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十一章
第九章 古墓
泉⽔叮咚,滴滴清脆悦耳,众人行走在嘲的山洞中,只觉阵阵风吹来,却不知从何而出,大是感慨当年建造这秘道的工匠鬼斧神工。周志重道:“各位赶紧,前面快到了。”
⻩蓉当⽇担心女儿的安危,意图⼊古墓一探,而全真教中认识古墓秘道的,便只有周志重一人而已。经丘处机同意,周志重便带着众人一行,只是⻩蓉刚生产数⽇,体⾎皆虚,下不得⽔,进古墓颇成问题。周志重灵机一动,想到原著中杨过曾用过的木箱,便依样画葫芦,以油布裹木箱,将⻩蓉带⼊秘道。
其时⻩蓉一行,除耶律、完颜两位姑娘不通⽔,抱着郭破虏留在外面等候外,其余人等一并随周志重进⼊。一行人走走停停,周志重此等秘所也只来过一次,这古墓中地形复杂,岔道无数,周志重竭力回忆路径,直摸索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到了当⽇习得九真经“易筋锻骨篇”的所在。⻩蓉仰头看得,方才领悟为何杨过竟会九真经上的功夫。
周志重领众人自侧室石级而出,出口便在一个石棺中。众人鱼贯而出,见斗室中一字排开几具石棺,众人心知那便是古墓历代祖师埋骨之所,大是敬仰,俱是拜了几拜。
只是到了此处,周志重后面的路便再也不认得,大家只能一间一间石室摸索过去。顿饭工夫后,行至小龙女卧室,却见卧室中凌,那寒⽟也被人劈去了一角,地上几枚银针,正是李莫愁的冰魄银针。⻩蓉道:“这里似乎曾有一番斗,想必他们离此不远,快,我们去看看。”
如此再穿行几处石室,果然听到数声喝斗声,众人精神大振,忙加快脚步赶将上去。但行至一间石室时,忽打斗声停歇。四下一片寂静,众人微愣,忽听室中隐隐有一丝婴儿呜咽之声,⻩蓉⾝子剧震,面上怜爱、心疼、惊惧神⾊织,口中喊道:“襄儿!”⾝形一动,竟是抢将进去,周志重一把没能抓住。
⻩蓉进也迅速,出也是极快,片刻间,呼的倒掠而出,手头的火把已是熄灭。周志重右袖轻挥,一股柔和的力道在⻩蓉后轻轻一托,消去冲力。但见⻩蓉面⾊苍⽩,气息不稳,稍作调息方才缓和。周志重奇道:“⻩帮主,怎么了?里面情形怎样?”⻩蓉道:“我刚进去便被一股大力击出,火把也一齐熄灭,未能看清里面情形。”
周志重暗惊,以⻩蓉的功力,仍被一掌逐出,诡异难测。当下决计一探,众人之中武功以他为首,自是嘱他小心。周志重踏⼊斗室,眼前一片漆黑,全力提起先天功护体真气,缓步前行。
迈得数步,忽护体真气波动,一股大力面袭来,劲风所指,周志重竟是拿桩不住,⾝子有向后飘出之势。周志重心中暗惊,来人果是功力深厚,非自己所能及,当下⾝子微侧,忽的斜向抢进,左掌牵引,右掌斜拍,竟似一条游鱼一般自那劲风之侧滑⼊。
周志重自那华山之巅观西毒北丐论武有感,结合自己道家全真心法,悟到那天地间的一抹真理,便是自然,凡事顺其自然,避实击虚,竟是悟出了一套拳法,只是实战经验不够,尚未完全成形,平时亦弃之不用,只是数次在危急之时无意使出,却救了自己一命,此时在那巨力庒抑下,周志重却又不觉使出了一式“随波逐流”黑暗中有人“咦”了一声。
周志重方才立住,忽护体真气有感,竟是被人一只手掌按到了左肋。此刻漆黑中,二人皆不知对方方位,周志重猝不及防,被那人一击即中,那人却也未知如此容易得手,不及运內力伤敌,周志重內力伸缩间,已将其手掌弹开。周志重吃惊之下,伸手相格,两腕相,二人皆是一震。
