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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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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云龙忖道:这玄冥教主不声不响,便已在徐州布署完毕,仅此一端,巳见不凡。玄冥教主邀约之事,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他一时间,也觉难以应付,蔡昌义急声道:“咱们快些进去,他们大概已等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了。”

  二人快步回到独院小厅之中,只见伍稼轩,余昭南等人,围桌而坐,一个个神色凝重,见他进入,纷纷招呼。华云龙无暇客套,迳自拿起桌上一封书信,笺一看,见是:“字奉华家华公子左右:本三更,谨备非酌,遣人接驾,望祈光临,煮酒论剑,月旦天下英雄,公子令之豪杰,不谅以加害相疑。”

  落款赫然是“玄冥教主”四字。华云龙阅毕,拾头说道:“诸位对此有何高见?”侯稼轩皱眉道:“书中仅有将之意,却无半语保证决不相害。”高颂平道:“那姓孟的不是说决无恶意?”

  侯稼轩笑笑道:“姓盂的不是主子,他的话岂能深信。”蔡昌义道:“管他的,咱们一块儿去,好好的喝酒就是了,否则大战一场,谁怕他了。”

  华云龙莞尔一笑,道:“玄冥教实力如何,咱们尚不清楚,可断言的,玄冥教武功为群魔之首,加上那批属下,就算将诸位伯伯也算入,怕也难以讨好。”

  除了侯稼轩,当年神旗帮旧属,犹有三人在坐,都一语不发,忽见一个五岳朝天,面貌奇丑的老者道:“那玄冥教主是谁?龙少爷估计那重份量。”

  此人名薛人九,当年曾以白骨推心掌,击了昔日凶名盖世的龙门双煞的大煞一掌,亦当年神旗帮有数高手之一。

  华云龙笑道:“那魔头究竟真名如何,我也不大清楚。”想了一想,即将所知关于玄冥教主的事,细细叙出,顺便也将薛灵琼及那雪衣少女提了一提。忽听侯稼轩问道:“龙少爷,你说的那薛灵琼有一柄斩金截铁的短剑,可否形容一下?”

  华云龙暗道:“他大概想由兵刃推测薛灵琼的来历,略一沉,道:“那短剑长约二尺,款式异常,护手有若飞云,柄上似是镌有二字。”

  思忖片刻,笑道:“好象是“风云”二字,是不是我可不敢说了。”侯稼轩双眉齐动,道:“龙少爷,她真姓薛?”

  华云龙怔了一怔,道:“有何不对?我想不会有假。”侯稼轩沉声道:“二十年前的风云会首任玄,就曾用过这柄短剑。”

  面庞一转,望了昔年旧属一眼,那薛人九等三人,齐齐颔首,侯稼轩又转向华云龙,道:“此女心怀叵测,龙少爷还当提防一二。”华云龙对他的话,大大不以为然,却也不愿驳辩,话题一转,道:“诸位对赴约的事有何意见?”

  侯稼轩以为华云龙纯是怜香惜玉,暗道:“龙少爷这风不改,将来只怕总要吃了女人的亏。”不觉暗暗担忧。余昭南道:“云龙弟的看法又如何?”华云龙道:“此约我是非主不可,而且要单人赴会。”

  李博生沉道:“为免示怯于人,的确该去一趟。”蔡昌义道:“难道就睁着吃那般王八羔子的亏了。”

  华云龙笑道:“也不尽然,那自号为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虽与我家衔恨甚深,只是他既想独霸天下,就不得不顾到身份,小弟想,动手的机会很少。”

  忽见一个小脑袋在门口探了探,轻轻叫道:“华…大哥。”华云龙见是小牛儿,走了过去,笑道:“兄弟,什么事?”

  小牛儿道:“有一个大姑娘,嗯,好漂亮,又好,穿着一套雪白的衣裙,说在对面酒楼等你。”华云龙暗忖,难道是她,彼此敌对,你来干么?低低一笑,道:“她叫什么?”

