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霸王之死

　　达克灵魂碎片中残留的记忆，对龙剑儿与他共度的一段时光有着较清晰的片段。龙玉娇仔细地读取着这些记忆片段，以了解那段历史的真实。当年，与龙剑儿在因缘巧合下结识后，达克和她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关系。他们互相切磋武功、取长补短，既像宿命安排的好对手，又像情投意合的欢喜冤家。

　　失去恋人玛利亚的达克，与这个来自东方青龙一族的剑姬深深爱恋。在达克的邀请下，龙剑儿造访了他的妖魔帝国。当然为了大男人的面子，达克隐瞒了他栽在龙剑儿手里当“种龙”的事。因此，当时许多人以为龙剑儿只是风成的达克在外面结的新，与这位“龙魔皇帝”其他的情人没什么区别。但，很快妖魔帝国的上上下下便领教了龙剑儿的厉害。她的气魄、武功、智慧、手段、心计，都让小看她的人为之折服。

　　而在妖魔帝国高层，最早看出龙剑儿本领的便是达克的绝对忠臣──“不死王”德古拉伯爵。那时，德古拉伯爵非但是血鬼之王，还是妖魔帝国军的总司令，在“龙魔皇帝”达克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见了龙剑儿之后，德古拉如此告诫主君：“达克陛下，如果您能娶这位东方青龙一族的剑姬为、让她成为我妖魔帝国的皇后，使她诚心辅佐你，那么我妖魔帝国将建立千秋万代的霸业！”

　　对于德古拉伯爵的告诫，心高气傲的达克根本没放在心上。虽然他栽在龙剑儿手上一次，但那是因为龙剑儿耍了心计。在武功方面，如果比真本事，龙剑儿要与“神之圣徒”

　　利昂那样的顶级战士联手才有机会赢他。至于说到行军打仗、攻城略地，达克对自己更有自信。他坚信，凭自己手中的魔剑和麾下百万妖魔大军，足以平整个西方大陆，全面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仰仗龙剑儿。不过，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方面他比不上龙剑儿，那便是──政治头脑！达克一手创立的妖魔帝国，是完全用武力打下的江山。各路妖魔大军之所以汇集在他麾下，是因为他拥有倒的强大武力。

　　这种武力，既包括了他打遍西方大陆无敌手的绝世魔功，也包括他领兵打仗战无不胜的军事才能。正是靠着这种武力“龙魔皇帝”达克率领各路妖魔和一部分亚人部落揭竿而起反抗人类在西方大陆的残暴统治，占领了大片领土，灭亡了许多国家，砸烂了西方人伪善的民主制度，沉重打击了自命正义的人类联军。

　　然而，达克有本事打天下、却不懂怎么治理天下。他摧毁了迫害妖魔和亚人种族的人类政权，却没有建立起不同种族平等共存的社会，只为了复仇而打仗，每占领一个地方就纵容麾下大军掠烧杀，无差别地疯狂报复人类。

　　“战争是政治的手段，而不是单纯的复仇，只会打仗不懂政治无法真正建功立业。达克陛下是血男儿、英雄豪杰、令天下女子钟情的绝代霸王，但他无法得到天下，因为──他不懂怎么玩政治，也不屑于玩政治。”

　　在妖魔帝国逗留了一段时间后，龙剑儿留下这段对达克的评价后便离去了。离开时，她已怀上和达克的骨“配种”成功。

　　而东方大陆青龙帝国，也派来了接她回国即位的使者，她将在战火中继承青龙一族的女皇帝位。说在“战火中”是因为当时的东方大陆也正处于战，不过并非人类与妖魔的战争，而是大大小小的诸侯王国群起争雄。

　　青龙帝国虽是东方大陆的强国，但当年势力范围只是沿海一带，还没有现在的辽阔疆土。而且由于地处沿海一带，当年的青龙帝国既要应对东方大陆内陆各国的侵扰，还要经常对付来自西方大陆的殖民舰队。龙剑儿的西方大陆之行，除了寻找传说中的暗黑龙一族“配种”另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利用西方大陆的种族矛盾加剧战争，使西方国家无力再派出殖民舰队侵犯青龙帝国。这就是为什么龙剑儿选中“龙魔皇帝”达克的原因，一方面因为他有着绝世无双的暗黑龙霸王血统，另一方面因为他的妖魔帝国把整个西方大陆闹得底朝天，使得原本经常派殖民舰队四处侵掠的西方各国无暇再顾及东方大陆。

　　但这里还有更深的一层──龙剑儿看准了达克的局限。他是个英雄霸王，却只是一时英雄、悲情霸王，无法一统西方大陆建立长期稳定的政权。

　　而这样，西方大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都无法再侵略东方大陆。地处东方大陆沿海一带的青龙帝国也不必再担心来自彼岸的威胁，可以一心一意地向内陆发展。

　　由于这一点，再加上龙剑儿和达克在性格上都是“只能当老大，不能当老二”的心高气傲之人，龙剑儿拒绝了达克娶她为皇后的求婚，带着母国的使者回国即位。

　　她天生就是让男人臣服在脚下的女皇，而不是“站在成功男人身后的贤内助”读取着达克灵魂碎片中关于那段时期的记忆片段，龙玉娇感慨万千。

　　作为她的母系祖先，龙剑儿与她在许多方面都很相像，不过性格太过高傲，野心也太大。换成龙玉娇，如果当年遇到达克那样的英雄求婚，她不会那么无情地拒绝。

　　之后的记忆片段中，龙剑儿就消失了，而达克的残存记忆也断断续续很不完整。走马观花般飘过许多残缺的记忆空白后，展现在龙玉娇脑海中的便是妖魔帝国兵败如山倒的情景。

　　那段历史，大致发生在龙剑儿离开达克的数年之后。也就是说，短短的几年间，一度占据西方大陆广阔疆域的妖魔帝国就面临崩溃了。

　　通过达克残存的记忆，龙玉娇见证了那段历史。当时，西方大陆人类最大的宗教──圣神教会的教皇圣彼德一世为了请求被人类伤害的亚人种族与人类结盟对抗妖魔，公开忏悔并自杀谢罪，换来亚人种族的宽恕。