二人內力相,周志重感其內力旁门偏,与全真內功截然相反,周志重曾与杨过切磋过武功,认得是那古墓派的心法,只是对方內力老辣远在当年杨过之上,周志重心中微动,道:“李莫愁?”对方冷笑一声,复又举掌循声攻来。周志重左掌护上,右掌护下,一式“上下征”将李莫愁攻招卸出外门。
二人黑暗之中,均是忌惮对方,不敢大意,各自护住自己⾝体,以免为对方所伤。周志重展开“金关⽟锁”势,这是全真第一防御武功,自是将自己周⾝守的滴⽔不漏,李莫愁却是一套“天罗地网势”这是古墓⼊门武学,只是招式严密复杂,护住全⾝绰绰有余。二人各自循声靠近,手掌相触,立时变招攻击,数招一过,一有落空立时回防。
周志重此时武功早已远在李莫愁之上,只是他经验不⾜,至此环境之中,九成守势之中只有一成攻势,那李莫愁实战经验远在他之上,七成守势之中有三成攻势,一时间,周志重连遇险招,只是他有先天功护体,往往于间不容发之际得脫大难。
二人再斗得数招,忽得劲风拂动,竟是有人抢近。李莫愁嘿的一声,周志重庒力忽减,但听得几步之外劲气击,竟是有人在动手。
黑暗之中,叱喝斗之声不绝于耳,竟似不止一人动手,周志重心中一动,扬声道:“杨兄弟,龙姑娘,你们在么?”听得杨过的声音似乎应了一声,但接下去又为打斗之声淹没。周志重探手⼊怀,点亮了火折。
室內劲风,火折转瞬即灭,但周志重适才运⾜目力四下观望,却已经看清了室內。那斗之人,竟是杨龙李欧四人,⾝后数步之外一个包裹正静静躺在一处石桌上。周志重心中大喜,那不是郭襄么?
当时数人失踪,却原来是进了古墓,那李莫愁聪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郭襄也从⽔下带进了古墓。李莫愁以孩子为质,迫杨龙二人带自己去取⽟女心经。各人心怀鬼胎,李欧二人要寻得⽟女心经,而杨龙二人要夺回孩子,四人便在这古墓之中周旋。
只是这古墓之中的机关实是变幻莫测,杨过带着二人大兜圈子,经过小龙女卧房时小龙女终发动了机关,险些重伤李莫愁并夺回孩子。岂知欧峰突然揷手,将机关暗器击落,救了李莫愁,杨龙二人功亏一篑。李莫愁乘势反击,发出冰魄银针,杨龙二人本料定一击奏效,猝不及防,眼见难脫大难,却也被一侧欧峰救了下来。
四人便这么斗斗走走,欧峰却是敌我不辨,哪边不敌便助哪边,搅一气,若非如此,李莫愁早已落败多时。待退到这里时,李莫愁银针已经用完,这又是个独门偏室,杨龙二人守住了出口,李莫愁心中一横,将孩子放在石桌上,每当自己不敌时,便退至孩子后面,轻掐令其发出哭声,欺负他二人不敢下手伤了孩子而收手不攻,自己乘隙偷袭。
小龙女双剑已被欧峰震断,杨过玄铁剑威力大巨,斗室狭小,杨过怕误伤孩子,也是弃之不用,四人皆以⾁掌相敌。李莫愁仗着孩子护⾝,间或欧峰又施以援手,倒是立于不败之地。
杨过数次呼喊“义⽗”那欧峰充耳不闻,仍是为李莫愁化解来招,杨过心知义⽗还没消气,不过数次李莫愁乘隙偷袭却也被欧峰挡开,⾜见心中⽗子之情犹在,不过是一时难以转过弯来而已。却把个李莫愁气得大骂疯子,心道糟糕,此时虽无命之忧,但时间一长也得活活累死。
周志重适才虽是惊鸿一瞥,却已大致记住了孩子所处方位,此时乘他四人斗得不可开,蓦地抢近,伸手探往包裹。触手一片冰凉,竟是一只虬筋纠结的大手,二手相触,二人心意电转,五指翻转,竟是互以擒拿手法对拆。拆得数招,来人功力深厚,招式精巧,周志重心下雪亮,朗声道:“欧前辈,掳掠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末的辱没了你大宗师的⾝份。”
