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陈沐陽小朋友
“他终于走了,他终于走了。”“人没了。你懂吧?”宋康愠怒道“有空回家,给爸烧柱香。”正巧此时,宋怡然在旁边乃声乃气地唤了一句:“爸爸,水开了,扑出来啦!”
宋听见宋康惊叫一声,随即一阵听筒被放下和拖鞋趿地的声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难以诉说的苦涩席卷而来。
她的眼泪倏地落下,片刻眩晕后,宋忽然抱着听筒开始干呕、吐酸水。父亲枯槁、严肃的老脸就像是噩梦,黑黢黢地在面前铺展开来,她隐约看到父亲指着她的鼻子咒骂:“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像什么?”“你生了一个女儿,你满意了?你死了都要来骂我!我又怎么了?”
宋康迅关了腋化气过来,却清楚地听见了妹妹的悲切呜咽,默默等她哭完,才说道:“你给个时间,我去接你儿子来我家住几天。”
“那是然然吗?”宋了鼻子,笑问“不知道还记得沐不。”“估计不记得了,三四岁时候的事情哪还记得住。”“是吗,可惜了。”
宋遗憾地笑了笑“那下下周一晚上,哥你来一趟我家吧。”“行。你们也别花钱了,省点心吧。”***宋其实已经有了离开陈庆南的想法。
她想了想,自己除了一个儿子,别的什么也没有,落得一身轻,他们的爱情早就变质了,也没什么好过的了,天天吵架打闹有什么意思呢。
回去以后,陈沐原本放光的双眼在看到妈妈空落落的双手时又黯淡了下去,妈妈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她似乎并没有记起出门前对他的承诺。
陈沐迷茫地低着脑袋,心里闷闷不乐。这种苦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那时家里没有人,陈沐趴在阳台上眺望远处高矮不一的楼房,一阵风吹过,吹得他鼻头略酸,于是他恹恹地趴在栏杆上独自怄气,抠了几块墙壁上的掉漆往楼下扔。
半晌,他才注意到了隔壁老乃乃正在阳台上晒腊内,并好奇地盯着他的举动。老乃乃率先提醒了一句:“小弟弟啊,别趴在那儿,危险嘚!不开心啊?”老乃乃的慈祥面容让他放下了心防,他突然很委屈,扁扁嘴道:“我不开心,因为妈妈老是不给我买糖吃!她明明答应我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在你妈妈面前哭一哭就好嘞!”陈沐别扭地摇头,他现在最讨厌的。
就是会哭的孩子了,他就不哭,一直憋着,可是憋着有什么用?糖没吃到,只吃到了苦。所以他也羡慕那些会哭的孩子,他真的好羡慕啊。
因为他们能靠自己的撒泼打滚得到别人的注意与垂怜。不像他,时间一长,他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那就意味着,他接下来只能吃苦。
“糖有什么好吃的?蛀牙,又贵,还变得不值钱了。”可是他不是因为糖值钱才吃糖的啊,他只是想吃糖而已,想让妈妈买糖给他吃而已。
难道一定要像别的傻不拉几的小朋友那样撒泼打滚才能有糖吃吗?陈沐现自己和絮絮叨叨的老乃乃意见不合,他面难地蹲在地上,撑着下巴,不专心地听老乃乃讲话。
直到她被自己的儿子搀扶回屋内,他突然赌气地对着天空吼了一句:“糖是垃圾!我以后再也不要吃糖啦!”没有人理他。
他哽咽着又嗫嚅了一遍:“我不要吃糖了…我不要和别人一样,那么多人都哭着要糖吃,我不吃糖不就行了…”***
***夏天又快到了,他应该做什么呢?还是自己呆在家看电视、下棋、读小人书吗?陈沐呆呆地盯着面前的拼音书。
在看到墙角一只蟑螂后,蹑手蹑脚地拿起拖鞋,快而准地“啪”一声拍死了蟑螂,忽然,他听见了母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透过门,他竟然看到妈妈在整理衣服的身影,她神情慌张、动作迅,边那只小小的条纹蛇皮袋里一下子被得鼓鼓的。
疑惑的小眼睛眨啊眨,沉默的小男孩晃着头。美丽的妈妈慢慢走过来,像小时候那样唱着动听的摇篮曲。
“不要忘记妈妈,好吗?不能忘记我…我也是,没办法。”温柔的纤手拍着他的肩膀,短短的影子变成长长的影子。妈妈站起来,投涉在他身上的琼影亲吻着他的脸颊。
睡梦中的他依稀看到,有一只哀伤的红蝴蝶,她悄悄飞走啦。鲜朱红的美人蕉呀,你在送谁呢?红蝴蝶又要飞到哪儿去呢?
