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句听不清
陈副团长先是一愣,继而便是一个立正,郑重其事敬了个军礼:“范队长,小陈前来报到!”云轩苦笑摇头道:“少来这套,范某现在是任你处置的战俘。”
陈副团长说:“当了俘虏也莫要想不开沙,你永远是我们的抗英雄,连日本鬼子都打不死你,当了解放军俘虏,怎么就要自杀?”
云轩瞪眼喝道:“小陈,你少奚落我,你应该知道我范某人的秉,身为军人,只能效死疆场,马革裹尸,岂能当俘虏?有句诗想必你都没听过,那就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小陈笑道:“我也不跟你说那么许多,看起来你顽固得很,我只晓得打仗,不会说大道理,我们好容易见面,莫要争吵沙!”
现在,帐内三个男人,都和礼红发生过体关系,也都深爱着她。礼红低头沉默着,可她的心却决不会平静。丙夏看出了子的心事,便说道:“范队长的伤已经医好,没什么问题了。
陈副团长,还有许多伤员等着我和礼红去处理,你们先叙着,我们要去工作了。”当他们走到门口时,云轩突然叫了声:“礼红…”
礼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云轩望着她,眼中依旧深情款款:“你为了这个小孩崽子伤透了我的心,我和你…解除婚姻!”
陈副团长笑了起来:“我的范队长,十年了,你们都十年冒见面了,么事婚姻也都有名无实了嘛。”礼红咬紧嘴,拉住丙夏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帐外,是江南四月明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田野,百花正香。礼红和丙夏就一直牵着手,走在中。
她永远失去了云轩,却得到了丙夏。这是个和她一起经历过风雨的男人,他们也将共同去看那天边的彩虹。
共同度过艰苦岁月的爱人,才能携手面对未来的一切,无论前程中是明媚的青光,还是疾风骤雨。
夫二人拉着手,一直走上一座小山岗,他们远望着笼在薄纱般江雾中的北岸,看到了他们曾在风雨中走过的小城…武…***
我与娇莺是在大学相识并相恋的。那天,我正在学校游泳池中游泳,一下子就被娇莺雪白的肌肤,人的身段给住了。
她不会游泳,许多男生自告奋勇,要当她的教练,我也在其中,大概她被我娴熟的泳姿所吸引,使我在众多男中胜出,后来她告诉我:“男人的魅力就是在运动场和歌坛上。”
她说我曾在足球场和游泳池中吸引过许多女孩子的眼球。我对此却一概不知。可惜,如今我早已和娇莺分手了,因为她又喜欢上了一个日本留学生,那个小日本叫清水江平。我曾心有不甘,问娇莺:“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小日本?”
娇莺的话差点把我气死,她说:“你哪一点都比小日本强,可你是中国人,没有小日本值钱。”
现在的美女啊,爱的大概只是钱了,她家里并不缺钱,可是,越富有的人,偏偏越喜欢钱。我和她都相处很久了。
相处时,每逢周末我都要去她家,看得出来,她父母对我也非常满意,就连她的爷爷也都成了我的忘年。她爷爷耳朵不大好使,听说是文革期间被造反派打的。她则和我无话不谈。
我第一眼看到娇莺的时,便被老人家的美给震住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还有何美可言?然而,娇莺的却是真美。
岁月也确实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的年龄也已到了生命的枯季。可她的美不是在容颜上,而是一种难言之美,她的气度,她的言谈举止,她的一颦一笑,都会给人以美的感觉。
那种美,有如一潭秋水,还有秋水畔经霜后的五彩树木,那是只属于晚秋时节的美。有时,我与老闲谈,她的老伴就在一旁打岔,我们谈东,他偏偏说西。
我们谈天,他又偏偏说起地了…那时,老就会轻轻揪住老爷子的耳朵,笑着对我说:“他聋了,说起来,这老头子也可怜…”
于是,我从老口中,听到了许多故事,也得知了两个老人度过的峥嵘岁月。老人家叙述起那些坎坷往事时,显得十分平静安宁,就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但我却听得心起伏,激动不已,在的的故事中,我看到了六十年代,那个人们所说“火红的岁月”发生的故事,也有人称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文革风暴刚刚掀起,爷爷和便双双被红小将们揪出,他们被头戴高帽,前挂牌,游街示众。爷爷前的牌子上写着“大叛徒杨丙夏”前的牌子竟比老伴大出一倍,上面写的是“大叛徒、大婊子、大破鞋、走资派汤礼红”不仅如此,脖子上还挂了一双臭烘烘的破鞋。对了,那个时候,还不能称他们为“老爷爷”和“老”因为丙夏那一年是四十一岁。
游斗几后,他们又被关进专政队。造反派鞭打,迫丙夏代问题,但丙夏天倔强,反复就是一句话:“我坐过牢,但没有叛变!”
