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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云轩很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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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在长鸣声中抵达沈,礼红的回忆也被打断。那时的火车速度很慢,宛如牛车,不晚点倒不正常了,礼红回到家中时,已是次黎明时分。

  丙夏并没有睡,他有预感,爱今夜一定会回来,他在等待礼红。礼红一进屋,他便立刻给礼红烧热水洗澡。并将一封信交给子:“念云来的,这孩子几懂事沙!”

  丙夏能说话,但耳朵听不见,他一急,又说起了家乡方言。礼红接过信,念云在信中让他们保重身体,不要绝望,相信人民,相信和人民肯定会还给他们一个公平,前方肯定会有曙光…

  看着儿子的信,礼红泪眼模糊了,儿子说得对,前方肯定会有曙光的!天不会塌下来,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武的日子,想起老辉被鬼子抓走后,是年少的丙夏撑起了一个家。礼红心头不一热,现在,她也要撑起一个家!

  尽管她的肩膀很柔弱。从此,礼红上了针灸。家中的书都已在造反派抄家时抄光了,连医书也未能幸免。

  礼红就只能拿着小小银针,在没有任何参考书的情况下,自己琢磨了,据她的看法,丙夏的耳朵应属于暴聋,是受到了外力打击,加上风火上扰所致。

  礼红为丙夏把过脉,知道他的心火很旺。丙夏发觉礼红近些时举动有些反常,以往晚饭后,礼红都要陪伴他散步。

  可自打她从大连回来,两口子就不再一起溜达了,礼红饭后会劝丙夏独自出去走走,她则声称自己要留在家中干些活。

  丙夏说:“那我在家帮你干活吧。”礼红便在纸条上写道:“你留在家中会很碍事的。”丙夏已养成了饭后百步的习惯,只好独自出去散步。一次,丙夏散步回来,刚进家门,就见礼红慌慌张张地收起几银针,且面红耳赤,额头还浸汗水。

  丙夏心中不觉狐疑:她在干什么?可是,他相信礼红绝不会干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可她到底有什么事要隐瞒呢?于是,丙夏想探个明白。这天晚饭后,他一如往日,穿戴利索,声称要出去散步。

  丙夏看到,礼红脸上出一丝喜悦,似乎就盼着他赶紧离开呢,真是难以琢磨。丙夏在出门之前,趁子没注意,将窗帘拉开一条小小的隙。屋外,天空有些阴沉,风也不小,一副来的架势。丙夏并没有去散步。

  而是悄然来到楼院后面,扒着自家屋窗,透过窗帘隙,向屋里窥望。他这一生中,不知窥望过礼红多少次了,小时候,在山和武窥望过她,窥到的是她美丽的体被别人践踏和蹂躏。

  今,他又能窥到什么呢?他窥到,礼红从小铁盒里取出银针,用酒棉球小心地消了毒,接着便将银针扎向自己的道…丙夏惊出一身冷汗,险些叫出声来,难道礼红生了什么病?

  趁他不在屋时自行治疗?生了病也应该告诉他呀,除非病得很严重。丙夏一想到此,浑身不打个寒战。他宁愿自己生病,也绝不希望礼红身体有何不测。一滴冰冷的雨点,落在他的头上。一条黑影无声无息靠近了丙夏,即使有什么动静,丙夏也根本听不见。

  丙夏正要转身回家,便被那人按倒在地。丙夏以为遇到了坏人,拼命反抗着,那人却喝问:“你是干什么的?敢扒别人家窗户,是小偷吗?”

  那时,虽然处于无政府状态,但是人的道德品质还没有像当今这般差劲,小偷过街,也都人人喊打。

  丙夏哪里听得清那人在喊叫什么,他受到意外袭击,有些发蒙,便叫道:“放开我,你是什么人?”那人听到丙夏的声音,倒是愣了。

  忙拉着丙夏站起来:“丙夏哥,是我,我是小三沙。”丙夏听不清小三在说什么,只是责备他不该将自己摔得那么狠。小三本就是来丙夏家串门的,方才他想去后院看看丙夏家窗口是否有灯光,若是有灯光,那就意味着他家里有人。

  谁知到了后院,恰见一个人影扒在窗户上,于是,便果断出手,当场擒住“扒眼犯”谁知却是丙夏。

  人家扒眼看自己的老婆,无任何罪过。礼红在屋中两耳未闻窗外之事,一心用银针在自己身体各位探索着,她已经这般探索数了。

  手脚都被针扎得麻木起来,今天,她又加针于外关、合谷等几个位。往日,一当扎错位,她身上就会感觉疼

  可今天,试着扎了这几个位后,竟感觉有些异常,仿佛有一股清风升起于五脏六腑,直冲头顶,天门豁然开朗,浑身轻松无比,连眼睛都比往日亮堂了,礼红喜极而泣:“成了…成了…”

  便在这时,丙夏和小三进来了,礼红兴奋道:“丙夏,你回来得正好!”丙夏听不清她在喊些什么,只觉得礼红没道理这般高兴。他疑惑道:“你没病吧?”

