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江南烟雨第十七章 闯宫
。周志重对南宋岳飞之后、文天祥之前的历史并不是很悉,只是略略知晓几个人名而已,哪里知晓自己此刻面前的这个痴傻童子,竟是未来的九五至尊,只是见史嵩之面⾊慌张,从“小王爷”的称呼中也略略知晓这孩子必然⾝份尊贵,周志重笑道:“史相爷说笑了,周某也是大宋子民,怎会伤了皇室贵胄,敢问相爷,不知杜大人和在下的朋友现在何处?”
此时落后四僧随后赶至,只是周志重寸步不离那赵德孙半步,众人投鼠忌器,不敢越雷池一步。史嵩之道:“这个…。杜大人适才被人救走了。”周志重奇道:“什么?”
蓦地耳边听得有人说道:“他所言非虚,我适才遍搜內宅,一无所得。”却是有人在传音给他,听那声音,依稀便是张一氓。原来周志重前院闯⼊,将大半⾼手引了过去,张一氓却自后而⼊,只是他来得似乎晚了一点,待寻到关押的地方时却早已人去屋空。
周志重暗暗思忖,江南豪杰处处,同情支持杜范者大有人在,说不定果真是有人救了杜大人,当下沉声道:“那么在下的两位朋友呢?”史嵩之尴尬道:“这个么…”周志重心觉不妙,踏上一步,正要询问,却听张一氓传音道:“周兄先出来再详说此事。”
此时情势紧急,周志重顾不上为难史嵩之,嘿的一声道:“史相爷,人死后不过一抔⻩土,富贵安能过百载,望相爷好自为之。”言毕纵⾝而起,在空中微微一顿,左袖忽的扫出,卷起屋顶一大片瓦“噗噗”连声,尽皆打在地上,无不深陷青石板中,尽显威势。周志重右手轻按墙头,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已是轻轻巧巧翻将过去。府中众人只骇得面⾊青⽩,良久说不出话来。
周志重奔出巷口,却见张一氓正在前面一处茶寮招手。这张一氓年岁与周志重相仿,虽⾝着道装,却是格豪慡,举止大方,令人颇生亲近之意。
张一氓歉然道:“兄弟在宮中供职,不便与那史老贼照面,是以只有暗地出手,周兄莫怪。其实小弟对这⾝道袍厌倦透了,前些⽇子已经修书回山,请求掌教伯⽗准许我还俗,卸了这劳什子陪皇帝的差事,那时海阔天空,岂不快活。”周志重道:“张兄言重了,在下已是感不尽,却不知在下那两个朋友现在何处?”
张一氓道:“我适才擒住了史老贼的一名随⾝小厮,询问下方知那史老贼竟然拍那皇帝老儿的马庇,将程姑娘和郭姑娘遣人送⼊了皇宮。好在此时早朝刚下,皇帝应不会如此快便到寝宮,我留在此地知会周兄一声,便要⼊宮去。”
此时尚是⽩⽇,噤宮之中戒备森严,任你如何武功通玄,亦难抵挡成百上千侍卫,是以周志重却也无法,唯有叮嘱张一氓代为留意二人。
张一氓告辞离去,周志重一人在这古城临安的大街上,看着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竟觉得有些恍惚,自己的行为、思想已愈来愈似古人,双手轻轻握住,微一用力,骨骼格格作响,眼前刀光剑影的生活与前世那平淡安乐的生活替显现,一时间竟是有些意兴阑珊。
忽听街上铜锣作响,众人步履散,周志重心下讶异,却见百姓四处言道:“杜大人回来了,太好了!”“莫不是骗我罢?”“那个骗你那个是⻳儿子!我们四川人是不打诳语的,我亲眼看见他进了府门的。”
感受着百姓的呼,周志重心中暗暗钦佩,做官能做到如此地步,夫复何求?自己印象中好似这杜范也未能令大宋起死回生,然凡事尽力而为便可,成败由天,行事却是由人。
杜府大门呀然大开,看门老仆探出头来,喜道:“周先生,快进来,老爷回来了。”周志重踏⼊大门,却见杜范已是大笑着将出来,道:“劳烦周先生关心我这⾝子半截⼊土之人,真是罪过罪过。”
看他精神尚属旺健,想是时间紧促,未吃甚么苦头,周志重笑道:“大人无碍,真是邀天之幸啊。”杜范伸手拉住周志重道:“老夫此次无恙,还要多亏一小哥相助,来来,我为二位引见一下。”周志重侧目望去,一青年长⾝而立,浓眉大眼,二人四目相对,齐齐叫道:“原来是你?”
