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深深叹了口气

　　我和众女正忙着为素秋裹伤，听得一个武生打扮的戏子正问适才那个招呼大家进入后台的女旦。

　　“我们从开封远道而来，并未与管家结仇，看时下官兵尽数杀戮的场面，我想他们定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那女旦晶亮的双眸闪烁着，轻轻在那武生肩膀上拍了一下。

　　“兴许是城门失火，恙及池鱼呢！”旁边一个老生打扮的人哼了一声。“师父！此话怎讲？”武生问道。老生冷笑道：“管家如此大动作，而且不顾这么多百姓的死活，定是想除去这其中某个特殊人物！”

　　他见大伙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接着解释道：“我也是猜想的，咱们演的戏文中不是便有几出和今的情况相似么？”众人听他如此说，皆纷纷埋怨甚至咒骂起惹事的人物。

　　我听到心头一紧，忽觉一只纤手轻轻握来，抬头正是耶律宁真温柔而坚定的眼神，这才平缓起激动的心绪，听得班主继续吩咐道：“现在讨论这个没什么用！

　　大伙既然都在这里躲避，便听我‘玉楼’吩咐…如若真是这样，等下大厅动静平缓后，定有官兵进场搜寻他们想找的人物，我戏班为防身所需，倒准备了些兵器，大伙有些身手的，请过来挑选兵刃，到时候听我指挥，一并杀了出去，也好比在这里等着被白白杀戮得好！”“好啊，拼他个家伙就是了！”后台众人被凤翔军的暴行怒了，除了戏班剩下的一些戏子，一起进来的男子都去‘玉楼’那里索要了兵器。

　　众女中除了阿奴和二婢，也凑过去寻了些顺手的武器，丽儿还找来一柄长弓和一壶羽箭，我暗点人数，一时竟凑了三四十人。

　　群情昂中，我来到‘玉楼’身边，双手一拱道：“班主，小可曾出身行伍，到时候众人可否听从小可指挥，而若班主适才所说，从正面直接冲杀出去，只怕被官军发现包围过来就麻烦了。”

　　‘玉楼’听我说完，双眸一亮：“此乃生死危难时刻，但听先生吩咐，先生就不要客气了！”

　　我点点头，将身上附着的凤翔军的衣衫抖落下来，对‘玉楼’说道：“等下搜索的官军进来，我让身边的几人身着这些衣衫，趁他们不备，尽数刺杀众他们，再将他们身上的号衣下来，大伙都穿上，再趁着黑暗和混乱逃出去。

　　如此这般，大伙得的机会可就大得多了！”‘玉楼’明亮的双眸对我闪过一丝狐疑的眼神，她这时才注意到我身上并不太合身的官军号衣，正想询问，忽然听到后台门口探门的戏子小声呼道：“官军进来搜场了！”

　　不由她多想，忙对我点头应允：“一切听先生的安排。”我忙提着那包衣衫来到众女面前，吩咐阿奴和瑞宁留下看护素秋，其余四女皆穿上那些号衣。

　　好在都是男子的大号衣衫，很容易就能直接拢在众女的外衫上，她们再扣上凤翔军的制式毡帽，烟雾腾腾中倒也难以被人看出破绽。

　　我让‘玉楼’嘱咐众人宁声，自己则带着四女，悄悄从后台门又行出去。戏台的棚子此时已是烈火熊熊，名伶院本就很大，透过烟雾火光，但见有近百名凤翔军汉正在大厅的尸体堆上翻腾着什么，一时并没有走来查看这里。

　　此时名伶院中三个通道不是被大伙没，就是堵了大量被杀的尸体，只剩下西门通道还能进出。

　　我回头对四女小声叮嘱道：“丽儿随我逐一杀掉这些军汉，珑儿、宁真、可可真潜去守住西门，不要让一个人从这里逃脱！”

　　众女点头应允，我便和众女分作两组：珑儿她们借助烟雾掩护，很轻松地来到西门通道附件，我见她们干净利落收拾了几名门卫，便带着丽儿悄悄下了戏台，逐一开始“猎杀”场中的军汉。

　　可能因为凤翔军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同样着装的敌人会伺机反击，我和丽儿竟然频频得手，须臾间便刺杀三十几人。

　　这时场中的其余军汉才发觉苗头不对，慌乱中纷纷左顾右盼识别敌友，可此时名伶院中的烟雾越来越大，等我和丽儿又杀得十数人，剩下的军汉才发现我和丽儿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刺客”

　　“快，此人定是王爷要找的家伙！”一个头目打扮的军汉呼喝着，话音刚落，丽儿出的羽箭便从他的口中贯入。军汉们登时一愣，但见我和丽儿只是两人，还是壮起胆子纷纷向我们杀来。

　　我心中的愤怒和抑郁终于有了发的时机，手中的古墓长剑寒光闪现下，众军汉没人能在面前打上一个照面，再加上丽儿的神，顷刻间又被我们放翻三十余人。

　　剩下的军汉见情况不妙，忙调头想从西门遁出，可耶律宁真和可可真都是草原上了不得的女将，再加上珑儿，不一时，进场搜索的凤翔军汉就都被我们料理掉了。

　　我忙再入后台，招呼里面众人出来，大伙见大厅中适才还鲜活的观众，此时都已成了官军的箭靶，皆气愤已极。我招呼‘玉楼’他们，让众人从适才被杀的军汉身上扒下号衣，纷纷穿在自己上，还让那个老生穿上他们头目的军服，大伙又用焦碳污了脸面，在场中等待了片刻，等火势大到不能再待时，众人才从西门通道装作被火焰熏烤不堪的模样，从名伶院中慌乱得跑将出来。

