手臂:“要开席了,您快上座,家父等着呢。”
云凡再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一甩衣袖,就随着大小姐往宴厅走去。皇甫小姐见他脸色难看,低声问道:“刚才那个下人惹您不高兴了?”
“哼,就凭他?”云凡转眼换上一张不羁的笑脸,挽过身旁美人的香肩,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美人儿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嗔道:“你真坏!”
手中的羽扇轻轻往他臂上拍去,两人一路打情骂俏地进了门。当晚,寿筵已毕,曲终人散。打道回府的路上,云凡身后跟着一个侍从,眉目清雅,不苟言笑,一双狭长明眸,冷如冰,利如剑:“主人,慈蝶公主在宁静河城的行动已成功在即,我们在此地不宜久留。
小公子一事,恐怕不能再耽搁了…”云凡心烦意:“我知道我知道!”他停下脚步,咬牙切齿:“那家伙不肯回来,我能怎样?难倒还要我求他不成?哼!”脾气发完了,云凡定下心神,眼中的情绪波动渐渐淡去,他低沉地笑了两声:“你给我放心好了,燕澜的杀手要借沁伶暗杀我,他们比你我更急呢,一定会千方百计让沁伶回到我身边。”
他重新迈开脚步:“子钥,这两天会有好戏上场,你好好布局一下。务必给我跟紧沁伶那小家伙,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必出手,回来向我汇报所有细节。”靳子钥领命:“是,主人。”
皇甫老爷寿筵的事后功夫忙完了,已是第二天午后黄昏,临时帮工们领了工钱,四散归去,不少临工都是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家里爹娘刚好也下工回家,便顺道过来接了孩子一同回去。红豆的爹娘也来了,她娘跟她一个模子地泼辣,伸手就戳她脑门:“哟,你这丫头,才几天没见,怎么人就瘦了一圈,原来已经够丑的了,现在还指望嫁得出去?”
红豆早已习惯,跟她娘见招拆招,做爹的心疼,护着孩子问长问短:这些天过得怎样?有没有吃苦,有没有饿着?沁伶站在一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原来真正的家人是这个样子的,不管在外头遇到多大的风雨,亲人们永远在背后给予温暖的笑与支持。
红豆的娘亲抬头看见远处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地站着,怪可怜的,便问女儿:“那孩子你认识吗?”
红豆回头一看,笑着向沁伶招手:“小兴,过来这边,介绍我爹娘给你认识。”沁伶不好推,走了过去。
红豆的父母见他一张怪脸,也不嫌弃:“小伙子,你家人呢?没来接你?”沁伶苦笑:“我是个孤儿…”
红豆的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仿佛那样可以传递一些力量给他:“不如今晚来咱门家吃个便饭吧,人多也热闹一些。我们就住在附近,走过几个街口便是了。”
人家共聚天伦,他怎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好意,小兴心领了,改有机会,一定上门拜访。”“哟,这孩子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好不奇怪。”红豆的娘打趣他。
告别了他们,沁伶又开始为下一份工作头痛,天色已然昏暗,他一路找着今晚宿的地方。走进一条暗巷,突然,颈后一痛,便人事不省。
再次打开眼睛,沁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锦褥纱幔的大上,身上被换上了一袭浅蓝的缎子睡袍,还散发着沐浴后的馨香,脸上淡墨恐怕也被擦去。四周是他不熟悉的环境,他心中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房门“哗啦”一声打开,他不可致信地瞪着从门外进来的人,口哆嗦发白,手脚逐渐冰冷“怎…怎么会是你?”
沁伶惊恐万分,冲到窗边也管不了这里是第几层楼了,只想往下跳,那人身影一晃,已来到他身后,一手扯着他的长发,把他甩回上,笑着趋近:“小人,你还想逃?”沁伶的心几乎不会跳了。
他向角缩去,用双手护住自己:“王…王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年近三十的燕澜太子扈罔,长了一副风倜傥的好相貌,可惜心术不正,脸上总带着一抹狠绝神色,叫人看了不寒而栗,常年沉于荒无度的寻作乐,更让他皮肤过早暗哑松驰,毫无年轻人的朗朝气。
在沁伶眼中,那一张经常出现在恶梦中的脸,无疑比地狱催命的恶鬼更加恐怖。扈罔慢慢踱到边,伸手要捉沁伶:“天下之大,本太子哪里去不得?
倒是你这小人,不给我好好地呆在如诺皇宫,那混账皇帝,跑来宁静河城干什么?”沁伶眼看着他的黑影朝自己铺天盖地地袭来,心里顿生出一股灭顶之灾的恐惧,他已慌不择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手脚并用一骨碌爬下,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