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父亲苍劲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后天就是他和老伴要回国的日子,怕儿子忘记,所以事先打了个电话,方便慕浩天安排人接他们。
当老人说要听听孙子的声音时,男人尽力掩饰自己的哀伤,慌称孩子此时睡了。然后简单的应承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来,看了看儿子平静的睡颜,他起身离开了病房。
吩咐了一下,跟随在身旁的佣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男人终于离开了医院。若语这几天一直乖乖的呆在别墅里,都没有出过大门。心里是不想要见到那些陌生的或者熟悉的人。
在海边别墅,还有老师每天来给自己上课,来到了这里,却没见有老师来过,而男人更是几天没见到人。虽然心里惦记着弟弟,可她知道,自己没做掉孩子以前,这个意愿是不会被允许的。
所以这几天,她都是吃饭,看书,看电视,简单的生活着,而不适的妊娠反应,却更加的明显起来,原本一天吐个一两次,现在演变成一天要三四次。
对于现在的身体条件,若语很是无奈,只想快些解,把折腾她的孽种,快些除掉。这一天晚饭,消失了几天的男人,终于出现在了餐桌上。若语看着他,心里是错愕。
男人脸色蜡黄,双眼微陷,脸夹的已不副存在,消瘦的线条突兀了出来,下巴上浓密的青茬,一直延伸到耳际。
白色的衬衫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鲜,上好的质地,尽管没有任何褶皱,但仍能看到点点污迹。半挽的袖子不规则的折起。衬衫的下摆有一多半在的外面。而原本几乎每天都要清理的闪光的皮鞋,此刻也异常晦暗。
总之今天坐在身旁的男人异常的邋遢。尽管如此,颓废的男人依然能让人感觉到那股慑人的霸气。
不明所以的若语,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如此狼狈,直觉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一向注重仪表的男人,不会邋遢至此。
漠漠的吃着碗里的饭,顾及了男人此刻的状态,若语几乎是大气都不敢。艰难的扒完一碗米饭,若语放下了筷子。
“爸,我吃了,先上楼了,您慢慢吃。”说着就拉开椅子,站起了身。听到女孩叫他爸,男人明显僵了一下。
“坐下,我还没吃完,你就先下桌,一点规矩都不懂。”男人端着碗,冷冷的吐出这句话。
本来低沉的气氛,已经让若语倍感压抑,而此刻男人的话,哪里敢不听的道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若语拿起了筷子,挑了一块肥厚的水煮鱼片,放在了男人的碗里。
“您瘦了,多吃点。”意识到男人的不开心,若语极力想讨好男人,因为刚才把男人当空气,不予打扰,看来方案不太可行。
男人看了看碗中,又抬头看了看女孩。应衬着灯光,女孩清纯幼的小脸更显娇白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不解事事的纯净。若语被他盯的有些头皮发麻,但是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尽管回避着男人噬人的目光,但是仍可感觉到那里面浓重的戾气。暗骂自己多此一举,但愿不要招致什么不好的后果。
就在女孩有些坐立不安的时候,男人收回了视线。夹住刚入碗里的鱼,漫漫的嘴嚼。此刻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平淡的清冷,但是直觉告诉自己,男人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终于一顿饭吃完了。男人优雅的擦拭着嘴角。
“去放些热水,我想洗澡。”整个餐厅此刻只有她和男人两个人,若语知道这句话是跟自己说的。“好。”若语小声的答应着,起身走了出去。***这是若语第一次到这栋房子来,里面是古古香。
大厅里靠近北墙的一侧柚木雕的陈列架上摆了希奇的玩意。花瓶,玉观音,笔筒,奇异的石头,看上去都有些年代。
墙的另一侧,悬挂着一把雪白的扇子,上面的字,也是名家之手,很是大气。两位老人前面是小叶紫檀雕龙的大桌案。椅子也是小叶紫檀明式圈椅。
