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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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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众家人带领抬夫头儿,纷纷搬运。张仲雨跑过来,跑过去,指这样,说那样。门外人声嘈杂,苏蕙芳发赏封,上号簿,一个人那里打发得开,又叫了兰保、素兰来相帮,足足闹了两三个时辰,尚未清楚。

  里头许三姐也帮着手忙脚,同着那些陪房的摆这样,安那样,闹得一身的汗,一件稠衫子沾住了背心,也酸了,脚也疼了。

  喝了一碗凉茶,把扇子扇了一会,再来收拾。航忙进城谢妆去了,王文辉要推华公子首坐,华公子不肯。

  子云意邀他进园,与诸名士会会,华公子也不愿在外,便同了子云进园,文泽等齐齐站起,华公子上前见礼。

  除文泽之外,都不认识,内中见一个最年轻的,觉得如月光珠彩,凤举霞轩,骨重神清,风华雅丽,心里一惊,觉眼中从未见过这样人。

  子玉见华公子的品貌,也暗暗称赞:“清华贵重,仪表天然,果是不凡。”华公子一一见了。

  问明了子云。华公子道:“叙起来都也有世谊,小弟疏于交接,今幸会,涤我尘衿。”诸名士也各述一番景仰,遂推华公子首坐。

  华公子如何肯坐,说道:“我们既幸会了,就与夙好一样,若以小弟当客相待,倒是见弃了,我们今叙定,下次就不用再推。方才诸兄怎样坐的,自然是叙齿,那位年纪比我小,我就僭他。”

  叙起来,就是子玉比他小了三岁,华公子就坐在子玉之上。众人见他直,也不让了,华公子见这班人都是潇洒出尘的相貌,将航比起子玉来,稍逊一筹。

  而神情洒过之,可算瑜、亮并生了,坐了席,开了戏,那边王文辉、张仲雨进来,在华公子面前张罗了一番。华公子要请仲雨坐席,仲雨道:“今我竟没有这个福分。”

  航谢妆已回,也请仲雨入席,仲雨道:“外面一个媚香,如何照应得来?不可叫他怨我。”便拱拱手走开,指着子云道:“总是你好作成。”

  笑出去了,王文辉跷起了朝靴,手捋长髯,与华公子、徐子云讲了一番话,也就踱了出去。航请客宽了公服,唱了一出戏。华公子道:“天气热,倒不用唱戏了,也叫他们歇歇。”

  八旦上来,华公子不见蕙芳,便问航道:“怎么不见那位状元夫人,还在帐房里么?”航不好意思回答。子云听了。

  笑道:“如今闹出两位状元夫人,倒与《燕子笺》上的《诰圆》一样了。”华公子一想,自觉失言,便不再问。见素兰美丽风,亭亭可爱,即叫他上前,说道:“你去年写在那《良宵风月图》上的诗,我已裱成了手卷,并请人题了好些,实在画也画得好,字也写得好,人人称赞。”

  即对子云道:“此君风韵不减袁、苏,貌类琴言,而聪明过之。”赞得素兰好不喜欢。华公子又问子玉道:“弟与尊兄虽初次识面,但心契已久。有个魏聘才,是府上搬出来,在弟处住了半年,常常提及阁下,并有一事倒要请教。”

  子玉不知问他何事,即答道:“魏世兄也时常提及尊府,但未识荆,不敢晋谒,不知有何赐教?”华公子道:“事本细微,但一时不能索解。

  闻得阁下与琴言订最密,矢志不渝。琴言在弟处,弟即有所闻。琴言如今又同了敝业师出京,阁下何以忍心割爱,而琴言又何以掉臂游行?乞道其详。”这一问,把个子玉问得顿口无言,面有愧

  而心中悲苦,又随感而生。子云见子玉甚是为难,便大笑道:“这话须问我,庾香仁弟是长于情而拙于言。

  你说何以忍心割爱,而琴言又肯掉臂游行,其故最易说明。此是庾香用情深处,成全这个人,所以叫他同了令业师去的。况令业师认为义子,已如平地而履青云。

  琴言也明白这个道理,成身以报知己,岂不胜于轻身以事知己?”华公子点头叹息,子玉方安了心。华公子又与高品、南湘、仲清、王恂、文泽、次贤各讲了些话,知高品才从苏州来,问了些江苏风景。

  偶然见素兰的扇子一面画的甚细,要了过来,看了一会。又见那一面写着小楷,题目是《断肠词》。华公子道:“肠何可以轻断?”子玉见了,又觉不安。

  华公子低低了一遍,又问素兰道:“这是你自己的么?”素兰道:“字与画都是胡乱涂写的,这词,”即指着子玉道:“就是梅少爷送玉侬的。”

  华公子摺了扇子,对着子玉道:“看时就有几分猜着是吾兄手笔,非至情人不能道,果然,果然。”又笑道:“这梦魂到底唤得来唤不来呢?”子玉怎样回答,众人皆笑。

  忽见林珊枝走来,华公子便叫取衣服过来,穿戴了,辞了航,说道:“弟还要到舍亲处有事,明早送轿来再会罢。”

  一拱而别。外面送奁来那几位,早已去了,诸人送下了阶,单是那航送出。素兰见拿了他的扇子,便跟了出来。

  到上车时,华公子始见素兰送他,知他要那扇子,但又心爱此词,不忍释手,便对素兰笑道:“你好不解事,今这个好日子,你拿这《断肠词》扇出来,不教人忌违的么?”

