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失去

　　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银发男人掏出一沓的照片递给简墨，简墨接过一看，脸色大变。

　　照片从她手里落下，散在地上。万潇顾偏头看了一眼，黝黑的俊脸顿时蒙上了一层霾。照片里拍到的是她跟莫奚悠，时间就是昨天下午，拍摄的角度捉摸的巧妙，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却教人拍得极其暧昧。

　　“如果我把这些照片上法庭，你觉得他们还会把孩子判给你吗？”银发男人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云燚顾念旧情，不愿仗势欺人，如今你只要签下这份离婚协议书，按理你还可以享有云嫋的探视权。否则，小秦，你说结果会怎样？”

　　他侧脸瞅了眼呆如木的小秦律师，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这…这…这…”小秦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但心里却已泪成河──这还不叫仗势欺人？老师…你太无了！

　　“我话也说到这份上了，简墨，你是个聪明人，自己考虑考虑吧。”男人把签署了云燚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推到简墨面前，站起身来，慢理斯条地掸平西装的褶皱“这些照片就留给你做纪念吧，反正我那儿还有很多。

　　对了，我的东西一向放，要是被云嫋那小子翻到可就不大好看了。算了算了，还是我回去看着那顽皮小子吧。小秦，送老师出去吧。”男人柃着小秦律师的衣领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小秦哭无泪，无奈地跟他走了出去。

　　“你打算怎么办？”万潇顾面色不豫地发问，弯身拣起一张照片，口气酸溜溜地说“话说回来，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还能怪谁？要是你他妈的矜持一点，别成天发，也不会落下把柄到别人手里了。”

　　“闭嘴！”简墨深了口气，冷冷喝道。她收拾起地上的照片跟桌上的离婚协议，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你，你说什么？谁他妈让你跟老子这么讲话的？！”万潇顾不敢置信地看着简墨，臭丫头，反了她不是？“不要忘记你是老子的女人！你要是再给老子带绿帽，老子废了你！”

　　万潇顾拉住简墨，举起大掌，眼见就要打下去了。简墨冷冷一笑，并不怕他“万潇顾，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女人！别他妈的自作多情！”

　　她爆出一句脏话，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扬长而去。万潇顾一时傻了，呆立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简墨早已走远。简墨叫了辆车冲到了爱新觉罗的大宅，没想到在门口就被拦下来了，曾经恭敬有礼的老管家摆着一副冷脸阻挠简墨。

　　最后还是明若出面，把简墨带了进去。简墨跟明若本来就不，原来也只是知道她可能跟司徒遐有些关系而已，但没想到司徒遐走了，明若却还留下来。

　　两人心里各怀心事，一路无话。等走到云燚书房前时，明若稍稍迟疑了下，停了脚步转头面向简墨“他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你，待会儿…算了。”

　　明若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她想，以哥的骄傲，是绝对不想要让简墨看到他的狼狈，进而同情他。

　　恐怕那种同情的目光要比杀了他还难受。简墨缓缓推开了书房的门，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酸臭扑面而来，那像是食物腐烂的味道。

　　她皱眉走了进去，书房的情景教她大吃一惊：地堆积的垃圾，坏掉的桌椅，横竖的酒瓶，破碎的玻璃渣子…这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她四处看了一遍，最后在沙发上找到了云燚。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正在睡觉，身上盖了垃圾，头发糟糟的，下巴蓄着邋遢的胡渣，往日那俊美肆的男人，如今连个乞丐都不如。

　　是因为她吗？简墨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她别开眼，在他对面理出了一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她没有吵醒云燚，只是安静地坐着，时光点滴地流逝，她的眼神落在云燚身上，里头似乎空无一物，但又像落了点酸楚。

　　复杂的情绪，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大概。云燚睡的很不安稳，连在梦里都是皱着眉的，像是意识到身旁多了一个人，他辗转了一番，慢慢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目光落到了简墨身上，有些迷茫，有些惊喜，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嘲。他坐起身，声音沙哑“好久不见呀，简小姐。离婚协议书签好了吧？”

