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米尔从曼苏尔怀里挣了出来，着气说：“你真爽快。不过，你不在乎你的大臣和将军们怎么看？”曼苏尔回答：“任何人都能够理解过份的美丽所能影响到的范围和程度。

　　如果能够使你开心，我愿意做。不过，我想你今天想说的不是这个吧？”“对啊。”米尔笑起来“陛下，我有一个要求。”曼苏尔继续耸肩。

　　“怎么，每天在外面逛得不开心了？法瓦兹是太古板了一点，要不要我给你换个人？”米尔摇摇头。

　　“不，他很好。”“那你想要什么？说吧。”曼苏尔眨了眨眼睛，问他“你是要我给你修建神殿么？”米尔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浓墨描画过的眼睛格外鲜亮。

　　“陛下，你比我想的更聪明。”“祭司不会要身外之物，我想不出来你会要求我什么。即使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可是，这干这些珠宝什么事？我听玛拉达说你把皇宫里珍藏的最好的珠子都找来了。”米尔不再笑了。

　　“当时，陛下，你在吕底亚的时候，一场大火，把神殿烧毁了。神殿里面本来有一颗明珠…”他还没有说下去，曼苏尔就挥挥手，说：“不用说了，我帮你再找一颗就是。你这么说，心里应该已经有想要的了吧？”米尔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得弯弯的像个月牙。

　　“我听说邻近的阿勒亚，他们的神殿里有一颗珠子。不过，是他们的宝物，决不会轻易拱手让人的。”

　　“盖吉斯魔戒不也是你们的宝物吗，最后不也得拱手让人？”曼苏尔淡淡地说“好吧，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你的希望，哪怕是杀光城里的人或者烧掉城池，我也会帮你办到。”

　　“那么，我应该给陛下什么样的报酬？”曼苏尔微笑。“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米尔也笑了。

　　“前面一样，陛下早已得到了。后面的…陛下，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也说过，祭司的心就像是黑夜，电闪雷鸣都撕不破黑色的屏障。”

　　“如果我把你想要的东西到你的手上，你是否会愿意考虑？”米尔又笑了起来。他睫不断颤动的时候，银色的眼影在烛光下闪着妖治的光。

　　“会的，陛下。”那天夜里，在他们疯狂情之后，曼苏尔把他拥在怀里，问了一个他这段时间一直想问的问题。“米尔，你真的可以把那个噩梦忘记吗？”米尔微笑了。

　　“既然是噩梦，为什么要刻意去回忆？只要身体已经没有记忆了，我自然就会忘记。

　　所以，陛下，我不介意你多宠幸我几次，能够让我的身体只记住你而再也记不住别的。”曼苏尔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柔软的嘴，因为自己刚才的亲吻红润而微微肿。

　　“你真的很奇怪，越了解你，就越觉得你不可理解。祭司都是这样的吗？”米尔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希望我多宠幸你几次吗？”曼苏尔在他上狠狠地了一下，米尔着气，回答说：“只要别让我死在你的上就行，陛下。”

　　曼苏尔笑着说：“应该是别让我死在你的身上才对，宝贝。”他贴着米尔的耳边，轻轻地说“你现在越来越了，这是真的。

　　你越来越懂得怎么讨好我，以及给你自己制造愉了。”米尔不置可否地微笑。曼苏尔在他眉间轻吻着，问他：“你真的很奇怪，很奇怪。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即使偶尔提起来，你也没有什么反应。”“曼苏尔，如果你觉得这种事很好玩，你可以再把我扔到军营或者把我卖去当个普通的娼。

　　或者，我知道波斯的宫廷里有这样的习惯，贵族间会互相换自己的奴隶，你可以把我换给别人。”曼苏尔双手撑在他身侧，问他：“你生气了？”米尔扭过头，不看他。

　　“我是奴隶，怎么敢生皇帝陛下的气？我并不想再一次沦为娼去接客，如果这就是陛下要问的话。陛下也不会希望一个娼在自己上吧？”

　　“对不起，米尔。我总是会说些或者做些伤害你的话。我是习惯了…”米尔打断他：“不管你怎么说，你总是不经意间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宠物，一个奴隶。

　　在你心情好的时候，你宠爱我，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得像一个娼一样侍奉你，摆出你想要的任何姿势。