  一面说,把自己扇袋里的扇子取出来,与素兰道:“给你这一柄罢。”素兰请安谢了,华公子登舆而去。

  航、素兰进来,素兰将华公子换扇之事,与众人讲了,把他的扇子展开来与诸名士看时,见一面画着两枝桃花,红白相间,一面写的小楷,却是美女簪花,娟秀无比,是两首《梁州序》的曲子,后注:“金错园赏桃花和《桃花扇》曲。”

  航道:“这楷书是闺阁笔迹。”众人看这两首词,情文互至,秀韵天然,赞叹不已,子玉道:“这第二首也像闺阁口气。”

  子云道:“不要是他夫人题的么?这两首像是唱和的。”仲清道:“未必,如果是他夫人写的,怎肯给人?”次贤道:“这话说得是。”

  诸名士在园内谈心,却说那聚星堂上,王文辉见诸名旦一个不来,颇觉岑寂,又不好意思去叫他们。

  想蕙芳在帐房里,便叫了他出来,蕙芳也累苦了,乐得出来歇歇,便到文辉席上来,就在文辉旁边坐了,此处是两席,那席是刘守正、周锡爵、杨方猷,这席是王文辉、陆宗沅、张桐孙。

  文辉道:“这几天我知道你也累极了,所以叫你出来歇歇,此刻也应没有什么事了。”蕙芳道:“也没有什么忙,借此倒可跟着张二爷学学。那张二爷实在可以,大大小小,没有一点遗漏。”陆宗沅道:“这是张老二的专门本事。

  大概遇着这些事情,这帐房非他不可。”文辉问蕙芳道:“你将来打算怎样,也要立个主意。我若能放了外任,你同我出去罢,我就请你管帐。”

  蕙芳笑道:“管帐?我才帮了几天帐房,已经闹得昏了,还能与你管帐呢!我倒有个主意,而且还有几个人也愿来。

  我想开个古董书画铺,兼卖绸缎、纸张、花绣、香粉、花木等类,这些物件都到苏杭去置办。

  房子也有现成的,度香有所空房子近着他住宅,也有个小花圃在内,看大家凑起来,如果凑得成,倒也有趣。我们也不想发财,不过借此安了身,几个相好聚在一处,也省得四方离散。”

  文辉道:“很好,我也愿来一分,我来与你掌柜。”蕙芳笑道:“我请不起你,你是就要放督抚的。

  你如果有不要的古董搬几件出来,借光摆摆罢。”王文辉道:“有、有、有!如果我放了督抚,我难带的东西都与你留下。”

  蕙芳笑道:“难带的东西想是笨的,你不要拿些木器家伙,什么铁炉子、铁火盒,寄放在我处,我是不领情的。”

  陆宗沅、张桐孙笑起来,王文辉也笑,把扇子打了蕙芳一下:“你薄我,这还了得。”蕙芳也笑。

  文辉手长髯,蕙芳道:“你那胡子怎么倒黑起来了?想是遵姨太太命染黑的。”文辉笑道:“这更胡说了。”

  便自己看看胡须道:“老了,你们这些少年人,虽然与我们讲些顽笑话,心上是很嫌我们的。”陆宗沅笑道:“你不要带着人说,我们的胡子不是染的。”

  那边席上的刘尚书、周锡爵、杨方猷都笑起来,惟有张桐孙是个道学人,不会顽笑。周锡爵道:“质夫,你那乌须药的方子,可是你孙亲家传你的?”

  文辉道:“他那几胡子,要用什么乌须药?”既而一想,便大笑起来,陆宗沅也明白,也笑了,刘守正与杨方猷不解其故,连声的问,文辉就将亮功女儿漆头发的一事讲出来。

  听得众人皆笑,连张桐孙也笑起来,周锡爵道:“既是这么着,质夫,你何不到班里借个假胡子带着,省得这乌黑的东西,沾染了你们如夫人的脸。”

  刘守正道:“这一染,就直染到前呢。”文辉道:“嚼你的舌头。”陆宗沅道:“怎么你把这尺寸都量得清清楚楚的?”

  蕙芳道:“带着假胡子好。你索把真胡子剃掉了,出门时带了假的出来,讲房时就除下,不更好看么?”

  大家又笑,文辉把扇子在蕙芳肩上打了两下,笑着骂道:“你这尖酸刻薄鬼,怪不得田湘帆被你管得服服贴贴,一强也不敢强,但你也只有今天一天了,明就有个真状元夫人来,看你又怎样?”

  蕙芳脸一红,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顽笑!”周锡爵道:“媚香不要理他,你到这里来,咱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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