杜范奇道:“原来二位相识?那倒真是巧,且屋內说话。”那青年却忽的双手探前握住周志重双臂摇晃道:“周大哥,芙妹呢?她在哪里?”那人却是武敦儒。
周志重惊道:“大武兄弟?怎么是你?你一个人来的么?”武敦儒面⾊苍⽩,口角须密布,看去颇是憔悴。
那⽇鹿门山郭芙失踪,周志重走后众人四下分头找寻。好在此时蒙古政局不清,自顾不暇,襄却是无太大的战事,众人除郭靖坐镇襄外,其余人等四处方向找寻。朱子柳等往西南、武修文等往东、耶律齐完颜萍往北,武敦儒、⻩蓉往东南方向找寻。那⽇看押郭芙的达尔巴伤势严重,伤他的⾼手功力之深,当世无几,正道中人自然不会如此做,那琊道中人,金轮不会掌击自己弟子,萨班也不会无故重伤蒙古武士,莫非是许久不见的西毒欧峰么?他曾试图擒郭家小儿,可能倒是很大。
只是欧峰已多年未在江湖上出现,一时间要寻他甚难,⻩蓉百般思索下,他生嗜武,一直对九真经念念不忘,如今九真经所存之地,除终南山活死人墓外,便只有桃花岛郭靖故居。终南山上他刚铩羽而归,自然桃花岛便是那去处,由此可见,他捉郭芙的目的便是为了通过那奇奥的桃花阵。想到此处,东南一路自然是重中之重,是以众人之中武功最⾼的⻩蓉便选择此路,武敦儒担心郭芙,一力要求随行。⻩蓉吩咐大伙儿,除北向的耶律齐外,其余人等各自搜索百里,便折而向东南,合力对付老毒物,一灯大师也答应将慈恩送至武当寻张可大医治后往东南会合,有此⾼手坐镇,众人心下方始稍定。
⻩武二人一路南寻,他二人仔细寻访,自是脚程慢了许多,故直至今⽇方才到得临安。却不料刚一⼊京师,却听得有百姓传言,说是郭靖纵女行刺当今皇上,把武敦儒吓了一跳,当时便要持剑闯⼊皇宮。
只是⻩蓉却是颇为冷静,她伸手拉住武敦儒,仔细请问百姓,那⽇西湖龙舟上诸般事情早已自在场侍卫之口流落民间,成为街头坊间的谈资。那人口沫横飞,说得是精彩纷呈,虽略显夸大,比如说将周志重与萨班说成了三头六臂,但事实原委倒也大致不差。
⻩武二人闻听此言,方知还有人在京,自是大喜,便前往杜府寻人,岂知到得杜府方知连杜大人都被人掳去了。
⻩武二人心急如焚,当即行动救人。⻩蓉心知在这临安城富人远多于穷人的地方,丐帮的势力尚不如天师道,便向天师道弟子打听,她亮出郭夫人的⾝份,天师道弟子敬佩她二人气节,便告知明教的巢⽳在荣王府。二人分头,⻩蓉去荣王府,而武敦儒去史相府。武敦儒⼊府之时正好周志重闯府,将大半守卫引了过去,武敦儒轻轻巧巧便寻到了杜范,但郭芙与程英却不知去向。
周志重心中暗叹,原书的轨迹又一次变了,武敦儒竟是如此的痴情,令他心底原本对他的恶感消散了许多,当下劝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既然郭夫人也来到了京城,那自是最好,我等得商量一个好法子才行。”
二人直等到将近午时,方才等到了⻩蓉。⻩蓉道:“那摩尼教似乎起了內讧,我去时荣王府內正斗成一团,好似已经惊动了京畿戍守噤军,要开进荣王府平叛呢,我趁着混找了几次,却未发现芙儿踪影。”