欧峰此时虽是复原,然头脑十数年糊涂,如今方醒,昔⽇的脾尚未完全恢复,挟持婴儿,只是痛恨郭靖,潜意识中便这么做了,此时听周志重这么一喝,忆起自己的⾝份,手上不由略略一缓。周志重乘势推开敌掌,反手已经勾住包裹,一个筋斗窜出。
那李莫愁失了欧峰助力,如何顶得住杨龙二人合击,一时间险象环生,李莫愁纵横江湖十年,何曾如此狼狈?大怒之下,双掌互擦,斗室中腥臭弥漫,杨过心中一凛,道:“龙儿小心,这是五毒神掌,歹毒的很。”
这五毒神掌是李莫愁独门功夫,并不似那冰魄银针是古墓派所传,杨龙二人却也不敢大意,当下双袖飞舞斗,却不与其对掌。只是李莫愁⾝经百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觉庒力一轻,⾜下不停,已是冲出。
第十章 失得
一缕昏⻩柔和光芒透⼊,光虽不強,李莫愁在暗中已久,却仍是不自噤双目微阖,但觉⾝前微风扑面,似有物件面刺来,李莫愁嘿的一声,左臂轻格,右手挥掌拍出,在她心中,这五毒神掌拍出去,定然是一击毙敌。
岂知这一掌出去却是落了空,只觉腿部“⾜三里”一⿇,人已是向前摔出。却原来是⻩蓉手持着一棵夜明珠踏了进来,此时右手拿着一青竹,使了个“拌”字诀,李莫愁武功原与⻩蓉在伯仲之间,⻩蓉要胜也是不易,只是此时一心逃出,未曾料到又碰上一个⾼手,方才冷不防着了道。
只是李莫愁经验老辣,⾝子前摔,丝毫不,內力贯⾜,⽳道已通,左袖轻拂地面,人已就势向前掠出。那武氏兄弟与耶律齐在室外等候,忽见她窜将出来,他三人皆认得那李莫愁,武氏兄弟与她还是杀⺟仇人,当下大喝一声,齐剑攻上。
武学之道,⾼下立判,李莫愁与石室中诸人相比,棋差一着,处处受制,无法尽展所长,此番遇上这几个小辈,自然雷霆生威。但听得“铮”的一声,武氏兄弟二人长剑为她⾁掌相击,皆断为两截,吃她两记飞脚踢得滚了开去。只是那耶律齐倒是个扎实的人物,一柄长剑展开,护住⾝形,李莫愁竟是抢不进去。
⻩蓉心忧爱女,顾不上追李莫愁,进得室中,四下环顾,道:“我的襄儿呢?”那欧峰目光闪动,冷笑道:“小⻩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伸手劈面抓来,想到自己十数年来疯疯癫癫,颠沛流离,皆拜这婆娘所赐,心中自是火冒三丈。
⻩蓉心中虽,但一⾝武功仍在,此时在夜明珠光芒照耀下,室內事物已可看清,当下竹斜挥“打狗腿”迳敲欧峰手腕。欧峰嘿的一声,手腕略侧,食中二指已是搭上了⾝,只要他內力一吐,对手定弃吐⾎。
只是打狗法神妙莫测,岂是他所能了解的,当⽇他与洪七公华山比武,并未如原书中那般拼至油尽灯枯,是以对老叫化的“打狗法”也未窥全貌。竹吃他两指一按,倏的滑落,竟是毫不受力,头直戳欧峰脚面,这才是“打狗腿”的后半招,正是前后腿一起打。
欧峰促不及防,急撤步后退,兀感那头自脚面擦过,一阵辣火辣的疼痛。欧峰心中气恼,腿部微曲,口中“咕”的一声大叫,一股大力袭出,竟是使出了看家本领“蛤蟆功”室中狭小,不比平地上可腾挪闪避,适才他是顾忌婴儿,但此时婴儿在周志重手中,自是不惧误伤。
⻩蓉避无可避,大惊下弃举掌相抵。那蛤蟆功威力之大,天下闻名,就算重祖师在世,也不敢直面其锋,⻩蓉內力原非所长,此时但觉对方內力重重叠叠,一浪⾼过一浪,四肢百骸格格作响,眼冒金星,便要吐⾎而亡。
周志重大惊,先天功提起,面上⽩光闪现,左掌侧拍出。此时的周志重內力精进,远在⻩蓉之上,只是他怕伤了怀中的婴儿,是以距离较远,掌力未免打了个折扣。纵是如此,仍是接下了一半的庒力。
只是欧峰虽疯癫了十数年,武功却是丝毫未曾放下,⽇夜苦练逆九真经,功力精进,何止⻩蓉的两倍,⻩蓉仍是招架不住,刹那间,⻩蓉面⾊透红,似乎要滴出⾎来。
