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刀是做弟弟的事先藏的,因为听说有人死状极惨,所以留做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尽用。
这原本是一对再懦弱不过的兄弟,可一旦被到了绝境,也会从愤怒里生出无穷潜力。
刀离鼻尖只有半寸的时候姹萝仍在冷笑,象猫看着老鼠,而原本在她腿边的小三这时则象箭离弦,飞身上来一把握住刀刃,接着手腕翻转,将刀尖刺入了那人眼窝。
做哥哥的应声毙命,和弟弟四目遥对,也算是同赴极乐。鲜血将波斯毯浸的通红,姹萝的眼眸依次闪过七彩,最终定格在片妖异的金色,将小三双眼牢牢锁住。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眼波转的同时她托起了小三的下颚:“你不觉得死对他而言太便宜了吗?”
小三不发话,双紧抿,深灰色眼眸仍是清亮,没有一丝昏沉畏惧。七彩琉璃目能慑人心智,对他竟是毫无用处。这人心坚定,竟是不在当年刑风之下。
“刑风…”想到这名字姹萝心起伏,忽然间发现小三和最初的他是如此相象。
一样的灵魂高贵,一样的心存良善,还一样的爱上了自己主人。那晚媚和晚香争,她有意要小三和初八一决高下,结果晚媚和小三四目相触,只是一碰她就明白了一切。
这两个人萌生了感情,时隔十六后,终于有人重蹈她和刑风的宿命。不可否认,她曾怀疑过小三就是刺客,如今怀疑被推翻,那么他的性命就可以留下,留着演出大戏。
伟大的爱情输给强悍的命运,那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出戏码,姹萝挑眉,一瞬间笑意盈盈,抬手扶起小三:“你起来吧,论理我还应该嘉奖你,表彰你忠心护主。”两天之后晚媚回到鬼门,即刻就被姹萝召见。
眉心那个伤口仍然没有愈合,她看起来有些容颜憔悴。姹萝上前起她前额的头发,眉头立时蹙紧:“你这个伤口要加紧料理,不然就会落疤。”晚媚垂头叹气:“如果不是二月贪生怕死,我就不会找那么个不中用的人来,也就不会出这种纰漏。”姹萝展颜,深深看她:“如果是小三,就一定不会有这种纰漏对吗?”
晚媚不发话,姹萝暗笑了声,将话题转移:“媚姑娘这次任务做的实在是漂亮,看来成大器是早晚的事。”晚媚连忙谦虚,废话了半天姹萝终于说到正题,声音放低笑的深沉:“绝杀,光做绝杀已经八年了呢,如今越来越是怕事。
媚姑娘聪明的,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晚媚有些吃惊,可姹萝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如果和我一条心,又能够取代光。”她道,握住了晚媚手掌:“我是什么都会给你,当然也包括你的小三。”这之后晚媚分外神勇,两个月内连做两个大任务,都做的异常漂亮。
自己不过是别人手间一枚棋子,这点她非常清楚,可是没有选择。不能够掌控命运,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她只能埋头向前。
关于这点公子是颇有异议,在听竹院里,这天是第三次摇头:“我说过第十三式天光尽是要神会的,你这样急躁冒进根本没用,和莽夫又有什么分别。”晚媚闻言收回了神隐,因为心力瘁,人有些恍惚和软弱。
“晚媚求公子替我要回小三。”这句忍了太久的话终于被她说出口:“听说门主…她现在正拿小三试蛊。”公子抬起右手,了眉心:“你可知道,鬼门归属于我只有四年,可姹萝做鬼门门主已经不止十四年,我也得忌惮她三分。”
晚媚闻言绝望,张开五指遮住了眼。一旁的公子却突然发问,幽冷的一句:“她有没有要你和她一条心?”晚媚连忙回了声是。
“这句话她会和每个天杀说。”公子缓缓摩擦双掌:“因为每个天杀都有可能成为绝杀,而绝杀,按照鬼门的祖例,每年都会有一次挑战门主的机会,如果得胜就成为新门主。”晚媚诧异:“可是我来鬼门也快两年了,绝杀光从来没挑战过门主。”
