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又蒾蒾糊糊着
摇着头,劝解道:“心兰啊,猫儿可惯不得啊,你开始要喂它吃饭,偶尔给点儿鱼呀的什么就好了,开始就喂得这么好,以后很难侍候的。”
心兰不说什么,却不以为然,心里想:“不,我的猫咪一定要吃鱼吃!”吃鱼吃的猫咪油光水亮讨人欢喜!实在地说,小白猫也确实讨人爱怜。
它总是那么柔柔地咪咪叫着,婴婴绕膝嬉戏,小儿一般,心兰每每下班回来,它一窜就到了心兰的怀抱里面。上班的时候,它又依偎、蜷伏在她脚前,依依不去。
吃饭的时候,如果心兰先吃,它也不闹,它静静地卧在她的脚前,仰脸看着主人吃心兰吃一口,它就用舌头一下嘴,心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怜的宝贝,我就先喂你妤了!
不几,小白猫就成了心兰的生活中心。心兰是属于献身型的女子,总要为了什么忙着,仿佛只有这样精神上才有了寄托。现在她为她的猫而忙碌着,先是查字典、翻资料,为小猫咪郑郑重重地取了名字,后又街地去寻找一个可意的方框为猫咪做窝。
名字汗牛充栋地翻箱倒柜了半天,最后也只找了个最俗的:小贝!窝倒是令心兰满意,西川街的老篾匠是心兰的娘家舅舅,求他照她的意思好好地编了一个,当然是百分之百的满意。猫咪在心兰精心喂养下长成一支体态华贵的猫。
心兰欣赏她,如欣赏曾经有过的女儿,心里心外地透着喜爱,还把它介绍给每一个同事知道,并且逐个说:“猫比人有情有义!”的确,猫比人有情有义。
以后发生的事情的的确确证明了心兰的说法。那时要买房,心兰因为凑不齐两千五百元而急得寝食不安、辗转反侧。
有天晚上,就在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而哀声叹息的时候,朦胧中,忽然觉得有双暖暖的手搂住她的头,心兰清醒过来,发现是那只猫咪。
她的小贝正用前爪搭着她的鬓角,用脸贴着她的脸。那一刹那,心兰哭了,四十年的生命里面从来没有谁这样贴心贴的疼过她。她喃喃着道:“小贝,为了你的窝,我再怎么难也要买下这房子。”
心兰想了一夜,感动了一夜,哭了一夜,第二天,决定回娘家借钱去虽然她最怕向娘家人借钱,她还是去了,不过,结果却是预料中的。
千难万难地开了口,回答她的只有屋子的一派叹息,令她恨不得把自己家里仅有的一千元反过来借给他们。
她回到家来,对着心爱的猫咪哀哀连声,说道:“宝贝小贝,看来”万事求人难“,求人不如求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为了省钱,我们以后都吃素吧!”
谁知道宠坏了的小贝不肯吃素,更加不肯妥协,一连两天都粒米不吃。无论心兰怎么讲道理、哀哀求告,它都不吃。心兰生了气,又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一辈子究竟犯着什么了。
全心全意地爱丈夫、爱女儿,末了,丈夫、女儿都不体谅她。这么一只猫,一头小畜生罢了,竟也学会用了她的爱而拿捏她了!
她决心要把这个事儿做到底,决不中途心软妥协不吃你就只管饿着,只要你不怕被饿死!她对猫咪“恶狠狠”地宣布道。
猫眯铁了心肠,不怕任何威胁,它坚持了六天,仍旧也没有任何丝毫的妥协的意思。心兰硬不下心了,她给猫咪儿买来小鱼。
看着小猫狼虎咽地撕扯着昂贵的鱼,叹息着道:“好你个小贝,你真是一条好畜生,竟然也治下我了!”
遂伤心伤情,觉得自己此生也实实在在的窝囊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足自己首先妥协的。上次没有妥协,结果失掉丈夫、失掉女儿。这次再不妥协,最终就有可能失去心爱的猫咪。
心兰倒也提得起、放得下。妥协就妥协罢,世上总有她这种软和子的人,才包容得了像丈夫文生和女儿这种任、奉违的人。否则,大家硬碰硬都该成了个什么样子。
小贝绝食胜利之后,十分的快活,它吃着鱼,世界地疯跑,天喜地地茁壮成长,热热烈烈的追求着爱情,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肚子的妈妈猫咪。
心兰着实得有些不悦,她不喜欢猫咪怀孕后笨笨的样子,她只能靠着下断怀想,初次遇到小白猫的时候,她那惹人怜爱的模样,来打发寂寞的日子,可惜现在发了的小猫咪只顾行匆匆的做着妈妈,断了心兰的幻梦。
怀胎三月,猫咪要生产了,却是难产!那难受的样子,令心兰肝肠寸断。小贝十分地善解人意,这样子也一点儿也不吵闹。
心兰曾经抱着猫咪去过兽医院,人家都摇着头说:“马牛羊的难产解决过很多,唯独猫咪难产是”大姑娘坐花轿破天荒、头一回“!”