呼的人影一晃,一人拦在⻩蓉之前,⻩蓉但觉肩头一⿇,⾝子已给撞开,那人双掌推出,接下了欧峰的双掌,只是启动仓促,內力不及完全发挥,无法挡住欧峰双掌拍进之势,欧峰双掌进,带动那人双掌,这排山倒海的掌力便尽数打在那人膛之上。周志重只听得小龙女的惊呼声,原来是杨过。
虽说这蛤蟆功的巨力已经被周志重消去一半,⻩蓉有抵去不少,杨过的双掌也挡了一挡,但仍是余威可观,欧峰自知自家掌力,心中大惊,道:“你,你怎么…”杨过內息运转“哇”的一口鲜⾎吐出,面⾊竟是略略回复,道:“义⽗,郭伯⺟虽然教了您假经,但毕竟您也练成了逆转经脉的功夫,千错万错都是过儿的错,我爹对不住你,⽗债子偿,你打死我罢。”
欧峰见杨过虽受伤呕⾎,但面⾊红润,竟似无大碍,心下甚奇:“这小子从哪儿习得的一⾝浑厚內力?”提起铁掌,却迟迟无法落下,须臾,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就算是命里的魔障罢。”⾝子略晃,已是抢出门去。
杨过唤着义⽗追出,却见武氏兄弟倒地,耶律齐站立一旁,虽看似无事,却是面⾊苍⽩,那李莫愁与欧峰却是不知去向。
众人查看,武氏兄弟也无甚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全靠适才耶律齐出手救护,方挡住了李莫愁几记杀手。⻩蓉见徒弟这般没出息,自是训斥一番。
周志重将那婴儿给了⻩蓉,那小郭襄小手挥舞,呀呀数声,⻩蓉已是泪流満面。待得收拾心情,方始问道:“芙儿呢?”
杨过道:“郭姑娘也来了么?”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那郭芙未曾跟来,那她去了何地?⻩蓉心中暗急,在她心中始终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草包女儿,本领不大,却会到处惹祸,江湖上⽩道中人估念着郭靖的侠名,倒不会太为难她,要是遇上黑道中人,只怕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志重道:“想必郭姑娘未能跟上几位的脚步,不曾进古墓,想必此时还在山间寻找,我们还是出去再说。”众人皆是同意。
溪⽔潺潺,光、流⽔、清风又都回到了面前,众人均深昅一口气,心中为之一畅。⻩蓉仍是从那大木箱中飘出,所不同的便是手上多了郭襄。
那武三通、朱子柳与耶律燕、完颜萍四人正等在洞口,见众人无恙归来,皆是喜。⻩蓉虽小女儿失而复得,但却又丢了大女儿,心中甚是不乐。朱子柳道:“郭夫人切莫心急,时辰不久,郭姑娘想必还在山中,我等分头去寻便是。”武三通也道:“是啊是啊,会找到的。”侧目看到武氏兄弟,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们两个畜牲,把人家郭姑娘气跑了,要是有什么意外,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武氏兄弟莫名遭此无妄之灾,只有低下头腹诽不已。
⻩蓉叹道:“都是小女任,须怪不得他二人。”回头对杨过道:“过儿,你不随我们回襄么?”杨过头摇道:“龙儿还在墓中,过儿厌倦了外面的生活,只想在古墓里陪着她。”⻩蓉见他嘴角轻轻弯起,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心下暗叹:“看来要拆开他和龙姑娘难了。”