  小牛儿瞠目道:“我不知道。”顿了一顿,道:“她说大哥一听就知。”华云龙点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微微一笑,道:“你以后得机警点,不要受了人家一点好处,就直称人家好,连敌友也不辨了。”小牛儿面色一红,道:“是好人或是坏人,我看得多啦,谁也别想瞒得住我。”

  眼珠一转,问道:“她会是敌?”华云龙笑道:“私底下是朋友,公上是敌。”小牛儿再是聪明,究竟年纪幼少,不懂人间恩仇敌友,错综纷纭,况他生长环境,只论恩怨,不知公私,闻言惑然道:“到底是友是敌?”忽听蔡昌义叫道:“你们说话有个停止没有?”

  华云龙道:“你将她当做朋友没错就是。”转身走回,道:“四位伯伯,四位兄长,我出外一趟,有一位朋友约我在对面酒楼相晤。”蔡昌义讶然道:“为何不请他进来?”

  华云龙笑道:“是位姑娘,且是敌方的人,不太方便。”余昭南道:“你不歇一下?玄冥教主之约又待如何?”

  华云龙沉一瞬,笑道:“此宴是非去不可,多加计议,反而烦心,至于休息则不必了,小弟调息须臾,即可恢复。”

  侯稼轩等四个老人,一听那姑娘居然还是敌方的,不觉都锁起眉头,再见他这份大敌在前,而漫不经心之态,更是忧心忡忡,只是他们都谙华云龙情,知道劝也无用,故仅叮嘱几句,华云龙漫然应喏,一抱拳,又出了客栈。

  踏入酒楼,跑堂的步上前,哈道:“华爷,请楼上雅座坐。”华云龙点了点头,大步上楼,虎目一闪,正问明那雪衣少女在哪间雅座,忽见临窗的一间雅座,传来玄冥教下那雪衣少女脆若银铃的声音,冷声道:“在这里。”

  华云龙忖道,听你的口气,倒象是吵架来的。走了过去,跑堂的忙不迭打起雅座帘幔。只见那雪衣少女凭窗而立,手支香腮,娇躯斜倚窗边,怔怔望看街上车马,闻他走入,头也不回,道:“把这席酒桌撤了,另换一桌。”

  那跑堂的讶道:“姑娘,这席酒还是温的呀。”那雪衣少女忽然转过娇躯,怒道:“罗嗦,要你换你就换,会短了你的钱不成?”

  华云龙一瞥桌上酒菜,果见尚犹有热气,心中想道:“她是候我甚久,借题发挥了。”不朗声一笑,挥手令跑堂的退出,拱手道:“姑娘宠召,请恕在下…”

  “你是大英雄,想来不会因知玄冥教的内情,趁此时机,迫一个小女子?”华云龙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那雪衣少女惑然道:“什么意思?”华云龙一笑,道:“在下不是大英雄,却惧现在若得罪了姑娘,今晚之宴,就难受了。”

  那雪衣少女抿嘴一笑,忽又螓首一低,悠悠叹了一口气。华云龙见她神情大异往昔,心中暗暗忖道:这丫头真敢违背师命,与华家的人为友。两人入席坐定,华云龙举起酒杯,道:“听说令师与寒家有杀师之仇?”

  那雪衣少女玉面微沉,道:“不解大仇。”华云龙笑道:“令师名讳…”那雪衣少女螓首一摇,闷然道:“今夜之宴,你如去了,家师一定会告诉你,此刻何必多问。”

  华云龙心念暗转,忽然道:“令师可是名为施标?”他故意将“施标”二字,咬字略为含混。那雪衣少女星目一睁,道:“你如何知道了?”

  华云龙心念电转,忖道:“那自称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名字既为施标,武林中未闻此人…是了,必是声音相近…”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突然放声一笑,道:“谷姑娘,尊师原来姓谷。”

  那雪衣少女谷忆白闻言,立知他原来并不知晓,芳心又气又恼,道:“哼,你别得意,实告诉你,你这样死得更快。”华云龙微微一笑,他已知道,而今的玄冥教主九曲神君,就是昔日的无量神君的门徒谷世表。