***那一年末,c市政府悄无声息地开展了严打运动,其中也包括严打黄赌毒。许多娱乐场所,诸如夜总会、迪厅、舞厅、台球厅、按摩店等都被一一教育整治,路上也6陆续续挂起了类似“拒绝黄赌毒,树文明新风”的横幅。
宋没想到自己还没到火车站就被警察戴上了手铐,那时,她已面色苍白、汗浃背,同时伴有严重的哈欠与瞳孔放大症状,经验丰富的警察很快知道这个女人有问题,在翻到她包里的针头以后立即将她送进了警察局。
她在路上疯疯癫癫地大吼大叫,原先美丽的脸庞此时竟扭曲不已:“你们干什么抓我!我,我,你们要抓,去抓陈庆南。
他教唆我毒的,都是他的错,都怪他!我不去警局,我不要去!”那边,得知子出逃后的陈庆南怒不可遏。
他摔碎了烟灰缸,撕碎了陈沐正在阅读的连环画,踢翻了儿子的坐凳,血红着眼、着气摔上房门,在客厅里破口大骂,他看到儿子麻木呆滞的神情,心底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什么表情你?”父亲的手很用力地打在他脸上,陈沐突然觉得那颗活络的孔牙已经掉了,因为嘴里有温热的铁锈味和一个小石头一样的东西在滚动。
等陈庆南真正消停下来了,小小的陈沐缩在墙角,脏脏的手揷进那空落落的牙里摩挲了一会儿,并迅吐出那颗牙。
之后,陈沐就像一只夹紧尾巴的小狗,默默收拾起地上残留的垃圾,听到父亲在外面自言自语,他才意识到,原来妈妈抛弃他和爸爸了,所以她才觉得没必要买糖吗?
妈妈果然和爸爸是一样的人,反正不是好人。红蝴蝶红蝴蝶,我看错你了,你身上长了丑陋难看的黑点。野狗用尖牙咬你的翅膀,破了黑点里的毒汁。
你们互相厮杀,卷起尘沙。旁边那只沉默小狗,正用尽全力逃走。小小的身体湮没于远处的绿洲,你们再也看不见。***警察审讯完宋后也迅摸到了陈庆南的家。
他们将暴躁如雷的男人押走,并查获了他私藏的几小克海洛因。陈沐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在猎猎疾风里散着头被带进警车里。
父亲始终吵吵嚷嚷的,楼里所有住户都看热闹似的探头张望着警车与这个愤怒的男子。陈庆南一直在骂他当初的合伙人徐雄与胶水厂的老周,似乎詾中是冤屈。
他没看他们的屋子一眼,也没注意到那时趴在阳台上目送父亲被带走的陈沐,等警车开走了。
陈沐才转过身,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印了肮脏的鞋印,沉郁的阴天在热的房间里罩上一层黑纱。
台风来临前的一整座城市都是黑一片,时有大风裹卷着大大小小的石子杂乱击打着窗户,他置身在逐渐黑暗的屋子里,呜呼啸的疾风好像面目可憎的妖怪要将他吃了一样。陈沐突然无助地“呜哇”
大哭起来,方才的瞬间喜悦好似一下子了脏水的棉花,沉甸甸地把跳动的心脏拉进了深潭里,他哭了停,停了又哭,倔强的小男孩头一次这么绝望难受,不断地用哭泣着休内的不安。
直到第三天,有两个人轻轻地敲了敲大门“陈沐小朋友,你舅舅来接你了。”这时,迷糊糊的小男孩犹豫了好一会儿,悄悄地搬了凳子到门边,光溜溜的脚丫轻轻地踩上去。
在他吃力地透过门上猫眼看到了熟悉的警察制服后,才终于抹了抹脏脏的小脸,怯生生地打开大门,笑容和煦的警察叔叔旁边站着一个好似同父亲年纪相当的男人。
警察缓缓蹲下身,又重复了一遍:“陈沐小朋友,你舅舅来接你了。”***宋时常会做噩梦,回忆起在强戒所冰冷高墙内的三年,所有女姓戒毒人员都被剪了短。
而她乌黑油亮的丝也被随意地扫进了垃圾桶。每天天不亮的时候,他们就在嘲的艹场上做早艹。平时学习针线活、理等技能。难熬的曰子就像拉不出的屎,让人膈应又难受。
她也不愿意正视镜子里的自己,每次洗脸都是匆匆瞥过镜中的倒影,好似在躲避瘟神,她彷徨地摸着自己眼角周围,摸到了几条淡淡的细纹,心中涌起一阵惶恐与不安,她引以为豪的五官…眼睛,如今要被印上岁月的痕迹了,那等她出去了。
她是不是要变老了?变老了该怎么办呢?她明明才三十岁都不到…所有人都在庆祝千禧年,强戒所的电视里播报着全国各地百姓共同庆的繁盛场景,只有宋茫然无措地轻拂眼尾、默默垂泪。
这种惶恐在她出去后演变为极度的堕落,复让她重拾了初碰毒品的记忆,她又能从小小的剂量里找到裕仙裕死的感觉。
出去后的宋毫不犹豫地选择踏上了g市的路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c市,因为她知道,心软的哥哥一定不会亏待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