这句话换来的是更凶狠的鞭打。挨了鞭打的丙夏咬紧牙关,再也不吭一声。起初,鞭子打在身上还火辣辣钻心疼痛,但无数次打之后,丙夏便只觉皮麻,其疼痛的感觉反倒不那么明显了。
丙夏心想:“当年礼红一个弱女子,被寇那般凌辱折磨,都没有屈服,老子挨几鞭子难道还吃不消?”
想起礼红,他不觉又揪起心来:“她怎么样了?这些小将能打她吗?她脖子上挂着破鞋,那是什么样的侮辱啊…”礼红并没和丈夫关在一起,他们被隔离审查。造反派当然要迫她待罪行。
但是,他们也被礼红的美貌震住了,竟不忍心动手打她。那年,礼红已经四十九岁,但却美不减。一直以来,丙夏都在依据中医药理,为她烹制食疗,还配了秘方,使她生理机能得到充分调整,由此,人便显得格外年轻漂亮。
当然,礼红的美,不仅仅是外在的漂亮,更在于她的内涵。她的气度令人难以抗拒,用“高贵”二字形容她,恐怕都不贴切,甚至贬低了她。
虽然礼红没挨打,但造反派对她的供还是令人无法忍受。他们问道:“你当过国民军官的臭老婆吗?”“你跟姓陈的走资派睡过觉吗?”“你当过日本人的婊子?”“…”他们问到这些时,便狠抠细节,虽然故意绷着脸,做作出一副革命派的样子,实则内心充了肮脏污秽的东西。
对他们这种污辱的审查,礼红的回应便是沉默。她知道,这其中许多事情是陈副书记向造反派代出来的,他捱不住造反派的折磨,便代了自己的“问题”
同时也将丙夏和礼红牵扯了进来。陈副书记是何许人也?便是当年的陈副团长,陈连长,小陈…
他六十年代初转业后,便在大连的一所大学担任委副书记。文革爆发后,红卫兵小将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当权派,把他揪了出来。
每逢被批斗之后,陈副书记回到家中,都要认真学习最高指示,在灵魂深处拼刺刀。于是,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果然站到了阶级敌人的一边,着实犯了严重错误,背离了革命路线。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历史问题。其一,自己参加过受国民指挥的学生游击队。
其二,与当过日本人慰安妇和国民军官老婆的汤礼红睡过觉。反省了这些问题,他意识到了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
解放以后,自己之所以贪图过安逸的日子,执行修正主义路线,正是受了国民军官范云轩和他老婆汤礼红的毒害。
于是,陈副书记连续几个通宵未眠,写出了一份深刻的思想检查,交给了造反派。思想检查中,也包括了对汤礼红的揭发。造反派得到陈副书记的检查,如获至宝,当即跑到沈串联,与汤礼红所在单位造反派联合起来。
揪出了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大叛徒”、“大婊子”、“大破鞋”、“走资派”汤礼红。那时,礼红刚从部队转业不久,在一家大医院担任院长。造反派对礼红和丙夏实行了数月无产阶级专政后,各派之间便穷于相互武斗。
那时,辽沈地区共有三大派造反组织,具体到礼红所在单位,便只有两个对立派了,两派之间水火不容,大打出手,各派皆伤兵营。于是,他们便想到了礼红和丙夏的高超医术。
虽然他们夫妇不是一个单位的,可全被礼红所在单位的造反派控制了起来,造反派认为这对夫妇是可以监督使用的人员,便强迫他们表态,到底支持哪个派别。
礼红和丙夏虽然被隔离了,但他们似乎心有灵犀,居然不约而同,都支持了掌握单位权力,势力较大的造反派。
这其实也是权宜之计,为的是少吃苦头。不久,造反派便将他们放了回家中,并要求他们为造反派伤员治疗。回到家后,丙夏的耳朵却聋了,那是被造反派打的。
他是一个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耳朵聋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能耳闻了!那还谈何治病救人?丙夏沮丧到了极点,也悲观到了极点。回到家中那天,丙夏望着忙里忙外的礼红,吐吐说道:“礼红…我是废人了…不能再拖累你,我们…分手吧。”
他看到礼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张口说着什么,可丙夏却听不清楚。礼红的声音仿佛来自渺渺天涯,传到他耳中时,就像清风一样消失了,礼红一遍遍说着,丙夏便只是摇头,他一句也听不清,指着自己耳朵说:“我这里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