  礼红也没对小三客气,吩咐他道:“小三,你力气大,把丙夏按到椅子上坐好。”小三便依礼红吩咐行事了,丙夏坐好后,礼红拿起了银针,仔细消着毒。丙夏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些时,礼红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试针,为的是给他治伤啊!这是极危险的事,不好会出人命的!礼红这是豁出命来救他呀…丙夏耳是聋的,心却是明的,尽管一起生活了已有二十多年,他仍被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然,他也有些怀疑,礼红能行吗?

  酒棉球擦在丙夏的肌肤上,他感到丝丝凉意,礼红的动作那么温柔,针刺到了位上,他都没有感觉出来。

  不消一会,丙夏手足的少便细细的银针。外关、合谷等已感到了一些酥麻…礼红紧张地盯紧了丙夏,她脸上早已细汗密布。

  小三也紧张得不敢气,衣服早已被热汗浸透。屋里空气显得很憋闷,小三便打开了窗户,外面的雨已经下大,风从窗外毫不客气地一拥而入。丙夏似乎被风吹着了,身体一抖,他只觉手足一阵发凉,接着头皮一麻。猛然间,有一股强风从耳膜间穿出去,接着。

  两耳灌风声雨声,一个喧闹的世界撞入了两耳中…丙夏喜不自地叫了声:“礼红…”他真真切切听到了礼红的回应:“丙夏!”

  丙夏脸上,泪水已化做雨…***礼红用银针医好了丙夏的耳朵,创造了奇迹,消息不胫而走。

  造反派声称,这属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于是,恢复了礼红和丙夏的工作,让他们为聋哑人治病。

  一九六八年,和平响应伟大号召,下乡到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去了,他下乡地点是辽南盘锦垦区的一个农场。

  爱军曾去看过他,十五岁的爱军,已发育成一个娇美少女。盘锦的苇海一望无际,丹顶鹤在蓝天白云间飞翔。

  和平将爱军领到苇海深处,在那里与爱军长吻。相伴他们的是海般的苇涛声,还有长天的鹤舞。

  当然,和平没有他父亲那两下子,他没敢对爱军发起真正的进攻。要知道,他爸爸十四岁时,就已经将他妈妈搞定了。

  文革时期的青年,还是相当单纯的。一九七〇年,陈副书记被结合进了他所在学院的革委会中,又通过老上级樊政委的关系,将爱军、和平双双送进了部队。

  樊政委那时已是某军分区的政委了,和平入伍那天,念云和念竹两家人也来了,他们兄妹都已各自成家,并有了自己的孩子。丙夏夫妇已当了爷爷和外公外婆。

  七十年代中期,国家再次特赦一批战犯,其中就包括了范云轩。范云轩在战犯监狱中属于顽固分子,始终不愿认罪,声称身为军人,服从上司乃是天职,自己并没杀过老百姓,所以不是战犯。

  他甚至认为自己是对民族有功之人,因为他杀过日本鬼子…正因为如此,此前政府特赦几批战犯,也都没他的份。

  直至云轩年近花甲,才被特赦。恢复了自由的云轩,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又没有一技之长。

  也亏了陈副书记,将他安排到了学院图书馆,做一个图书管理员,权当让他有个养老之处了。

  那是一九七四的秋天,陈副书记突然把长途电话打到礼红的医院,约她一起去还江山,同去还有范云轩。礼红那时已五十七岁。

  但因是抗战时期老干部,又是针刺专家,所以仍留任在工作岗位上。听到“范云轩”三个字,礼红心头一颤,将近四十年了。

  她要和云轩故地重游,回到那曾经战斗过的土地,去那白云生处的山间,去那他们曾度过新婚月的地方…

  礼红中涌动着阵阵。出发之,礼红按约定,来到了沈南站苏军纪念塔下等待故人。只等了片刻,便听到有人召唤她。

  循声望去,陈副书记正伴着一个男人走来…那就是他!自己曾深爱无比的人,那是她心中的一座巍峨的高山啊。

  他头发已经花白,像经了霜一般,在秋风中拂动着,面庞清瘦,双目依旧炯炯,得笔直,步伐沉稳有力。那种气势和派头,只有在民国时期的旧军人身上才可看到。

  从渡江战役至今,已时隔二十五年,礼红与云轩重逢了,本应有千言万语,然而,云轩只是礼节地向前点了点头,礼红的回应也只能是点头而已了,她心中却泛起阵阵酸楚。三人是在武汉下的火车。

  一路上,云轩很少说话,当年那个热血青年,已变成沉默寡言的老人。到了武汉后,陈副书记曾悄悄问礼红:“要不要去看看念云?也好让他们亲父子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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