　　你高兴的时候会把我抱在怀里，你不高兴的时候我还是得跪着。曼苏尔，你是个任的暴君，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曼苏尔想说话，张了两次口又闭了起来。米尔一翻身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睡吧，我累了。”半夜醒来的时候，曼苏尔惊讶发现米尔正蜷缩在角流泪，眼泪把枕头都打了。他慌了，他完全不明白米尔为什么哭。

　　“米尔，别哭，对不起，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

　　他解释不清楚，于是准备用热吻和抚摸蒙混过关。让他松口气的是，米尔温顺地接受了他的道歉和亲吻，甚至主动打开身体，合着他这一次温柔的爱抚。

　　曼苏尔放下心地睡了，他没有看到米尔眼睛里面的绝望和决绝，也并不明白他的反应仅仅只是身体上的本能。

　　陛下，我只不过是你的玩物。不管你嘴上怎么说，你还是把我当成奴隶，只是跟一般的奴隶有所不同罢了。

　　你从来没忘记，我被那些人轮过的事。你甚至会在不经意间用那些事来刺伤我。你的记忆比我还长久。第二天，曼苏尔果然下令修建一座神殿。银色的月光一样的神殿，一切都比照米尔当年曾在吕底亚的神殿。他并不想问米尔要这座神殿来做什么，有很多事，想得太多了不是一件好事。

　　他只是接受着米尔的柔媚和温顺，跟他聊天或者听他弹琴唱歌也是件愉快的事。

　　如果说修建一座神殿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的话（确实不算，不要说国库充盈，每年的进贡都用不光），曼苏尔要在一个月内拿下阿勒亚的命令则让所有的大臣和将军们不知所措。

　　问曼苏尔原因，曼苏尔不肯说，直到问烦了，就把桌子一拍。“究竟我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

　　底下立刻噤若寒蝉，只得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好在大家都知道曼苏尔是个过于好战的皇帝，随时都有可能心血来。

　　所以也都习惯了，也都早已学会服从。跟富庶且疆土辽阔的吕底亚不同，阿勒亚只是邻近的一个小国，就算曼苏尔是一时兴起也无妨。

　　这跟吕底亚那一场血无数的艰难的长期战争不一样。米尔继续他悠闲的游生活。曼苏尔太忙，除了晚上必须伺候他之外，别的时间他已经可以自己支配。

　　法瓦兹遵照曼苏尔的命令保护他，每天不离身地跟随着。这天，来到城外一条绿下的小河旁，米尔下了马。

　　法瓦兹过来帮他，米尔扶着他的手落到了草地上。他没有穿鞋子，一双脚就像是鸽子一样，踏在碧绿的青草里美丽得让人醉。

　　“陛下过几天会去阿勒亚。”米尔在草地上坐下，把脚放进清凉的水里。法瓦兹着魔似地盯着他的脚看，柔美的的脚面在水波下是晶莹动人的。

　　“我知道，是我要他去的。”“什么？！”米尔把从额饰上垂下的黑色面纱开，他的脸庞映在溪水里，如同精细的象牙。水波在风里漾着，他的脸也在动着。

　　“我要他去给我取回阿勒亚神殿的那颗明珠。传说那颗珠子是从最深的海底捞上来的，像一轮明月，可以让晨星失去颜色。

　　这样，他至少会有十天不在皇宫里，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准备。”法瓦兹盯着他脸侧在风里飘的黑纱，和黑色的斗蓬。像夜的翅膀。

　　“米尔，陛下为了你的要求，会杀死无数的人或者烧掉整座城池的。”米尔转过头。他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的光点，那是阳光映在纯黑的水晶里的颜色。

　　“噢，法瓦兹，我不知道一个在战场上征战无数的将军也会惧怕杀人。如果你后悔我可以让曼苏尔换个人来陪我，你也可以告诉曼苏尔我对你说过的话。”

　　法瓦兹像被石化了似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最终长叹了口气。“不，我不会。”“好吧，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惑了。”

　　“陛下对你很好，你为什么一定要逃离他的身边，这样不惜一切？”米尔发出了一声笑。“法瓦兹，你是从吕底亚就开始看着的。你觉得他对我真的很好？”

　　“陛下只是习惯。他拥有一切，所以…”米尔打断了他的话。“他的习惯就可以让我变成他的奴隶？你也觉得我应该继续做他的奴隶？”