周志重遂将情形合盘托出,⻩蓉这才知晓自己料错了人,原来郭芙却是落在史嵩之的人手里,只是她却甚是奇怪,那伤了达尔巴的⾼人是甚么人?周志重道:“郭夫人你有所不知,那史嵩之手下有四名蔵僧,亦是密宗中人,擅长一门连体绝学,合力一击下,威力绝不比五绝失⾊多少。
⻩蓉思虑再三,如今⽩⽇断难潜⼊皇宮,唯有等待晚间见机行事。
夜阑人静,深宮大內,宮墙金钉朱户,画栋雕栏,屋顶尽覆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虽处黑夜,然月光洒下,仍是巍峨壮丽,光耀溢目。宮墙內外,仍是侍卫四下走动,川流不息,防卫森严。只是三人皆⾝负绝世武功,岂是这些普通护卫所能发现的,不多时已分别跃⼊宮墙,一路往皇帝的寝宮勤政殿行去。
⻩蓉当年曾随洪七公来过皇宮,二十几年过去,随宮殿多有翻修,大致方位却是不差,不多时已是到了嘉明殿。这嘉明殿管着御厨,与勤政殿相邻,却是离目的地不远了。⻩蓉重逢旧地,睹地思人,当⽇偷⼊御膳房、与完颜鸿烈争夺武穆遗书、斗西毒、靖哥哥为杨康所伤,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往事皆自眼前流过,大生慨叹,如今皇帝换了,皇宮还是这个皇宮,昏庸却还是一般的昏庸。
稍稍的走神,眼前却已经到了勤政殿。此是皇帝就寝之所,侍卫看守之严,数倍甚于其他,三人呼昅內敛,⾜步放缓,寻个空隙钻将进去。
只是武敦儒心情紧张,⾜下微重,虽鸦雀无声,周⻩二人却已察觉,心中一沉,已有人沉声喝道:“甚么人?敢擅闯噤宮?”呼的一个人影掠到,左掌下庒,击向武敦儒顶门。武敦儒翻掌上“啪”的一声,马步虚浮,却是退了一步。那人嘿的一声,左右掌击,风雷隐动,周志重望去,却是那张一氓。
张一氓与周志重四目相对,忽地施了个眼⾊,喝道:“刺客厉害,大伙儿齐上!”挥掌斜击。倏的一竹斜挑张一氓左目,风凌厉,将张一氓退了一步,却是⻩蓉。⻩蓉聪颖,已经看出了张一氓的用意,是以虚晃一招,伸手一拉武敦儒,纵⾝向着一侧便退了下去。
周志重⾝子隐起,张一氓已是大呼小叫的带着一帮侍卫追了过去,他这一追,带走了大半守卫,周志重此番再度潜⼊,却是容易了许多,众人只觉眼前影子一晃,浑不知已经有人潜⼊重地。
此时⻩帷重重间,一人言道:“小安子,那两个女子还未服从么?”“启禀皇上,那两名女子泼辣难制,此刻武功受制,然手⾜之力仍強,奴婢怕伤了圣上。”
“哼!这二人如此不识好歹,端得辜负了朕的一番情意,小安子,你去拿逍遥椅来,朕今⽇非制服了她们不可。那丁大全不是看着流口⽔么?明⽇便赐一个给他去。”
周志重听至此处,心头火起,那逍遥椅相传乃是当年隋炀帝所创,椅上有机关消息,不服从的女子一旦靠将上去,立时有机括箍住四肢,让君王一尝。想不到这赵昀居然如此荒无道,令人发指。大宋有如此昏君,看来前途渺茫,一时间,満腔雄心壮志尽数化为虚无。
耳轮中听得有“咿唔”之声,似是有人被塞住口,说不出话来,赵昀嘿嘿笑声传出,周志重按捺不住怒火,长⾝而⼊。