　　面便见黑的凤翔军包围圈，众人皆是一凛，想到如果真冲杀出来，只怕还没到官军身边，便会被弓箭手成了刺猬。

　　＊＊＊“赵老七！”面一个骑马的军官对我们喊道：“呵呵，进去被烤坏了吧？找到王爷要的人了么？”

　　我还在愣神中，身旁那个老生已然开口，他用嘶哑着嗓音答道：“兄弟们都被烤坏了，里面尽是烟熏成焦炭的尸体堆，哪里还能找到！”

　　“哈哈！”那军官一阵狂笑“赵老七，我听你声音都被熏坏了，你小子运气背，被派了这么个苦差，现在还是给老子滚到后面歇息去吧！”

　　“谢大人！”那老生又是沉静地答道。我心中不由暗赞这老戏子的急智和模仿能力，再加上黑暗和烟雾的作用，一时倒也骗过了那个军官。

　　“众军士！安王殿下说了，此间不可放过一人！给老子放火，将名伶院烧成灰烬！”那军官一挥手中长剑。

　　但见从包围圈中腾起漫天的火星，无数的火箭再次飞向名伶院。通过包围圈时，众军汉见我们衣衫不整，有些穿着甚至不甚合体，倒没有人特别在意，只当是我们在里面被烟熏火燎得厉害了，得特别狼狈。我们这些冒充的凤翔军汉，异常轻松通过了包围圈，行了一段距离后，刹那间化作鸟兽散，纷纷向四周逃命而去。

　　我正背着素秋，带着众女离开，‘玉楼’带着手下的戏子拦住我们，她明亮的眼睛在我身上一轮，冷哼道：“如果‘玉楼’没猜错的话，这些官军想要的人应该就是在下吧？”

　　“是的！”我感到对方隐隐透出的杀机，不由将手中的长剑握紧了一些。“我香阁戏班今在东都被毁，这帐似乎应该算在阁下头上！”‘玉楼’冷笑一声，眼中来咄咄人的冷光。

　　话音刚落，我和‘玉楼’两边立时呈现剑拔弩张的场面。适才那老生忙拉住‘玉楼’，对我拱手道：“且慢，先生可否愿意告知老朽名讳！”

　　“义父！这时候知道和这厮谈什么名讳还有什么用？此人就是香阁戏班的仇人！”‘玉楼’一脸怒容，对老生嗔道。

　　老生微微一笑，对‘玉楼’摇摇手，继续问道：“先生在敌军阵中指挥坦然，都不曾畏惧，可不是怕了我等几个无名戏子不成？”我冷笑道：“告诉你又有何妨，本人就是控鹤军指挥使…王浩翔！”

　　“什么？”‘玉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就是大破石敬瑭数十万大军的将军王浩翔？”

　　“正是区区在下！”我淡淡地答道。“失敬，失敬！”老生对我一揖道“老朽等眼拙，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赎罪！老朽如没猜错，王将军定是受人陷害，此时将军还是先离开洛为好。我等不才，香阁戏班的人手上都还是有些功夫的，愿意随大人一同逃离险境。”

　　我拱手向老者和‘玉楼’回礼，略微沉，心念多些帮手，如果路途遇到麻烦总要好些，便点头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官军不久便会发现适才名伶院的情况，众位请随浩翔一同回府，然后再共同出城。”

　　众人并无异议，于是二十余人迅速向王府奔去。进得王府，我吩咐王禧将香阁戏班众人带到众武装家丁那里休息等候，自己则忙赶到老祖宗的房间。来到那里，只见大伯一脸忧，立在老祖宗身旁。进得房门，我“扑通！”一声跪在祖母面前说道：“浩翔不孝，给王家带来灭顶灾祸，凤翔军随时都会杀到这里，现在恳请老祖宗随大伯父一起，浩翔保护你们离开洛险境。”

　　祖母一脸平和，对我微笑道：“孩子，此番劫难的错不再你，又哪里说得到‘不孝’二字！”她回头对大伯说道：“你先出去下，我要和翔儿单独说几句话。”

　　大伯躬身退出，祖母轻轻将身边的茶盏端起，蓦然话锋一转，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盯住我：“孩子，你不是我那翔儿孙儿，能告诉老身，你到底是谁么？”

　　“什…什么…老祖宗，孙儿没有明白您的意思？”我登时一脸愕然，慌乱中没明白祖母的用意。

　　“孩子，你不要怕，老婆子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人之将死，总得让她明明白白的吧！”祖母依然微笑道：“这个要求不过分么？”

　　“老祖宗！您说什么？您…您不肯离开这里么？”我听出祖母话中的意思，忙爬到她身边，抱住她的大腿，急虑之下，眼泪几从眼眶里涌了出来，祖母慈祥得抚摸着我的头道：“老婆子是不会走的，这里是老婆子的家啊！再说，我生出了这么个让门族灭顶蒙羞的逆子，如何好意思苟活在这个世上！”她见我依然还想劝说，深深叹了口气，淌出两滴浑浊的老泪：“你父母的事情，我都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