　　一个很长的停顿之后，他缓缓地说“好吧，如果你想先向我要回报，我给你。”法瓦兹目瞪口呆地看着米尔拉开了黑色的长袍，朝草地上躺了下去。

　　厚重的深的长袍，一拉开里面竟是一丝不挂的象牙般无暇的身体。强烈到刺目的反差让他眼睛都几乎睁不开。米尔闭上眼睛。

　　阳光下，他的身体和心都是一样的冰冷。当他感觉到有人在近乎虔诚地吻自己的脚的时候，米尔张大了眼睛。他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你要的？”米尔笑了起来。

　　“你要的代价太小了，你要知道，你付出的可能是生命。”法瓦兹吻着他光滑的脚面，热烈而绝望。“我希望这双鸽子一样的脚能够踩在清澈的溪里，或者是柔软的草地上。

　　而不是踩在金线刺绣的波斯地毯上，赤着身体为人献舞。我想要的，只是如此而已。你的身体，我配不上，也不敢亵渎。”米尔发出了一阵大笑，接近疯狂的笑声。

　　“亵渎？法瓦兹，你用了一个多么可笑的词！你知不知道这件圣洁的黑袍下的身体已经被你的陛下随意玩过多少次？或者，有多少双手来碰触过？以前，我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触我的身体的！”

　　“我曾经看过…在他的怀抱里，你是快乐的。”米尔把手枕在脑后，仰面望着天空。

　　“是吗？也许吧。那是身体自发的本能的快乐，跟我的心无关。”他的眼波转，转到法瓦兹的脸上，让法瓦兹有被雷击中动弹不得的感觉。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想要我的身体？以后，我或许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或者，也可能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我并不对出逃抱多大的幻想，你的陛下，他就像是一阵风。”

　　“…这样就够了。我的祭司，我绝不后悔。如果失败了，我会用死向我效忠的陛下请罪。”米尔微笑起来。他在草地上翻了个身，出修长的赤的大腿，在阳光下明亮得耀眼。

　　“你可以死，那也是一种幸运。而我，被誓言永远地锢，我连自杀都不能够。

　　如果失败，我会在曼苏尔的手里，一点一点慢慢地被折磨而死。…”他沉默了一会“好吧，没关系，已经开始了，就无法停下了。”

　　“我听说，陛下想要你当他的皇后。”这句话让米尔忍耐不住地大笑起来。“是的，是我向他要求的。我朝他要求那颗珠子时，顺便提出来的要求。

　　怎么，曼苏尔已经向你们提出来了？我想反应一定会很有趣吧？”法瓦兹出一个苦笑。

　　“还好。陛下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拦得了他。如果他坚持…”“那我宁可继续当他的奴隶。”米尔打断了他的话。

　　“天晚了，送我回宫吧。我不想曼苏尔又派一支军队出来找我。上次我已经尝试过了，结果被曼苏尔折腾得好多天起不了。”

　　法瓦兹轻声地说：“他是爱你的，只是，他不懂得如何去爱。其实，陛下也在努力学习怎么去爱你，只要你给他时间。”

　　米尔不耐烦地说：“天哪，法瓦兹，你是要帮助我逃离他身边还是来帮他说媒的？你当真希望那顶后冠戴在我头上？那是对我的侮辱，你明白吗？别担心，我知道我很可能逃不了，我像你一样了解你的皇帝陛下恐怖的行动力。

　　但是，我必须得做，你明白吗？我不能让自己的灵魂沉沦在波斯皇宫腐朽和堕落的香气里。

　　不能让自己在那个金丝的笼子里一点点慢慢地失去灵魂。”他停了停，补充了一句“那里…充了情，人沦陷的情。”法瓦兹注视着他。

　　“陛下每次在出征的时候，也会说同样的话。”“他把他的灵魂交给权力和征服，而我把我的灵魂留给自己。”米尔回答。“在回宫的路上，对我好好讲讲你的计划吧。”

　　第二天，曼苏尔带着军队离开了波斯。米尔曾问要不要去送他，曼苏尔微笑着说：“不用，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到城门上来接我吧。”

　　说着，用手指轻轻在他上碰了一下“我会带回你想要的东西的。那时候，你会不会对我笑？”米尔有点奇怪地说：“我每天都在对陛下笑。”曼苏尔摇摇头。

　　“你知道我的意思。”米尔微笑了，他在曼苏尔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愿神保佑你，陛下。”“你会为我祈祷吗？”曼苏尔把他的黑发在自己指间，一圈一圈地绕着。

　　米尔低低地一笑，把头贴在曼苏尔膛上，轻轻地说：“等陛下替我建好神殿之后，我会的。”曼苏尔用力拥抱了他一下，大步走了。目送曼苏尔离开之后，米尔也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