“因为光和姹萝是一条心。”公子低声:“你回去吧,过几天有个大任务,你随我一起去。”听到晚媚的讶异声他垂下眼帘,端起茶杯在掌心旋转把玩:“你没听错,我是要亲自去,这里面有个值得我亲自出场的人物。”和公子同乘一辆马车,晚媚竟是有些紧张,不断偷眼看他。
公子的神情很是倦怠,可却不肯歇息,双眼穿过一切,似乎一直在看着某处的虚无。晚媚于是拿起一个抱枕,道:“公子累了不妨睡会。”
“我没时间,有很多事要想。”公子叠起双手:“就等死后再一气睡个够。”晚媚也不敢多问,只好跟他一起沉默,仔细推敲这次的计划有没有纰漏。
这次要杀的人叫做黄喻,出身武林世家,一生以匡扶武林正义为己任,给自己的山庄起名叫做正义山庄,又给两个女儿分别取名‘黄正’和‘黄义’,所以江湖上人人都称他黄正义。
想到这里晚媚发笑,还没曾笑完马车已经停住,赶车的人拉开了门帘。
“记住带人到这里来。”车里公子发话:“不要让我等太久。”车外细雨绵密,晚媚点点头,撑开她的红魔伞,月身影很快不见。
正义山庄果然是正气凛然,连角门都比别人的阔三分,叩门铜环上还雕着一个‘正’字。
晚媚莞尔,伸手将上身衣服哗啦一声扯破,接着开始急急叫门。出来门的是一个小厮,晚媚连忙软语相求:“这位小哥,我衣服刚才被树枝勾破了,能不能借个地方再借点针线。”小厮抬眼,看见她连肚兜带也被扯断,衫子下面掩着一双雪白的房,一时间是什么原则也没有了,连忙将她进门口。
针线很快就被找来,晚媚在小厮的住房里面补,也知道那小厮在窗外鼓着眼睛偷看,于是干脆下上衣,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很快这小厮就说出了有用的讯息,告诉晚媚,他家老爷每天黄昏时分都会到花园练一会狮吼功。
晚媚于是打开房门,撑开伞软语央求:“不如哥哥带我去瞧一眼黄大侠吧,我对他老人家是仰慕已久,偷偷瞧一眼就成。”小厮是个童男,这会子早已经头昏脑涨,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他,两人于是撑着红魔伞来到花园。
花园西北角有片假山,小厮拖晚媚藏在后头,手已经紧紧搭上了她肢。
晚媚在他身旁冷笑,伸手拔下头顶发簪,一记就戳进他太阳。小厮立时枉送了性命,晚媚弯下来,抹了一丛血在嘴角,看着地涌金莲枝叶展开,最终将他成一具干尸,神色一直是冷漠平静。
花园里这时有了脚步声,沉重稳健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内功深厚。晚媚故意踩翻一颗石子,在冬末的干草丛里制造出一声闷响。
原本已经张嘴预备狮吼的黄喻立时发觉,双眼出光,人悄无声息掩到了假山后头。
假山后躺着具干尸,而晚媚正拿着把鲜红滴的伞,一指头抹过嘴角,擦干那上头的血迹,冲他盈盈一笑。
这情形瞧来未免诡异,黄喻吃了一惊,退后一步又立马站住,双眼铜铃似的瞪着她:“你是哪里来的妖孽,居然敢来我黄府作!”
晚媚莞尔,朝他媚眼一斜:“我记得我和黄爷可不是头一次见面。”黄喻回了回神,立马醒悟:“你就是在临凤城杀沈墨的凶手!我认得你!”
“黄爷记不错。那么你也记清楚,今天是谁来取你性命,来好向阎罗王告状。”晚媚还是笑,握住伞柄的左手一旋,藏在空心伞柄里的神隐鞭风亮相,在空中划过一道诡丽弧线。
黄喻侧身闪过鞭尾,双拳如电往晚媚面门袭来,拳风凛冽,的晚媚只好纵身后退。“到底是谁支使你!”他咬牙追问,拳拳错密不透风,的确是修为颇深。
“临凤城当高手如云,居然连我们两个都没追上,怎么黄爷从没想过为什么吗?”
晚媚甩鞭,从拳影下身,幽幽说了这么一句。黄喻愣了下神,几个月前的往事从脑间掠过,一下变得清晰明朗。“是方歌!”他恍然大悟:“是他支使我们往东,这才让你们逃了!”
晚媚闻言挑起眉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意思。”说完便伸出左手,将外衣扣子解开,一起了个干净。肚兜在方才衣服的时候早被她了,如今她身上就只剩下小衣小,纱棉质地,很是轻薄那种。
天际细雨绵,小衣很快被打,紧紧裹住了她双峰。黄喻连忙将头别转,道:“妖女,你想要本大爷,那是门都没有!”
“谁说我要你。”晚媚叹口气,模样甚是娇憨,将神隐又是风一抖:“打架而已,许你男人赤膊,就不许我件衣裳?”
