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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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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令狐祺败了,无话可说,若华云龙失手,一则星宿海一派的人心狠手辣,有逾毒蛇猛兽,人人尽知,况与华家积怨极深,性命堪危,华云龙败在令狐祺手内,华天虹为子报仇,魔教不甘束手,则江湖上必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故这一场搏斗,实是九曲掘宝之后,最为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了。

  令狐佑冷冷一哼,转身注目两人,他知蔡薇薇绝不致向人背面下手,至于贾嫣等人,则他根本不放在眼下。

  蔡薇薇更是无暇理会令狐佑,提心吊胆地紧紧盯着。端木世良本待向贾嫣叫阵,这刻也没有了主意,转目华云龙与令狐祺。只见华云龙神仪湛然,执剑卓立,有若岳峙渊淳,令人油然而起不可动摇之感。

  令狐祺面狞笑,一步一步走向华云龙,他与华云龙相距不过二丈余,照说举足即至,可是走到现在犹有二丈,真是慢若蜗牛。

  愈是这样,愈是险恶万状,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且极可能一招判生死,敌对双方的人,无不屏气注视,相机接应。

  其实,令狐祺这一击,毫无必胜把握,败在后生小辈手下,传出江湖,固是颜面难堪,毙了华云龙,时机失至,实不愿与华家正式决裂,只是骑虎难下,也只有咬牙下去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儿,一个幌若闷雷声音叫道:“令狐贤弟住手。”观战之人移目望去,但见两条以淡烟幻影般的人影,由山麓踏枝而来,其速无匹。令狐祺忽然止步,道:“本教教主即至,这一战只有暂且搁下。”

  华云龙闻是东郭寿来了,心凛不已,口中淡然道:“悉如尊意。”凝目望去,来者是两个须发皆白的黄袍老者,身法奇快无比,不过用两句话的工夫,已掠入场中,玄冥教徒让出路来,魔教弟子,却纷纷躬身接。

  但见先前一位银髯飘拂,脸色酱红的老者,围一条紫金打造的苍龙,那金龙长约九尺,头尾大如酒杯,身子仅有小指细,镌楼的栩栩如生,鳞甲密布,爪指分明,而且每一片鳞甲俱可活动,说得上奇巧之极,正是传说中魔教教主的打扮。

  另外一个黄袍老者,同令狐兄弟及呼延恭一般系银龙,臂长过膝,面颊干疮,双目似睁似闭,一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尤其黄袍褴褛,沾泥土,活似刚刚由土中爬出一般。

  两人进入场中,令狐兄弟走前言,东郭寿手一摆,道:“两位贤弟请候着。”令狐兄弟施礼,转至东郭寿及那鬼气森然的老者身后。华云龙冷眼旁观,知道那鬼气森森的老者,身份在令狐兄弟之上,功力只怕仅在东郭寿之下。

  只听端木世良道:“东郭教主好啊,恕端木世良有伤在身,未能见礼了。”东郭寿银髯一拂,纵声笑道:“端木兄不必客气。”

  孟为谦原来在闭目调理真气,忽然双目一张,拱了一拱手,道:“久未拜谒教主,待慢之处,尚请海涵。”东郭寿将手一拱,道:“孟兄久违。”目光炯炯,环视众人一眼,仅在蔡薇薇身上顿了一顿,最后落在华云龙身上。

  霎时,所有的目光投向华云龙,都想看他如何应付这盖世魔头。因有华天虹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故华家弟子无论置身何等场合,无形中都被视为首脑人物,当然,华家庭训之严,家规之谨,养成华家子弟皆是气度恢宏,处事公允,加上武功高强,始能如此,否则江湖人物,那个不是杰骛不驯之辈,谁肯信服?只见华云龙剑已入鞘,泰然自若,双手一拱,道:“山西华云龙,见过东郭教主。”

  东郭寿并不还礼,两道神光闪闪的眼神,向华云龙上下一扫,倏地冷冷说道:“华公子,请将一切虚礼免了,想来令尊当年仗恃武功高强,欺星宿派的事,华公子十分清楚。”

  语声愈来愈冷,杀机隐隐。他语气不善,蔡薇薇莲步悄移,挨近华云龙。孟为谦暗忖:“大对头难惹,让你们先打头阵,倒也不错。”