朱子柳见气氛略略尴尬,忙岔开道:“杨兄弟,听说你武功精进,可喜可贺啊。”周志重道:“杨兄弟,你想必是有了一番奇遇罢,适才竟能硬接欧峰的蛤蟆功,內力只怕在我之上了。”杨过笑道:“小弟惭愧,只是无意中邂逅一处武林奇人埋骨所在,得他故的一只大雕赏识,喂了我一些蛇胆,服后內力大增,适才全凭玄铁重剑之力,方能无坚不摧,只是那铁剑重达六十四斤,我功夫不到家,难以持久,在真正⾼手行家眼中,未免贻笑大方。”
周志重道:“我看兄弟你尚未悟到这其中之理,正所谓‘大巧不工’,持此重剑,当化繁为简,以拙胜巧,切不可困于旧⽇巢臼。”
那杨过聪明绝顶,周志重这一番话语,自是醍醐灌顶,受益匪浅。要知他本⾝的武功底子太杂,天躁动,花架子甚多,极擅花巧、繁杂的招数,如何能领会这“大拙破大巧”的重剑武学?在原著中杨过是断了一只手臂,加之与小龙女的生离死别,诸般磨难将跳脫的子完全抹去,兼之⾝残,不能以招数胜人,方才舍弃去诸般花招,领悟到这重剑之秘。而此刻他并未遭到那番沉痛打击,子跳脫依旧,心境不变,自是难以领会那重剑之意。
周志重数次见他以重剑对敌,却显得颇为吃力,百般思虑下,方才明悟了其中的道理。杨过心领神会,喜道:“原来如此,多谢周大哥,这独孤前辈的剑理⾼深莫测,有机会倒要请周大哥和我一起去那山⾕参详一番。”
此时⻩蓉急于寻找郭芙,众人也不多言,分散四处漫山去寻,杨过虽不愿下山,但郭芙失踪乃是追踪他等引起,是以也帮忙在山上搜索。
直至暮⾊临近,夕西沉,众人却是遍寻不获。远处重宮中钟声忽的响起,周志重听得分明,是召集全真弟子的讯号,当即向⻩蓉拜别,回返重宮。
宮墙之外,一位青衫少女翘首以待,一阵风来,她伸手轻掠耳鬓发丝,怯生生的似乎不耐这初冬的寒冷。周志重远处看得分明,正是程英在等他,心中一股暖意升起,周志重上得前去,怜惜道:“外面风大,小心自己的⾝体。”
程英道:“刘真人正召集全派弟子,蒙古大军快到了。”
第十一章 宁玛
步声错落,观內观外皆是匆匆而过的弟子,周志重与程英并肩而⼊,赶往大殿。二人双手轻握,此刻虽山雨来,心中却甚是平静。周志重侧目望去,程英面容秀丽中却透着苍⽩,不由満怀歉意道:“英妹,你毒伤未愈,却要跟着我奔波劳碌,苦了你了。”程英微笑头摇不语。
大殿之上,众弟子聚集,刘处玄举目四顾,昔⽇⾼手云集之所,如今却只剩下百多人,二十四名“志”字辈大弟子散失半数“清”、“虚”字辈弟子更是损失大半,与坐在一侧的丘处机对视一眼,二人皆感无颜面见祖师于地下。
全真自重祖师创教以来,历经王重、马钰两代掌教,教授弟子皆重德胜于重武,然自刘处玄、丘处机起,感于全真武学后继无人,遂将武学发扬光大的重任寄托在了三代弟子的⾝上,无意中放松了弟子品的督导,是以全真虽规模⽇大,声势之盛,天下公认为玄门正宗,但盛名之下早已埋下今⽇之因。
刘处玄见众弟子皆已到期,遂朗声道:“我全真自重先师起,众人齐心协力,方才创下这大好基业,如今蒙古鞑子攻山,正值我教生死存亡之际,为保薪传,众弟子按原先计划分头下山突围,⽇后我等卷土重来,自当更为昌盛。”众弟子呼喝一声,皆感热⾎沸腾。刘处玄言罢回望丘处机一眼,丘处机伤势未愈,不宜言语,遂微微点头示意。当下一声令下,众人各自行动。
众人原计划明⽇下山,却不料蒙古大军来得如此快捷,如今唯有趁夜出走,周志重此行⾝负保护师⽗丘处机与教中道蔵典籍之责,无法再兼顾找寻郭芙,刘处玄另行派人前去通知⻩蓉一行人。
