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要搞出国际水平来
“那照片是真的,结婚证是假的。”夏叶儿平淡地说:“先前和于小辉在镇上照了两寸双人照,就是为了办结婚证用。
到了镇上去登记时,民政办的人去沿海考察学习去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所以就没办成。这结婚证是于小辉托人在县城火车站买的假证,贴上的真照片。”柯庆吃惊地问:“干麻这样做呢?”
夏叶儿叹口气儿说:“为了你为了妹子夏荷不要离婚。”“为了我和夏荷?”柯庆急急地问。
“是的。”夏叶儿沉稳地说:“都怪你自作多情,也怪我一时糊涂。你知道么,夏荷是我为你做的媒。一到古镇你们就闹意见死活要离婚,这做姐的咋去想?你们离婚,我对你们两个都对不住。
古镇不是有句古话么:宁拆一座桥,不拆一对婚。再说你和夏荷离婚表面上看来是为了你那病,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丢不下我。要不是我和柯六娃正闹离婚,你是不会提出和夏荷离婚的。我和柯六娃是非离不可,可你和夏荷是可以和好的。
我就想断你这念头,就答应嫁给于小辉,我是自愿的。可一时半会儿办不到结婚证,就和于小辉商量,想绝了你对我的念头,就买个假的对付。哪知道于小辉一忙招标耽搁了时间,真结婚证没办下来,你和夏荷却离婚了。”
夏叶儿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好像她在诉说别人的事而不是自己的事。正是这种平静地诉说,反到使柯庆浑身不自在起来。夏荷原本没说要和他离婚,尽管他有了那种病,尽管夏荷在心理压抑下导致怨恨和不,但她依然四处求医问药八方寻方找偏方引子。
柯庆从夏荷那挂着幽怨而悔恨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这种信息。提出和她离婚,哪知夏荷很爽快的答应了。
离婚了,夏荷自由了,夏荷得到了解放。快到二十一世纪了,婚姻与爱的变化让古镇人瞠目咋舌。古镇那古老婚俗被现代观念磨蚀了古韵传统。是福是祸?是对是错?这是是非非让人难说清楚。
柯庆想着夏叶儿,惦着刘香丽,这俩个不同性格的女人一一闪现在他眼前。他想:我现在该怎么办?于小辉和夏荷结婚了。他们结婚的仪式轰动了整个天全古镇。
二十八辆青一的红色桑塔纳从于小辉承包修建竣工后的古镇鹿头关干道驶进了古镇。红色桑塔纳那呈亮的金属漆在朝阳下闪着光芒,耀得古镇人眼花紫燎。
打头的第一辆彩车装扮的十分耀眼十分醒目,七种色彩绸旗如万国旗一样在过街风中猎猎飘扬。车头上固定着一对很洋派的蜡制模特新郎新娘,西装革履,白纱飘摇,双双搂着接吻。
古镇人说:“快看哟,快看西洋景哟,格老子好玩格哟。”古镇人对于小辉与夏荷结婚先是惊疑惶惑,后是啧啧咋舌,不是传闻和姐姐么,咋变成了妹妹?球怪了哟。
二十八辆小轿车缓缓地从古镇的南栅子驶向北栅子,一溜气派,一溜光辉。古镇这天恰是逢场天,四乡的乡民站在古镇窄窄的街道两旁看这古镇旷史以来的大大办豪华气派的亲队伍。
许多五、六十岁甚至年纪更大的古镇老人拈着胡须摇头叹息:世风下。但羡慕这辉煌和气派的都是年轻人。人生一世,结婚一次,这样结回婚人回房死了也值得了。
亲车队到了钟鼓楼,天全茶楼门前涌出许多老少茶客,有责骂的有羡慕的有赞叹的也有无动于衷的。
柯么师头白帕儿扎围儿手挽铜壶儿说:“你们不要得啥红眼病,现在的人就要这样,就要出国际水平来。”
有人说:“哪个不会,有钱哪个都会玩洋格,但有一样钱买不来。他于小辉再有钱再浑实再格式可他结婚只找女人,咋不去找母猪或母狗打打伙伙过一辈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柯么师说:“你儿子是吃人粪长大的,说球些没盐没油的咬卵话。
现在又不是前二三年割资本主义尾巴,喂只儿养只鸭儿都要站高板凳挨批斗的年代了,上头号召致富,只要有钱,你就比于小辉还格式还浑实,想不过就去俄罗斯买一个洋婆子搂着睡才巴适。”
有人说:“柯么师,你还想搂洋婆子哟,你妈的连自个的婆娘都嫌你那井杆儿短了扯不到底底,听说洋婆了水井深哟,怕不怕把你连脑壳带耳朵全全掉在她那深井里?你狗的后半生就只有喝井水呛得你老花物口里直吐白泡泡罗。”
