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将外甥
还夹些丫头、老婆子解劝之声,又有些笑声。富三待不管,因聘才在此,听得不好意思,便走了进去。聘才静听。只听得出富三声口,说”
有客,有客”的两句。那些女人说话就略低了些,疏疏落落的犹有些牵藤蔓葛。富三走了出来,与聘才喝了一杯酒,里头又闹起来。
富三坐不住,又跑了进去,这一回闹得很热闹,就富三进去,也弹不下,倒越闹得更甚。又听得富三嚷道:“你们也替我做点脸儿,不是这样的。”
又听得一个娘儿们,带着哭带着嚷的,就是说话太急些,外边听得不甚清楚。聘才无心喝酒,也不便问,先要饭吃了,富三又出来,聘才看他心神不定,便告辞了,又谢了饭。
富三见聘才已经吃饭,里头又闹得这样,便也不好留他,只得说道:“今简慢极了,别要笑话,内人一出门,这些人就没有了拘束,吵起来,”
聘才也不好答应,一径出来,富三送出大门,看上了车方回。聘才又到贵大爷处,没有在家,投刺而去。聘才在车里想道:“前戏园里,蓉官说他青姨、白姨打架起来。
摔这样,砸那样,我当是顽话。今看来是真的了。”回去尚早,出了城,打发了车,又从戏园门口,各处逛了一逛而回。日子甚快,过了几,不觉到了年底,梅宅自有一番热闹。
李先生也散了学,时常出去,找些同乡同年聚谈消遣。到了除夕这一天,聘才、元茂在书房闷坐,大有作客凄凉之感。
少顷,子玉出来对他二人说道:“昨听得王母舅于团拜那一,格外备两桌酒请我们,还有孙氏弟兄。”元茂道:“我是不去的,我又不是同乡。”
子玉道:“那不要紧,一来是王母舅单请我们的,又不与他们坐在一处。二来也是庸庵的意思,你若不去,就大家无趣了。”
聘才笑道:“若果如此,那一天可以见着琴官的戏了。”子玉一笑,道:“我还有一点事。”说罢进去了。
晚间李全回来,进门时已见堂灯彩,照耀辉煌。望见大厅上,梅学士与夫人及子玉,围着一群仆妇,在神像前上供。
急忙来到书房,见书房中也点着两对红烛、四盏素玻璃灯,元茂上前叩了头。聘才也来辞岁,全连忙还礼,即同了他们到老师、师母跟前辞岁,士燮挡住了。
颜夫人即吩咐子玉出去叩贺先生,梅学士即领了子玉,来到书房,彼此贺毕,便摆上酒肴。梅学士恭恭敬敬与全斟了酒,全连称不敢。又要与聘才、元茂斟酒,聘才连忙接过酒杯,自己放好了,依次坐下。
士燮是个言方行矩的人,更配上那个李全,席间无非讲些修身立行,勉励子玉的话。李元茂拘拘束束,菜也不敢吃,坐着好不难受。
倒是聘才还能假充老实,学些迂腐的话,与他们谈谈。不多一会,也就散了席。梅学士又在外坐了一会,讲了好些话,然后同了子玉进去。全、元茂等亦各安寝,且待下回分解。
***话说年年代,只在除夕,明又是元旦,未免有些庆贺之事。忙了两天,至初三,王文辉处就有知单并三副帖子来,知单上开的是:户部侍郎刘、内阁学士吴、翰林院侍读学士梅、詹事府正詹事庄、左庶子郑、通政司王、光禄寺少卿周、国子监司业张、吏科给事中史、掌山西道陆、兵部员外郎杨、工部郎中孙、共十二位。
士燮看了比去年人更少了,叫小厮拿两副帖,到书房里去与魏、李两位少爷。到了初五,颜夫人也要请客,请了他表嫂王文辉的陆氏夫人,并他家孙氏少,与两位表侄女,又请了孙亮功的陆氏夫人,与其大姑娘,并两位少,就是孙大姑娘辞了不来。
这王、孙两家的陆氏夫人,是嫡堂姐妹,王家的陆氏夫人,是陆御史宗沅的堂妹,他亲哥哥叫陆宗淮,现任四川臬司。
孙家的陆氏夫人,是陆宗沅的胞妹。王家的陆夫人年四十一岁,孙家的陆夫人年三十九岁。这两位夫人都是续娶的。
虽在中年,却还生得少艾,不过像三十来岁的人,而且爱华,其服饰与少年人一样,王文辉的夫人生得风窈窕,是个直爽快人,与文辉琴瑟和谐。这孙家的陆夫人,容貌也与乃姐仿佛。
但情悍妒,本将亮功有些看不起,又为他前遗下来三个宝贝,都是绝世无双,心头眼底刻刻生烦,闲来只好将亮功解个闷儿。
这亮功从前的前,是极丑陋的,也接接连连生了一女两男,后娶了这位美貌佳人,便当着菩萨供养。