　　他注意到简墨手里紧紧攥着的档案袋。他瘦了好多！简墨避开了云燚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顺平了哽住的喉咙，从档案袋里出照片跟离婚协议书“想不到你这么无，居然用这种手段！”

　　照片被散在茶几上，让云燚看了个清楚。云燚用指尖挑起了一张“你太夸奖我了，我可没有你无，上次是万潇顾，这次是莫奚悠，简墨，你可够厉害呀。

　　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当云嫋的妈妈！”他收紧手掌，照片中两人的脸被得扭曲变形。“你！我跟莫奚悠什么事都没有！是你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诬陷我！”

　　“这也叫卑鄙？简墨，相信我，我手上有的可比这卑鄙多了。当然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做出那些下的事，我也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精彩的照片。

　　你说，要比卑鄙下，我和你应该是旗鼓相当吧？”云燚没有解释这批照片并不是他找人拍的，多说无益，简墨对他的仇恨误会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少一分一厘。

　　简墨知道自己人单势薄，斗不过云燚。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只签字笔，摊开离婚协议书正要签下去，手却教云燚握住了。她一愣，抬头望着他。云燚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简墨的手腕顿时红了一圈。

　　两人都没说话，或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云燚还是慢慢地松开了，简墨收回视线，抿着嘴巴，签下了她的名字──司徒谜，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用这个名字了。

　　她搁下笔，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云燚，心里居然空落落的…云燚接过离婚协议书，手指轻抚过“司徒谜”三个字，终于，还是只能这样。宁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简墨，你去跟云嫋告个别吧，我们下午的飞机回英国。”

　　莫奚悠在城区里的一间酒吧找到了简墨，简墨正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灌着酒。

　　莫奚悠松了口气，拨了电话给万潇顾，简短地告诉他人找到了，便挂了电话。他走到简墨身边，赶走了旁边一群虎视眈眈的男人，从简墨手里把酒杯夺下，冷声道“别喝了！”简墨抬起眼，双眼通红“你，凭什么，管我？”

　　她晃着手指头指向莫奚悠“滚开！”莫奚悠的脸色顿时沈了下来，他虽然对简墨有不一样的感觉，可这并不代表他会任由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他一手掏出皮夹，出几张大钞扔给酒保，另一手就顺势扯过简墨，把她抗在肩上走出酒吧。莫奚悠动作鲁地把简墨带回了家，不顾她的反抗扒光了她的衣服后，又拉着她进了浴室。

　　简墨借酒发疯，大叫大闹地着实让莫奚悠费了一番力气。莫奚悠只能使出老方法，把她甩到肩上，抗进浴室。简墨毫不安分，双手抓挠着他的肩膀，双腿不顾分寸地踢打着他的膛，那力道，简直像要跟莫奚悠拼了命一样。

　　但见莫奚悠稳如石块，简墨小口一张，雪白的利齿照着他的耳朵就咬了下去──“该死！你疯啦！”

　　莫奚悠吃痛，把简墨甩了下来。幸亏他们已经走到了浴缸的位置，而莫奚悠更是有先见之明在里头放了水，因此简墨摔进去的时候并不是很痛。

　　简墨趴在水里，见莫奚悠被自己整的颇显狼狈，不由哈哈大笑，她拍腾着水花，破口大骂“谁让你他妈的多管闲事？活该！”

　　看来简墨这段时间是跟万潇顾相处得久了，把他的口头禅都学过来了。莫奚悠此时恨不得掐死眼前这女人，他站在浴缸前，双眼冒火，直直地瞪着简墨。

　　简墨丝毫不见惧意，她仍旧没心没肺地笑着，手从大腿处慢慢抚到前，双腿向外分开，出腿间的幽美景“这么看我，是想要我吗？来呀…”