柯么师嘴一撮说:“我你先人板板,尽说些没盐没味的话。”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狂笑。于小辉和夏荷结婚这天,柯氏狗铺生意依然红火,夏叶儿和柯庆没去为于小辉夏荷贺礼,都在铺子里照看生意。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但仿佛与他(她)们无甚关系。再说了,谁去了谁心里也不自在不好受。
古镇的日子依然有白天也有黑夜,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于小辉和夏荷风光了一阵子的婚礼,虽然成为古镇人议论的主题,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古镇人忘却了。
羡慕中人们几乎才恍然大悟,别人结婚别人娶亲别人和新娘干那事儿与你有什么干系?真是看戏眼泪替古人耽忧哟?!古镇人知道自个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才是正经事。
于小辉和夏荷的结婚冲击波持续了几天后,终于由热变冷了。要说夏叶儿和柯庆对这桩谁也摸不到火门的婚事表示沉默外,刘香丽则表示了一种轻蔑和嘲笑讥讽。
她不知是出自何种心理,反正她一提起这桩在古镇引起过不小轰动的婚姻就冷笑,说:“世道怪,出妖怪,妖妖怪成正菜。”刘香丽开始一点儿也不相夏荷会和于小辉结婚,柯庆说决对肯定保证之类的话,就没告诉这其中的原因所在。
当于小辉和夏荷真的给她下了结婚邀请请柬时,她才一拍部对柯庆说:“这年月硬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呀,眼一眨,老母变成了鸭。
常听古镇老人们说五十年代放卫星时一年也等于二十年,姓于的和夏荷一夜也值了一辈子,他妈妈个噔四堂米花糖。莫看这会儿搂搂抱抱,不知哪天会哭哭闹闹。哭了山东腔又哭湖广腔,她夏荷到时连哭都找不到腔调哟。”
古镇一场很扯眼又很洋派的结婚仪式结束了,古镇东西南北街的铺面里照样打锣卖糖,各人干各人的行当。
夏荷一夜之间成了贵妇人,除了把父亲母亲从鹿头山的桔树沟村接到了古镇住上两室一厅外,她经常也来柯氏狗铺坐坐。当然,她不是来帮忙,而是有闲无事和姐姐、庆说她这辈子终于从糠箩里跳进了米箩里的人生选择总算走对了。
在古镇上,她一无亲二无戚,就一个姐姐夏叶儿,和一位曾经也算“嫁”过的男人柯庆。柯氏狗铺不她自然不往外撵她。今的夏荷不比往日,手戴金匝子耳坠金镏子,珠光宝气,风采照人。
和夏叶儿说话,也开口一个我们老于闭口一个我们老于,还说我们老于让我啥也不要做,每天给五十元钱去天全茶楼麻将,输赢不论的,最好是输一点。
这话让夏叶儿听得浑身直冒粟疙瘩。她觉得夏荷变了,变成了一位很俗气的女人,有时和夏荷一起走在古镇街上,她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总想躲开这个妹子。
夏荷在古镇众多眼光中很自豪很潇洒地走着,也很自信地笑着生活着。她很幸福很足,当别人当面说她有出息背后说她皮子时,她一样认为别人在奉承她恭维她。
能不奉承恭维么?转眼有钱的于小辉就是这古镇跺跺脚就会发生几级地震的有权有钱的大人物了,连那位在山里教了一辈子民小想转正又没希望没门子如今轻轻松松转了正又退了休的老教书匠,现在而今的于小辉的老丈人古文明和古镇七老八贤在柯老爷子的怡民茶馆听围鼓时,有老戏友喊他“国丈”
大人,他不气不恼还呵呵直笑。他以前转正受阻经常说如今世风下社会太巫教堂子了,如今他不再说了。这种好时光没有多久,古镇就传来于小辉被县反贪局工作人员拘传的消息,这消息,让古镇人又大吃了一惊。
这传言有鼻子也有眼睛,说得就跟你亲眼所见一样。说于小辉在县里开会,县上领导让他作报告,讲讲他如何勤劳致富助人致富的先进经验。
讲着讲着来了几个穿制服的戴大盖帽的公家人,把他请去反贪局。作报告的于小辉就再也没作成报告了。天全古镇里里外外那几天没见于小辉的身影,那谣言传得更让人骨悚然。说于小辉贪污了二百万元,光上上下下打点撒官窝子就行贿了近百万,牵扯了从县里到古镇许多有眉眼的官场大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