后面是黄花梨雕山水屏。这桌案上的茶杯也十分的精致。女孩微垂着头,不动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来到老人跟前,双膝微屈,跪了下来。“爸妈,儿子给您们拜年了。”男人说完,就磕了一个头。“爷爷,新年好。”
女孩也跟着男人磕了头。两位老人微怔,互相对了一下眼。这差辈了吧?男人脸色也不好看,女孩这个称谓不假。但是却不该这么叫。都怪自己刚才忘记代她。
“起来吧。”慕沧海的声音有些僵硬。老太太,一人给他们一个红包。就是个意思。“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韩若语。小语快叫伯父伯母。”慕浩天这次引导了一下,别再叫“爷爷”
“伯父伯母好。”声音脆的直接能扎到人的心眼里。女孩仍低着头,不敢看,很是拘谨。没问你,不许说话。这是男人临走前的嘱咐。
“唉好好。”老人应了一声。老太太看着女孩,说好听的是很是羞赧,不好听的就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不过既然生米都做成了饭,也没什么好挑的了:“小语呀,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女孩回答老人的话时,抬起了头。顿时两位老人眼前一亮。老太太忘记了刚才心中的诽腹,这丫头生的还真是好。看着不觉心中欢喜。“小语,多大了,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老爷子的声音还算愉悦,但看那表情却没有半分笑。
“18。有个弟弟,现在寄居在亲戚家。”这是男人事先编排好的。老爷子左看右看,眼里尽是疑问,这丫头,的都能掐出水来,怎么看都不象18。
眼皮一挑,凌厉的扫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儿子。尽管是觉得不太对,也不好当面发作。慕浩天也知道若语的样子没有说服力,但是为了不挨训,这慌他撒了。
此刻老人的眼神,他也装做没看到。但是姜还是老的辣。“上初几了?”老人是阅人无数,眼里不沙子。
“初二。”若语回答的很快,心理还在愤愤的想,本来现在应该读初三了。男人飞快的瞪了她一眼。老爷子紧抿着嘴,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心想好小子,连老子都骗。初二,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老太太也很诧异,仔细一看,那张小脸,明显的还没长成。
回头在看看儿子,刻意回避的目光。她实在也不好说些什么。若语也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这慌被人戳破了。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开饭吧!”慕沧海也没有心情在问什么了。心里合计着,等吃完饭,在说…老太太看出了女孩的不自在,过去热络的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晚上九点的年夜饭很是丰盛。十八个菜,每个都是香人。若语从没有过这样过年的经历,身边都是自己的家人,老太太一直给自己夹菜,慕浩天也是殷勤的问她喜欢吃哪个,声音温柔而悦耳。
可她的心却异常冰冷,这一切都是假的…以前一直憧憬这样的温馨。可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吃完饭,慕浩天被老爷子留了下来。慕沧海眉头一立大掌就拍在了桌案上“啪”的一声响亮入耳。“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老太太看他生气了,赶忙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同时冲儿子使了个眼色。
“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慕浩天面不改的立在一旁,还想狡辩。老爷子端着茶杯,将喝却未沾到杯沿。“啪。”这次是掷地有声。好好的一杯茶撒了一地,也溅到了男人的灰布上。慕浩天浑身一振。
“我还没老眼昏花,才上初二,你也真下的了手呀。根本什么都还不懂那,就让你…”老爷子说不下去了,他都觉得汗颜。手指都快戳到男人的鼻子间了,哆哆嗦嗦的晃的男人都有些心惊。