　　莫奚悠眸一暗，别说她这样疯疯癫癫的，可还真有几分媚姿。他感觉到自己的分身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他脚步一扭，大步走出了浴室，那样子倒像后头有猛兽在追。

　　“把自己洗干净了！”！当，浴室的门被他摔得震天价响。简墨坐在浴缸里，想起小喵，想起云嫋，想起自己的无能，不由地哭了出来。那哭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哇哇哇──”的哭声扰的坐在电脑前处理公事的莫奚悠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脸色越变越阴沉，最后“啪哒”

　　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踹开了浴室的门，再次走了进去。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嘴紧抿做一条横线，一再显示着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可简墨却不管不顾，她借着酒劲，肆意地宣心中的千抓百挠的痛。莫奚悠立了一会儿，拳头握了又松，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简墨身前蹲下身，抓起海绵沾了些浴，动作轻柔地擦到了她身上。

　　简墨哭了一会儿，歇了一会儿，就由自己像个木头娃娃一样随莫奚悠摆布。莫奚悠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悲哀，想想她发脾气，自己怎么就跟着生气了？

　　如果不是自己去招惹她，她又怎么能动自己的情绪呢？最近她过得也不是很好，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喵“死”了，儿子又被人带走了，她怎么能承受得住这些？

　　自己还是迁就着她点吧。如此想着，手下的动作就更加温柔了。莫奚悠把简墨洗干净了抱出浴缸，用浴巾仔细地擦干水滴，再搁到上。

　　他替她好被子，留了一盏边的灯，然后坐在房间一角的沙发上拿了一本财经杂志静静地翻看。

　　简墨躺了一会儿，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淌了枕头，她伸手擦了擦，犹豫地叫出了莫奚悠的名字“莫奚悠，你会帮我吗？”

　　她要打败云燚，毁掉他所有的一切！空气中只有杂志翻动的声音。

　　简墨想起白天跟云嫋见面时，小笨鸟一见到她就扑到她怀里哭的稀里哗啦，她看着心都成了一团。

　　小笨鸟哭嚷着“离婚是个坏东西，简墨是个坏妈咪，他再也不要跟妈咪好了”之类的童言童语，他嘴里吵吵着赌气的话，可小手却紧拽着简墨的衣服，生怕她跑了。

　　简墨轻声哄着他，从明若的口中得知云嫋已经从云燚那里知道了他们两个离婚的事情。小笨鸟虽然还不清楚什么是离婚，可他明白“离婚”

　　会让妈咪跟爹地分开，所以他就认为离婚是个坏东西。简墨强装着笑跟云嫋简单地解释了离婚就是两个人分开了，不在一起住了，虽然爹地妈咪不一起住了，但他们生的宝贝小子还是会永远跟他们在一起的。

　　简墨向云嫋保证，他先跟云燚回英国，她马上就会飞过去看他了。她抱起他，贴着他的额头跟他打勾勾发誓，她要是说谎就罚她变成小狗。

　　她心里充了不确定，但看到云嫋破涕为笑的样子，她告诉自己，不管再怎么辛苦，她都要把小笨鸟带回来。她唠叨地代云嫋好些事，譬如：“回去要听话哦，不可以调皮”

　　“不许欺负班上的女生，不能扯她们的头发”、“还有，不可以在吃饭饭前偷吃零食，不然小笨鸟可是要变成小肥笨鸟的，而且还会肚子痛痛”

　　…小笨鸟虽然是她跟云燚的孩子，可性格却一点也不像云燚，天真可爱的个性，还有耍赖撒娇的模样，倒是有些肖似小喵。

　　也可能是因为这点，所以她对他心的疼爱才不会因为云燚而减少一分一毫吧。她轻捏着云嫋肥软的脸蛋，心里酸涩，却也是温暖的。她的脸上，洋溢着属于母亲的慈爱光芒。

　　母子亲昵的画面，是那样的美好祥和。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男人一直站在窗边注视着这一幕，他冷笑，瘦削的脸隐在黑暗里，丹凤眼里承载着错综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羡慕、有愤恨…然后那些火光错，燃烧，最终成了灰烬。