　　重新结盟的人类与亚人种族浴血奋战，使得这场被后世称为“暗黑龙之”的人魔战争发生战略转折。达克的局限在那时暴无遗，缺乏政治头脑（也不屑使用权谋手段）的他无法笼络住曾经的亚人部落盟友，也无法安抚被他征服的各地民众。

　　他打下许多地盘，但几乎每块地盘上都有叛；他派出大军前去镇，但刚镇完一个地方就起另一个地方更大的叛。就连他麾下的各路妖魔，也不再像刚起兵时那样充“创立新世界”的理想，越来越像纯粹以血腥报复和烧杀为乐的暴力集团。此消彼长下，纵然“龙魔皇帝”达克仍是当年无人可敌的最强战士，仍是代表着不败神话的战场之神，仍是魔功盖世的绝代霸王，却已经无力挽回大局。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再加上像“不死王”德古拉和“牛魔王”亚隆等一批死忠将领的努力，妖魔帝国的崩溃速度会更加快。意识到大势已去，达克向全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他自己当饵吸引人类与亚人部落的联军主力，掩护德古拉等人率领各路魔军的残分头突围，让他们潜伏到各地保存实力。

　　虽然德古拉等人百般不肯，却无法违背他最后的命令。当时，达克身边只剩下八百近卫军，都是刚起兵时就追随他的子弟兵。带着这八百子弟兵“龙魔皇帝”面对蜂拥而来的人类与亚人联军主力，开始了最后一仗！

　　这一仗，达克直到最后也不失他的狂傲霸王本，带着八百子弟兵一路专挑联军主力最强的部队突破，不眠不休连战十，纵横万里鏖战于数个战场。

　　直杀得联军鬼哭狼嚎，闻风丧胆，竟被他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然而，那时他身边已再无一兵一卒，追随他到最后的八百子弟兵全部战死。

　　烈烈风中，全身染血污的“龙魔皇帝”达克带着绵绵心痛漫步于化为废墟的大地上，一阵海风面而来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杀出重围后来到的地方，正是波士顿港，那时波士顿港已是联系东西方大陆的重要港口城市，却也难逃战火洗劫，当年一度化为废墟。让他吃惊的是，波士顿港荒废的码头边，一艘从东方大陆来的大帆船就停泊在港口。

　　船头，站着一位虽然微服出行却仍难掩绝代风华的黑发剑姬，正隔着码头与他相望，而周围的船夫和护卫都用如同敬奉女神般的目光等候着她的差遣。

　　无需多言，达克已认出她是龙剑儿，并知道她此行的来意。船已靠在码头边，只要他登船投靠她，就能险、就能离开这个已无他容身之处的西方大陆。

　　但是，达克感到了深深的屈辱──被心爱女人看到自己穷途末路，对他这样的汉子来说简直是比死更大的屈辱。

　　他回首一望，自己一手创立的帝国已经土崩瓦解，追随自己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今生今世都难以再重建王图霸业。不错，如果他低头向龙剑儿求助，对方不仅会救他，甚至还会帮他重整旗鼓。

　　可是，要心高气傲的他这么做，还不如杀了他好过。那个时候，达克突然想起一首传自东方大陆的古歌，口中喃喃哼起了这首描写英雄末路的悲情歌谣──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声未落，达克身后的远处就传来此起彼伏的追兵喊杀声，密密麻麻的联军追兵带着既恐惧又扭曲的神情铺天盖地般从四面八方杀过来。

　　达克带着爱恨加的复杂目光与船头的龙剑儿最后互望一眼，提起魔剑“龙魔”骤然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高大雄躯，狂笑着准备冲向联军追兵。然而，就在此时，船头的龙剑儿身影瞬间晃动，带着同样复杂的目光飘落到达克身后，无语出剑！

　　只见青磷一闪，达克的头颅便在血光中飞起，缓缓落到龙剑儿的怀抱中，被她深情地搂在怀里。由远至近的联军追兵，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达克啊达克，你是个和西楚霸王项羽一样的笨蛋，空有一身盖世魔功却不知善用，英雄末路却宁死也不肯低头。

　　反正你必死无疑，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你放心上路吧，你和我的孩子，将延续你的血统。”说着，龙剑儿用让周围联军追兵不敢动弹的威压眼神扫视了一下，嘴角泛起残忍而美丽的冰之微笑，冷冷宣言道：

　　“朕乃是东方大陆青龙帝国的女皇龙剑儿，朕在此宣告──朕与“龙魔皇帝”达克的孩子将融合青龙一族与暗黑龙一族的血脉！当继承暗黑青龙血脉的剑姬回到西方大陆的时候，她将继承达克遗愿征服这个大陆！”

　　在她的凛凛气魄下，周围联军官兵只能呆呆地坐视她抱着达克的头颅回到船上，呆呆地望着这条船离开港口向东方越行越远…

　　读取完这段残留在达克灵魂碎片中的最后记忆，龙玉娇终于明白当年达克战死的真相，也明白了他与龙剑儿之间爱恨绕的复杂感情。

　　达克这位绝代霸王之死，竟然蕴藏了这么一段被后人刻意隐瞒的历史。而龙剑儿当年的宣言，似乎也在冥冥之中预告了龙玉娇今后无法回避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