“老爷子,你快坐下吧,有什么话好好说。”母亲是最疼儿子的,看着老头气成那样,赶忙伸手把他拉回到椅子上。慕沧海甩开老太太的手。
“都怪你,真是慈母多败儿呀。”老爷子心有不甘的骂到。慕沧海年轻的时候,家族事业繁重,但是却对儿子的教育甚是上心。
慕浩天三岁的时候,就请了老师在家里教他识字,可这小子皮的很,老师教的字他倒是认的快,就是不愿意握笔好好写,出来的都是些入不了眼的蝌蚪文,他自己认的,老师却看不懂,一笔一划的教他,可松了手,出来的都是些横七竖八的一团。
老师问他,你怎么写不好那?他却说,他觉得这样的字才好看。气的老师巴掌扬的高高的,但是看着那张嚣张的小脸,却下不得手。而且总爱问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例如:他为什么这么矮哦?天为什么会黑呀?诸如此类。
上一堂课,他有半堂都是在好奇这好奇那。在不,就是趴在桌子上睡大觉。的老师哎声叹气,只得同慕沧海请辞。
只道令朗天资聪颖,但是甚是顽皮,他教导无方,不能胜任。在到6岁以前,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老师,总才把这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有些方正。
当然这期间,慕沧海也没少发火,可每次只拍了一巴掌,还没打疼,就被子拦住,死活不让动手了。上了学,就更严重了。平时在家淘气,总归还是有人看着,可到了学校,就象入了海的鱼,撒泼打滚,不亦乐乎。
少爷的大脾气在学校里是说一不二,打架是常有的事情。毕竟念的不是普通的学校,个家的孩子都有些来头,被打了当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慕家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踢破了。母亲在家的时候,好说歹说的赔礼道歉。虽也教训了儿子几句,但是终没重责。
可是要慕沧海在家,母亲在护着,那定是要吃巴掌的。谁知慕浩天小小年纪,挨了打也不出声。只是暗中记下。第二天到了学校,把那告状的小子,硬是一顿狠揍,临了还不忘威胁,再敢说话,比这次打的还重。
就这样的,打来打去,同班的小朋友,都不再敢招惹他了,他看上什么有趣的东西给他,喜欢吃什么,从家里头拿来孝敬一下…
而且在小学以后,逐渐有了一群小跟班,十足的小恶霸。这些慕沧海不是不知道,学校的老师都找了他好些次,可是他太忙了,纵是把小家伙关起来打一顿,放出去,还是那副德行。
最后,也只得无奈的摇头,谁叫儿女都是父母前辈子欠下的债。他们慕家的小公子,可是远近都出了名…祸是在儿子十岁那年闯下的,那次慕浩天收拾一个新来的转学生,把人家仍到了一个小水坑,头按在泥里,差点没把那孩子呛死,这还得了,慕沧海一听就怒了,再发展下去,就是个小杀人犯了。
拿出了家法,两尺宽的戒尺,了那小子的子,足足狠狠了二十下,白白的小股顿时血模糊,肿的都要涨出来了。可那小子愣是没哭。
“问他知不知错?”他还嚷嚷着:“谁叫他惹我。”一脸的不服气。慕沧海一听,气的快炸肺了,恨不得打死他。子看儿子被打成那样,都给他跪下了,哭的要死要活。无奈,也只得做罢。
学校不知道换了几个,群架也干厌了,名气也越来越响了。不知不觉的又虚长了几岁,上了初中,架是不打了,但还经常逃课,身边的跟班仍是不少。
围绕在身边的小姑娘却越来越多。懂得情事以后,更是风成。左手抱一个比自己大的,右手拦一个小些的。十足的小皇帝。慕沧海原本还觉得儿子上了初中后,消停了不少,可知道事实以后,顿时然大怒。
不顾子的哀求,下了狠心,一脚踹到海外去。就这样,小小的慕浩天,成了海。每个月家里给的零用钱,少之又少。刚开始还和母亲央求,大呼自己受苦,可仍没换来父亲的同情。
就这样,月更替,一晃儿子就考上了哈佛…回来后,人已经胎换骨,在商场无往不利。他人都只说,慕沧海好福气,有这么个睿智聪明的儿子,又孝顺。
可谁又知道,那小子的那段历史…可他也许不知道,慕浩天,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还是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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