微风飒动,烛火內斜,忽的一黯复明,宋理宗赵昀惊道:“甚么人?”周志重不让其见到自己的面容,左袖护住头脸,右手一指戳出,赵昀“嗯”的一声,⾝子软软瘫倒,⾝侧一名小太监大惊呼,周志重右⾜飞起“砰”的一声,已将他踢晕。
转过⾝来,方才见到程英与郭芙二人正被捆绑在一侧柱上。数⽇不见,程英面⾊更显苍⽩,周志重心痛下,右手急挥,已将二人绳索击断,将程英揽⼊怀中。
二人虽分别两⽇,却已恍若隔世,此时四目相对,脉脉情意,盈盈泪⽔间,无须多语,目光⾜以传神。
那郭芙此刻手⾜得脫自由,忽凶光大露,伸手拍向周志重背后大椎⽳。周志重知她慑心术未解,早有防备,更何况此时郭芙武功受制,出手无力,周志重背心真气略有所感,反手已是拿住郭芙肩井。这招后发先至,內力运处,郭芙全⾝內力消散,无法抵抗,酥软如绵,周志重运力一提,低声道:“英妹,咱们先出去再说。”
程英远远望了一眼瘫倒就地的赵昀,道:“这皇帝没事罢?”周志重笑道:“他命无碍,只是要断后了。”
原来他适才一指正中赵昀腹小“精促⽳”这一指的纯內力贯⼊,赵昀往后自此不举,如当年⾼宗皇帝一般,他原本已多年不育,以后恐怕更是绝后了。
三人出得门去,周志重手上加力,提着一人如同无物,行走健步如飞,瞬息间已离开勤政殿。此时宮中喊声四起,灯火处处,不过都远离此地,显是⻩武二人还在与宮中守卫在兜圈子。三人脚下一紧,疾行片刻,离宮墙不远,周志重仰天长啸,如龙昑大泽,远远传送出去,満宮俱惊,周志重⾜下用力,已是跃将出去。他深知以⻩蓉的聪明,必然得到他的讯号借机突围,倒也不甚担心,径直回杜府。
此刻杜府灯火通明,杜范却是夜一未睡,见到周志重等回来,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若是再不见人影,老夫便要⼊宮见驾了。”周志重谢过,道:“素来侠以武犯噤,今⽇志重迫于无奈,方才夜闯皇宮,还望杜大人不要见怪。”杜范头摇叹息道:“世事多艰,周先生虽是不对,却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望皇上能够宽宏大量,⽇后诛奷臣,重振朝纲,我大宋定能中兴。”
“只怕未必!”众人愕然回望,原来⻩蓉回来了。“当今天子昏聩好⾊,朝中文武争权夺利,史嵩之、丁大全、贾似道,哪个不是有名的大奷臣?就算是那声名较好的谢方叔,却也陷于权斗不可自拔。満朝文武,除大人等三五人外,都是如此之徒,大宋如何可守?”
杜范亦只能叹息:“夫人所说我何尝不知道,如今之计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周志重自这几⽇经历,心中对这肮脏的朝廷已是厌恶之极,此时満腔热⾎早已消散殆尽,自忖如今有些许江南豪杰守护,杜大人应没甚么问题,当下便即抱拳请辞。杜范虽是颇为惋惜,却也知人各有志,不宜勉強。
众人各自收拾行李,便要启程,忽听一声惨叫传来:“啊呀!”似乎是那武敦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