  当年无量神君遣谷世表至青州秦氏夫人家中寻仇,华天虹奉母命万里报恩,拼斗谷世表,那时华天虹化名皇甫星,武功尚低,远非谷世表之敌,中了谷世表一记“九辟神掌”险些断送一命。其后华天虹曹州跑毒,与白氏夫人化敌为友,惹起谷世表嫉恨,找上华天虹,却形势一反,败回无量山。子午谷建醮大会,无量神君被文太君击毙,谷世表含恨而退,重投星宿海凶魔东郭寿门下。

  九曲掘宝,东郭寿门下弟子,锻羽而逃,谷世表却下落不明。华云龙道:“想不到谷世表居然成了九曲神君,重新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咱们华家还在,你想猖獗,怕不容易。”

  那雪衣少女谷忆白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是因己之言,心怀不悦,幽幽地道:“你今晚最好不要去应邀了。”华云龙剑眉耸动,道:“此宴为令师下柬相请,姑娘何出此言?”

  那谷忆白冷冷说道:“你已知道我师父是谁,难道尚不清楚他老人家与你们华家仇深若海,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华云龙莞尔一笑,举杯呷了一口酒,却觉口中微生刺痛,已知酒中含有沾即死的毒药,心中暗怒,忖道:好啊,想不到你用这卑鄙手段。心念一转,却神色不动,将酒杯置于谷忆白面前,含笑道:“姑娘也请喝一口,如何?”

  谷忆白娇靥一红,霍然起立,怒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忽然幽幽一叹,又道:“也罢,既然你要我喝,我就喝吧。”

  皓腕一伸,拿起酒杯,凑近朱。华云龙看她神情委曲,不似有假,心中暗惑,想道:“看来不似她所下的毒,只是此间并无他人…”

  眼见她即将饮下,手臂一伸,已将酒杯夺过,淡淡一笑,道:“原来这家酒楼,是贵教手下开的,在下竟未看出。”放下酒杯。谷忆白也是心窍玲珑的,见状已知酒中必有毛病,柳眉一剔,倏地高声啊道:“萧贵。”

  她一怒之下,语中贯注内劲,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震屋瓦,华云龙若无其事,忖道:她功力不弱,似比那几个师兄都要强些。

  瞬时,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来,帘幔一掀,一个年约五旬,貌若商贾的人,走了进来,躬身惶然道:“姑娘何事动怒?”谷忆白冷笑道:“你也知我会怒么?”那萧贵呐呐道:“属下…属…下…”

  华云龙暗暗忖道:“看她方才的强忍委屈样子,那知玄冥教下的人,如此怕她。”只见谷忆白黛眉一挑,冷然道:“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是谁主使你的?”那萧贵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谷忆白然大怒,恨声道:“好。”

  闪电般掣起那含毒酒杯,玉手一抖,就将怀中毒酒泼向那萧贵。华云龙蓦然右掌一扬,发出一股柔和劲力,将那酒成三四尺方圆的酒雨,扫落地板上。那酒中的毒,好生厉害,才一沾楼板,嗤的一声,已将楼板浇黑了一大片。

  那萧贵惊魂甫定,见状又骇出一身冷汗。华云龙双眉微耸,谷忆白也未料毒烈及此,怔了一怔,芳心益怒,森然一笑,又待说话。忽听一个洪亮苍劲的声音响起,道:“姑娘息怒,此事无关萧贵,是老朽之过。”

  话声中,一身躯魁梧,紫棠面皮的老者,走了进来。谷忆白一见那老者,黛眉微蹩,冷然道:“既然是董伯伯令萧贵做的,董伯伯位高权重,侄女自是无话可说。”

  那董姓老者未料谷忆白在外人之前,即出言斥责,哈哈一笑,掩去窘态,朝华云龙一抱拳,道:“这位想是华大侠的华公子,老朽董鹏亮,这边有礼了。”

  就在拱手之际,一股柔潜力,业已悄无声息地袭向华云龙。华云龙暗暗一哼,抱拳还礼,道:“华某年幼,如何敢当。”就势发出一股暗劲,直上去。两人各立桌子一边,两股暗劲即在筵上相撞“波”的一声轻响,谷忆白以为二人功力,这一较掌,那怕不碟盏狂飞,木桌四散,谁知仅座间微风,吹得屏幔飘飘而己,芳心暗道:“他们功力都已达收发由心了。”