黄喻气结,和她斗了几个回合后雨下得大了,小衣开始通透,可以清楚看见她双峰上的凸起,是两朵娇媚的粉红色,因为遇冷而分外坚。
体内火开始窜,晚媚似笑非笑盯着他下体,似乎在等看他的笑话,黄喻长啸一声,双拳更是如鬼影一般,劈头盖脸朝她袭来。
雨这时下的益发紧了,晚媚挥鞭自保,上衣已经完全透,雨水开始浸往小,缓缓勾勒出一个黑色的倒三角。
黄喻的拳风顿了顿,心间开始天人战,一方面希望雨下得更大些,一方面又恨不能甩自己两记耳光。
晚媚在这时摇了摇头,将头发上雨水甩开。小衣小都已经透了,她等于是全立在雨中,周身水汽蒙蒙,象一朵语还休的沾梨花。
黄喻的心终于开始狂,看着雨水滑进她下体,不由想象自己就是那雨水,被密林下幽包裹,该是怎样温暖快活。
依照套路,他的双拳这时本应是击晚媚口的,可却不由自主转向,右手作勾,哗啦一声撕破了晚媚的小。
晚媚见状发笑,神隐忽一声扫过他下体,道:“原来你也会硬,我还真以为黄大侠洁身自好呢。”黄喻低头,看见自己分身已经将长衫高高支起,脸一下红到耳,连忙运气平心。
到最后望终于平息,他维持了一个君子的体面,这才又运拳将晚媚身形拢住。若论武功,他是稍胜晚媚一筹,可他的‘正气拳’讲究大开大阖,胜就胜在霸气。
如今十分霸气里面倒有三分要分心来克制望,他的拳法大打折扣,终于在第两百招时输给神隐鞭,被鞭尾卷住右臂,借力卸下了一只胳膊。
鲜血冲天而起,他捂住伤口连连后退,开始高声呼唤:“来人!”没有人应声,他每天在花园里狮吼,家里人都怕震聋了耳朵,一早躲的远远的。
最后时刻来到,晚媚勾起角,神隐鞭力含千斤,从他前锥入,最终破体而出。
黄喻轰然倒地,脸含怨愤,一幅被人算计的表情。晚媚蹲下身来,摸到他已经没有鼻息,于是拿他衣角擦干净鞭身上血迹,穿上衣衫,又将鞭收进红魔伞中。
“觉得冤是吗。”她拍拍黄喻脸颊:“是男人就都有望,可是黄正义黄大侠您非要觉得自己是神,那也没办法。”“老爷老爷!”园子外头管家突然奔了进来:“中原群雄到了呢!您快去…”
晚媚于是施施然站了起来,撑着她的红伞走到管家跟前,白玉般的食指一指:“那,你家老爷在那里,假山后头。”管家不停眨眼,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居然就让她擦肩走出了花园。
等走到假山后,看见一地血迹他才回悟过来,连忙抱住老爷扯嗓子直喊:“抓凶手啦!有人杀了老爷!”他怀里的黄喻这时动了动,居然睁开双眼吐了口血沫。
“我没死。”他一只手抓住了管家衣领,将他衣领染的通红:“那个…那个妖女被我息大法骗了,快…快去拿我的千年人参来。”同一时刻,鬼门刑堂,小三被落了梅花蛊,脸颊两侧红斑点点,倒真像初的五瓣红梅。
“这个蛊虫很有趣。”刑风还是温文的笑,拿铜盆来接住小三吐出的血:“一开始脸上一瓣梅花,一天只吐一碗血,五瓣便吐五碗,很雅趣别致。”姹萝打了个哈欠:“没意思,整来整去不过是吐血。
你快给他解蛊吧,省得蛊虫入肺太深,到时候治不了。”刑风的脸开始苦了:“那么门主,您觉得什么样的蛊虫才有意思呢?”
“以前老门主给你下的蛊。”姹萝抬起眼,里面烧着很深的痛:“那个连蛊王也不能克制的蛊。”
刑风沉默,头深深下埋,指甲掐进掌心皮。不错,前任门主曾给他下蛊,蛊毒至今还折磨他,不死不休。
那是一种很稀有的无解之蛊,只要他对任何人起了念,哪怕是一丝一点,就会痛不生,如被炼狱之火焚心。记得那时他中了蛊回转,姹萝也遭凌辱高烧不退,牙关打战通身颤抖,要他抱着她取暖。
他抱着她,寂静一夜,清早时姹萝高烧褪去,可他早被蛊虫折磨的人事不醒,都是牙齿咬下的血。
“我如今是比太监还要太监了。”记得醒转时他说了这么一句,好像风轻云淡。可他知道这句话其实改变了他们的一生。从此姹萝心大变,一狠毒乖张如暗夜修罗。
而他,作为修罗的影子,也只好同坠地狱。
“你是说‘戒’?”遥想至此刑风抬头,看住了姹萝:“你要我给他也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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