暗夜寂寂,各行人等分头下山。丘处机龙门一派自山南而下,一行二十余人,三代弟子共祁志诚、陈志益、房志起、尹志平、周志重五人,其余皆为清、虚字辈弟子,两名弟子以担架抬着丘处机下山。原本老顽童是与他们一路的,只是这老顽童生好动,如何肯老老实实一路,此刻早已不知独自跑到哪里去了,好在众人皆知他武功盖世,倒也不担心其安危。
行得一刻,北风渐起,⾐襟带风,竟是愈来愈冷。周志重抬头望天,星空皆为乌云所掩,不由喃喃道:“莫非要下雨了么?”话语未落,面上一凉,此番竟是下起了雪。
山道本就崎岖难走,再下起雪来,众人行路速度又慢了几分。那抬着丘处机的两名弟子,脚下打了两次滑,险些将丘处机抛将下来。周志重见势不妙,抢近前去,右手轻轻托在担架之下,內力到处,二人觉担架为之一轻,行路复又迅速。
北风渐劲,雪愈下愈大,片刻间,众人⾝上皆是一⾝⽩⾊。丘处机⾝侧却是片雪全无,那大雪落至担架上方两尺,便消融不见,一侧的周志重面上⽩光隐隐。丘处机睁目道:“志重,你莫要为我虚耗內力,这点雪不碍事的。”却原来周志重怕丘处机受了雪淋,影响到伤口愈合,遂运起先天功,內力自掌上传⼊担架,在丘处机⾝周形成了一个保护圈,阻挡风雪。
似这般內力透出体外数尺防御,难度远超以劈空掌力伤人。后者一发即逝,只是为了一击伤敌,前者却是內力源源不断而出防护四周。丘处机见自己的弟子武功这般⾼強,心中也甚是自豪,只是这般消耗真气,时辰一长,周志重也渐渐支持不住,适才防御圈已经自三尺缩为了两尺,丘处机虽不能动,但武学修养仍在,此时看出了端倪,方才开口相劝。
周志重內力不停,微笑头摇不语。众人健步如飞,再行里许,已是快到山下。转过一处弯,忽见前方黑漆漆的,似是一处人家。周志重大喜道:“师⽗,咱们前去借地避一避雪罢。”丘处机点头应允。
待得上前去查看,却原来是个破庙。终南山上道僧皆居,二教皆有信徒,只是如今连年战,香火不盛,除全真是个大派,有田产相撑外,一些小庙小观早已关门大吉,这大概便是其中的一处了。
雪愈下愈大,间或夹杂着雨滴。众人进得庙中,便在那半间未曾漏⽔的前殿避雨。雨声沥沥,黑夜里寒气大盛,众人武功在⾝尚好,那重伤未愈的丘处机和武功尽失的尹志平却是抵御不住。周志重举目四顾,见东侧墙下堆了一堆柴火,只有小半淋,便与几个弟子过去搬将过来,生火取暖。
火星溅起,一缕轻烟升起,那柴火微,此刻燃起火来,不可避免带有呛人的轻烟。只是那烟升起半尺,却自动成一线向外飘出,众人丝毫闻不到烟味。尹志平心中一动,侧目看向周志重,见其右袖无风自动,心中大是佩服,这份控制力,自己就算武功未失,也远远不及,师弟真是全真难得的天纵之才。丘处机却也是点头期许,此刻全真虽处困境,然有如此人才在,他⽇复兴必不在话下。
忽听得外面“嚓嚓”数声,周志重心中一凛。要知若在平地上,寻常人只须蹑⾜而行,亦可掩去声响,但在雪地中却掺不得假,轻功不管如何⾼明,必会留下声音,就算是“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也并不是绝对不留痕迹,只是难以察觉而已。
这数下声响,却显出来人武功大是不弱,值此微妙之际,周志重心中忐忑,不知是友是敌。但听得一人大声咳嗽,接着口中哇哇大叫,说的却不是中土语言。门前红影一晃,一人大踏步走将进来,但见那人⾝着红袍,面⾊异于常人,竟是个西域番僧。那人満面怒容,口中“阿米阿米哄”的念了半天,众人不明其意。
众人相顾莫名之际,忽听一人道:“他说的是谁在胡烧东西?呛死他了。”周志重未料到来人竟为自己运力出的烟所呛,不由莞尔。但见人影晃动,门口又走⼊三名红⾐僧来,四人年岁相仿,皆在四十余岁,看众人皆是顶心微微下陷,周志重从原书上得知这是密宗武功,心中暗惊,莫非是金轮法王的同门么?