心兰无奈,眼睁睁地陪着猫眯难受了八天九夜。第九天,她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那种肝寸断的折磨,一狠心,撇下猫咪,自个儿去了趟金堂寺。
她平生第一次虔诚地买了香表,虔诚地跪拜了慈悲济世的佛祖和菩萨,祷告平安,然而,待她回家,小贝已经死了!
心兰失声痛哭。她奇怪自己在失去丈夫女儿的时候,都没有这种疼痛深深、万刀钻心的感觉。
也许是,这猫咪已经陪伴她度过了初失家园的艰难时光,也许是这猫咪善解人意地用茸茸的前爪和头颅呵护过孤苦无依的她,也许是她曾经那么狠心地饿过它六天,又在它危难的时候弃它而去,也许是…
总之,心兰是痛彻肺腑,以至于号啕哭声惊动了四邻,大家不解,但是仍旧频频来劝,她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以后她又独自一人静静地守了猫咪尸身一天一夜。
亲手扎了一个小花圈,制了金丝绒的红衣,深夜悄悄出屋,选择图书馆花坛里面的雪松下葬了它…如果不是她第二天在花坛小坟前恋恋不去,猫咪本可以在雪松下面安息、长眠。
她偏偏控制不住情绪,又不会撒谎,老站在雪松下面流泪,就被老馆长发现了,五十多岁的老馆长,依然时髦的留分头、穿牛仔,俨然一派青年模样,那脾气也果然“年轻气盛”或者确切地说“老而弥辣”他愤怒地斥责心兰,仿佛她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你这是什么糊涂行为嘛!
一只猫儿死了,哭几天,扔到汉江里也就罢了,你竟然把它埋在我们的院子里面!发出臭味儿,怎么办?
传染疫情,怎么办?再说了,那么大的一只死猫,死掉了,埋在这里,多恶心。你趁早,趁它还没有腐烂,你赶紧挖出来扔到远处去!免得招人恶心。”
心兰吓坏了,苦苦哀求道:“再怎么说,这猫咪也是一条命啊!既然已经埋了,你让我怎么下得手去把它再挖出来?”
老馆长坚守原则、丝毫也不退让,决绝地说道:“你不要罗嗦!你快挖,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心兰也来了气,少有地红了睑,执拗争取:“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当初不是也…”
“我当初怎么着?”馆长见心兰“顽固不化”、“执不悟”也翻了脸,一字一顿、恶狠狠说道:“限你一小时内把那只该死的死猫挖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馆长这么一吼,全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都出来瞧看热闹,男女老少十几口,全捂着鼻子,好像已经闻到了猫咪尸体的腐烂臭气,口齿不清地为老馆长呐喊助威,嚷嚷着、迫着心兰。
那群情昂、那愤怒、那激动…好似心兰突然间在阳光底下做下了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心兰被打懵了,愣愣地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这些在眼前晃动的面孔,呆傻成了一座木木的雕像这么多年如此知冷知热的同事们,还有自己十八年来一直视为知己、父母的老馆长,怎么一转脸,全这样少情寡义,一丝人情味儿也没有?
不知怎么的,心兰心里忽然冶凄凄地,单薄的身子,宛若秋风中的枝树梢上面偶剩的孤叶,瑟瑟地直发抖。她也不回家去拿工具,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两只手生生地挖掘,手破、指甲断了。
也一点儿也不知道,只一会儿工夫就刨出了,那早已经安葬好了的,在自己亲手绣制的红金丝绒小衾子里面严密裹着的猫咪…
她抱着死去的猫咪,呆杲地站在那里,任大脑中的意识一片灰白。这个冬天的早晨,阳光很暖很亮。这也是丈夫文生、女儿洋洋去后的第个冬天。心兰想,这个冬天,猫咪也去了。
我又无事了!她搂着死去的猫咪,在阳光下,晒得暖暖的,又迷糊糊着,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只好像听到同事们窃窃的嬉笑声:“这人有病!你看居然还裹着红被单呢,好多情的一个老”林妹妹“哦!”“什么”林妹妹“?一个二手货罢了!男人、闺女跑了。
也没有见她这样伤心,如丧考纰!”一个带了眼镜的女同事,颇为得意地在“如丧考纰”四个字上面揣摩、兴奋了一阵。
馆长虽然不参与这些是是非非的议论,他大着嗓门立马心兰快去扔猫!心兰忽然大彻大悟,心里面空地就把死猫按照馆长的指示,扔到了汉江里面。在挥手的时候:心兰又一次想到“无事之冬”这个灵光一现般的概念。
这个冬天很怪!冬天总喜欢把她变成无牵无挂的人。心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的时分了,她认认真真地生了一盆炭火,坐下来把整个身子扑上去全心全意地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