这个陆夫人,也是自小娇憨惯的。到了如今二十余年,已是四十来岁人,气倒好了些,也把亮功看待比从前好得多了,无奈亮功已中心诚服在前,目下夫人虽能格外施恩,他却是一样鞠躬尽瘁。
陆夫人就生了王恂的少一个,名叫佩秋,生得德容兼备,爱若掌珠,十八岁嫁与王家去了。
还有个白头的大姑娘,是不能嫁人的,新年已二十九岁。嗣徽二十六,嗣元二十四,这两个废物,都已娶了亲。嗣徽娶的沈氏,是国子监司业沈恭之女,名字叫做芸姑。
生得齐齐整整,伶俐聪明,嫁了过来,见了那样丈夫,便想自寻短见,被他的丫鬟苦劝,只得自己怨命,后来回了娘家,不肯过来。那位司业公,是个古扳道学人,将女儿教训了一顿,送了过来。
这沈姑娘实在无法,又遇嗣徽无度,那个红鼻子常在他脸上擦来擦去,闹得沈姑娘麻难忍。
后来只得将一个陪房的大丫头,叫嗣徽收了,这丫头名叫松儿,生得板门似的一扇八寸长的脚,人倒极风的,嗣徽本先偷上了几次,试用过他那件器物,倒是个好材料,便爱如珍宝,竟有专房之宠。
这沈姑娘如何还有妒心,恨不得他们如蛤蚧一般,常常的连在一处,也了他的罪孽。外面侍奉翁姑,颇为承顺,背地却时时垂泪。这嗣元娶的是巴氏,名字叫做来风。父亲巴天宠,是上江风人,清白出身。
自小当兵,生得一表人材,于弓马,又得了军功,年才四十余岁,已升到总兵之职,现在天津镇守海口。听了媒人谎话,将个爱女嫁了嗣元。
这位巴姑娘生得十分俊俏,桃腮杏脸,细身长,柳眉晕杀而带媚,凤眼含威而有情,气燥烈异常,少小娇痴已惯,可怜十七岁就嫁了过来。
他只道文官之子是个风佳婿,蕴藉才郎,一见嗣元那个猴头狗脑的嘴脸,又是期期艾艾,一口结巴,就在帐里哭了半。
到晚嗣元上,要与他衣,就被他打个嘴巴。嗣元半边脸,已打得似个向桃子,便嚷将起来,似狗狺的一般,揎拳掳臂,也想来打巴姑娘。巴姑娘趁他走近身时,便站将起来。
索的劈一拳,把嗣元打了一,嗣元爬起来往外就跑,伴送婆、家人媳妇、陪房的丫头一齐拖住,再三的劝他,又将巴姑娘也劝了一会。
这巴姑娘原也一时使气,仔细一想,原悔自己太冒失了,闹起来不好看,且兼娘家又远,照应不来,只得忍耐不语。
嗣元嘴里说,被伴送婆掩了他的口,与他们卸了妆,了衣,再三的和解,服侍他们睡下,方才出去。嗣元经了这两下,心已悔了,再不敢寻他,只得避在脚头,睡了一夜。
过了几天,巴姑娘的母苦苦的喻以大义,说官家之女,怎好打起丈夫来,就是丈夫生得不好,也是各人前定的姻缘。
巴姑娘原是个聪明人,也知木已成舟,不能怎样,只好独自洒泪。这嗣元过了几天,见他和平些了,便想也行个周公之礼。等他睡着了,便解开了他的衣。
巴姑娘本要不依,一想吵闹起来便不好听,且看看这呆子怎样。谁想这个孙嗣元,样样鄙夷乃兄,独这件事却没有乃兄在行,始而不得其门,及得了门时,已是涕泪潸潸,柔如绕指了。
孙嗣元又急又愧,巴姑娘又恨又气,以后非高兴时,便轻易不许嗣元近身,所以巴姑娘做了五六年媳妇,尚未得人伦之妙,这也不必叙他。
那一,文辉的夫人带了二女一媳,香车绣撵的到了梅宅。颜夫人领着一群仆妇丫鬟将出来,引进了内堂。这颜夫人虽四十外的人,尚觉丰采如仙,其面貌与子玉仿佛。颜夫人见琼华小姐更觉生得好了,清如浣雪,秀若餐霞,疑不食人间烟火食者。
而蓉华小姐朗润清华,外妍内秀。那个孙氏少佩秋,媚妍婉妙,和顺如。两夫人见过了礼,然后两位少、一位姑娘,齐齐的拜见了颜夫人,各叙了些寒温。
陆夫人问起子玉来,颜夫人说他父亲带他出门去了,琼华小姐心里始觉安稳。忽见仆妇报道:“孙家太太与少到。
颜夫人也降阶接,陆氏夫人是常见的,那两位少虽见过两次,看今装饰起来愈觉娇,颜夫人也深知其所适非天,便心里十分疼爱起来。
当下各人见礼已毕,谈起家常来,文辉的夫人,总称赞子玉,似有欣羡之意。亮功的夫人笑道:“姐姐,你的外甥固好,就我的外甥女也不错。你既然这样心爱,你何不将我的外甥女,配了你的外甥,也如我将我的外甥,配了你的外甥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