　　瘦骨嶙峋的手用力扯下厚重的窗帘，把自己重新隐入了黑暗之中。他着气，踉跄地冲到书桌旁，哆嗦着手在杂乱的桌面上翻找着。

　　终于，他握住了一管针筒…不，他不爱她了！那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当面羞辱他，践踏他，再也没有比这还辱的事了！他是爱新觉罗。

　　云燚，皇室之子，怎么可以忍得下这种侮辱？他紧紧握住云嫋只是为了报复，她让他尝到了摧心之痛，那他就要加以十倍、百倍偿还予她！所以这别子之悲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他不爱她了，所以也就不用为了她变好…明若的劝之词言犹在耳：哥，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但你想想她，你希望你们下次再见，你却是副模样吗？你是希望得到她的同情、怜惜、还是幸灾乐祸呢？

　　“啊──！”他像头负隅顽抗的猛兽，从喉咙里发出仿若兽狺的嘶吼，针头折在了桌面上，他的手指呈诡异的姿势在桌面上划拉出带血的抓痕，手背青筋尽现。

　　云燚告诉简墨最近云燚总是被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有时一天都不见到他一面，即使见上面了也不理他，不陪他玩。

　　“爹地现在不好玩，不可爱了。”云燚嘟着嘴向简墨告状，显然他还没有理解离婚的意思，也没意识到他的爹地妈咪已经正式闹翻“伦家还是喜欢妈咪多一点点，妈咪要快点来接藕哟。”

　　云燚仰高了脸，堆着脸的笑。简墨搂着他亲了又亲，心里对云燚的不、怨恨更为加深了。简墨抱着腿坐起身子，想云嫋想的出神，眼泪静静地淌着。

　　“别哭了。”一只大手不大自然地拍在她的脑袋上，了她的头发。莫奚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边，他拉开了头柜，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小个的文件袋，拉开简墨的手，搁在简墨的手上。

　　简墨有些疑惑，却还是依从了莫奚悠的意思打开了文件袋。文件袋里掉出了两样东西：一张身份证跟一本护照，上头挂了简墨的照片。写了简墨的出生日期，还有简墨的名字──“简墨”简墨握着这两样东西，手微微地发抖。

　　“谢，谢谢！”她垂着头，有些犹豫地出口道谢。她的心里像被一波火热的拍打着，滚滚的发烫，可又急冲冲的涌过，灼出了一条浅浅的沟。心，扑通，扑通地跳地有些。她想，这男人对自己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早点睡。”

　　忍受不住这沉默得有些暧昧的气氛，莫奚悠急急起身，跟她拉开了点距离。“能不能，陪我？”简墨依然低着头，她细若蚊蚋的声音清晰地钻进了莫奚悠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一阵发热，他几乎想立刻冲上去倒她，狠狠地吻她，占有她。

　　可是见她的视线依旧黏在那张身份证跟护照上，他的望就慢慢冷却下来了，似乎还有些凉意。

　　“你不需要这样。”莫奚悠背过身子“我说过，我会帮你的。”男人刚强的心剥落了一小片，像针刺了的微疼，他想举步离开这里，手，被牵住了…简墨半跪在被子上，仰着脸，脸上的泪痕未干，她说“陪陪我，我怕…”

　　身份证跟护照都放在了一旁，手被牵住了，心被绊住了，这样的眼神，暗含的乞求，他无法拒绝。他的吻，轻轻落下。有些凉意，慢慢地转暖，然后升温变热…他覆身向她，两道身子缱绻，明明应该是盎然的愉，看上去却又有些飞蛾扑火的凄美与雄壮。

　　只有他知道，他的承诺，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