那为首僧人合掌道:“外面雪大,还请道长行个方便,容我等在此避雪。”原来刚才说话的便是他。丘处机还礼道:“大师不必多礼,我等也是临时在此避雪,你们随便找处休息便是。”
两拨人各踞一侧,皆是盘膝而坐,出家之人,静字当头,那四僧却是⾼声谈笑,言谈间甚或对这侧指指点点,只是他等说的都是蔵语,周志重却是听不懂。祁志诚问道:“师⽗,这四人行事诡异,又练有密宗武功,莫非是金轮法王一派的⾼手?”丘处机头摇道:“不然,蔵边地区佛教大多为密宗,诸如萨迦、噶举、宁玛各派,俱奉密宗。”
话语未落,一人长笑道:“长舂真人果是学识渊博,对我蔵土密宗了若指掌,佩服佩服!”却是那适才说话僧人。周志重见其余三人皆背向自己,知唯他一人懂得中土言语,丘处机的⾝份被其一语道破,对方来意昭然若揭,当下暗自提气防备,立起⾝来稽首道:“不知大师法号?是否与金轮法王和萨迦大师相识?”
那人大笑道:“金轮、萨迦班智达算什么,他们的功法只是末流,如何称得上密宗,那点道行还没放在我宮赞巴眼中,我宁玛派才是密宗正宗。”此语一出,众人方知,原来此人却与金轮、萨班并非一路。
宁玛派是蔵传佛教最早的一派,由西蔵僧人索穹巴创立;奉到西蔵传布密教的天竺僧莲华生为祖师。因宗信旧密咒,与当时奉行“新法”的其他教派相对立,故称宁玛派(宁玛,意为“古旧”),因该派喇嘛头戴红帽,故俗称“红教”那萨迦派为新教,自是与他⽔火不容。
待丘处机解说明⽩,众人方悟,原来这四人竟是那金轮和萨班的对头。周志重道:“原来是宮赞巴大师,幸会幸会,不知大师此行终南山,意何为?”宮赞巴道:“我等初⼊中土,意访名山大川⾼人,听闻终南山重宮全真教与嵩山少林寺为武林正宗,此次前来正拜访论道。”
周志重道:“那大师可要失望了,如今蒙古大军攻山,我重宮已分散下山,大师不必上山了,还是直接去少林寺的好。”宮赞巴道:“是么?那倒是可惜的紧。”他说得几句,已是进了几步,忽地伸手向周志重一侧的木箱拿去,道:“久闻全真三教合一,这箱中想必便是贵教的道书了罢,不知可否借观?”他早已处心积虑,此时突然出手,话音未落,右手五指已是搭上了箱子。
宮赞巴暗暗心喜,正运劲拖回,忽手背一⿇,五指酸软,竟是吃周志重袖袍拂中,功败垂成。周志重下得山去,屡逢变故,早已不是山上那个不揞世事的淳朴少年,自是不会让他得逞。周志重道:“大师自重,既是本教密典,自是不能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