  美眸转,只见华云龙双肩微幌,董鹏亮却连退三步,踩得楼板格格作响,面上神色一变。她对董鹏亮功力,早已知,却未料及华云龙功力至此地位,芳心暗暗想道:“他既有如此武功,师父是更容他不得了。”

  无端忱虑不已。董鹏亮暗自心惊,敞声一笑道:“风闻华公子不恃武功高强,且身具避毒之能,老朽故聊为相试,华公子宏量,想必不会介意。”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不见得,若是有人意谋害尊驾性命,尊驾也力加容忍?”急听谷忆白忿道:“董伯伯,你就这般不给侄女面子?”

  董鹏亮眉头一皱,道:“姑娘如此讲,真令老朽无地自容了。”谷忆白冷冷说道:“无地自容的该是侄女。”

  她咄咄人,令董鹏亮大感为难,萧贵一旁更是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只听华云龙朗笑一声,道:“谷姑娘请坐,小事一件,何必斤斤计较。”

  谷忆白闻言,冷笑一声,竟然依言住口。男女之事,真是迥出常理,不可思议,谷忆白与董鹏亮,同为玄冥教中人,与华云龙本为仇敌,而今偏与华云龙是友,显得十分温驯。

  董鹏亮暗暗忖道:“女心外向,我早劝神君勿收女徒,如今…”念头一转,笑道:“华公子果是豪侠襟。”华云龙淡淡一笑,道:“贵教主柬邀在下,尊驾知否?”董鹏亮颔首道:“老朽焉得不知。”

  华云龙本待讥讽对方几句,心念忽转,淡然道:“既然如此,届时再领教吧。”抱拳一礼,又向谷忆白拱一拱手道:“在下告退。”谷忆白急声道:“你…连杯酒一箸菜犹未下咽…”

  华云龙截口笑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领即是。”谷忆白愈是惶急,偏又想起既为敌仇,挽留的话说不出口,美眸一瞪董鹏亮与萧贵,怀恨意。

  董鹏亮也就罢了,那萧贵不由机伶伶一个冷战,急忙垂头不敢仰视。天底下,唯情之一字,最为玄奥莫测,可以使敌化友,也可以使友成仇,可以生人,也可以死人。

  谷忆白暗中见了华云龙,固然非只一次,却也屈指可数,真正见面,连今天也不过区区二次,若说就此生情,凭她高傲偏激,未免太不可能,只因她素来小视天下士,除她师父一人外,天下的人,都视若粪土,而与华云龙一斗之下,处处落了下风,傲受挫,初时将他恨之入骨,归后苦练武功,意有朝一,能赛过华云龙。

  不数,她无端恨意渐减,芳心虽仍念着华云龙,却非如同前,恨不得剁上华云龙千刀,而是忆想华云龙俊美无俦的仪表,高绝的武功机智,最重要的,虽在嘻笑中,隐隐有一种光明磊落的英雄气概,便渴望一见,甚至结友,明知有违师命,也不可阻遏,连她也不知何故,因而悄然邀了华云龙。

  及见了面,她又不知如何开口,又被董鹏亮、萧贵一扰,话说不上两句,华云龙即告辞,芳心更是悲苦恼怨,兼而有之。忽然,她泪光浮动,恨恨地道:“你走好了。”

  莲足一跺,径由窗口纵落街头,不顾路人的讶异,疾奔而去。华云龙虽觉事情无关于己,可奈他天,最见不得女孩子之泪,大为不安,心念电转,忽然也纵身边上,唤道:“谷姑娘。”

  两人在大街上,毫无顾忌的施展轻功,虽引起行人商贾之惊,却也不骇,原因是徐州近已司空见惯了。

  华龙云武功远胜谷忆白,不过二三个纵跃,已迫及她,谷忆白霍然螓首一回,道:“你赶来为何?”语气虽有忿忿,脚步却缓了下来。华云龙暗忖:“你这怒气,太没由来。”口中却道:“在下意邀请姑娘至另一家酒楼。”

  谷忆白停住身子,冷冷说道:“你不是执意离去么?”华云龙止住步子,笑道:“在下是恐姑娘不肯赏脸,不得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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