  手一摆,率人退至东郭寿左后方,受伤的仇华老三及黑衣老者均交给教下弟子。程淑美见敌方全退出口六七丈外,且全注意着华云龙,守此何用,拂尘一挥,至华云龙之旁。那“倩女教”的十名少女,仍于原地,恰居双方之中,个个面含巧笑,俏立一旁,倒似看热闹的第三者。

  本该壁垒分明的两方,被她们这一扰,略显混乱,然东郭寿却视若无睹。玄冥教与魔教的人加起,几近九十,而华云龙这方仅有三人,那声势之悬殊,真若楚汉之别。

  华云龙暗暗想道:“这东郭寿枉为一教之主,居然颠倒黑白,当年明是星宿海魔教坑尽天下群雄,独宝藏,而被爹所惩治,他却说是爹仗武功欺他们。”

  转念下,镇定逾恒,道:“当年之事,是非曲直,天下英雄,有目共睹…”令狐佑冷哼一声,截口道:“天下英雄?神旗帮、天乙子、伍玄子是黑道人,余下的是你们华家死,难道就是天下英雄?”

  华云龙听若未闻,继道:“在下出生也晚。事未经见,不敢妄加论断。”他语音一顿,抱拳一礼,朗声道:“今曰之事,是战是和,还请东郭教主示下,在下虽然未学后进,武功肤浅,不自量力,愿一力承担,其余无关的人,教主一代宗师,想来不屑加以留难。”

  这一番话,不亢不卑,虽富豪气,却无骄意,大有铁肩担当之概,才出于学,器出于养,在他是毫无所觉,东郭寿心头暗暗道:“好小子,有你的。”令狐祺冷冷诧道:“口气倒不小,你配么?”

  东郭寿手一摆,正开口,忽听贾嫣娇笑道:“东郭教主是绝代高人,如何能向后生小辈出手,华公子此言不嫌狂傲?”

  华云龙眉头一蹙,暗道:“你虽是好意,东郭寿何许人,岂不惹火上身?”只见东郭寿淡然朝贾嫣一瞥,旋又面向华云龙,意似不屑。贾嫣却觉得他目光如电,她虽天不伯,地不怕,也不由一凛。但听东郭寿道:“这位小姑娘练的是“姹女心法”闻说当年掘宝“姹女心经”

  为顾鸾音取走,想是顾鸾音门下了?”华云龙对他目光之锐,也暗暗佩服,淡淡一笑,道:“教主找的是华家的人,他人何必多问。”东郭寿嘿嘿冷笑,道:“不愧华家子弟,英气豪,老夫也佩服得很。”

  倏地神色一弛,道:“华公子,恕老夫托大一句,令尊虽功力绝世,仍属晚辈,那位小姑娘说得对,老夫再不顾身份,也不该向你出手。”忽听贾嫣娇笑道:“我姓贾名嫣,谁小来着?”令狐佑怒道:“丫头闭口…”

  东郭寿哈哈一笑,道:“四师弟不必多言。”银髯一拂,对着贾嫣道:“诸位姑娘的芳名,老夫倒要请教请教了。”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这才像是一代宗师的气度,像刚刚那一种气河岳的声势…”

  娇笑一声住口。星宿派的人,一听语带讥讪,无不怒目相视。东郭寿却不以为意,笑道:“姑娘请说。”

  华云龙暗道:“她如此不慌不忙,意态闲散,想来是有成竹。”转念间,但听贾嫣银铃般的声音,媚态横生的将那十余位少女的名字说出,皆是姓贾,名字中皆有女旁,东郭寿不由暗道:“她适时说有二名,则贾嫣之名,分明是假。”

  想着哈哈一笑,道:“诸位姑娘姓贾,名字谅也是假。”贾嫣一笑,道:“大千世界,一切皆假,何况于我们这一行,更是虚情假意,自是什么都假。”蔡薇薇突然问道:“嫣姐姐,你是干那一行的?为什么虚情假意?”

  贾嫣风情万种的瞟了华云龙一眼,笑道:“这个我可不敢说,说了你龙哥一定会生气。”蔡薇薇樱一抿,望向华云龙,华云龙的确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笑道:“别听她的,你这位嫣妹姐是游戏风尘,一切事都真真假假。”

  望着东郭寿,淡然道:“东郭教主既不愿对晚辈出手,然则奈何?”东郭寿捻髯笑道:“连老夫也是煞费踌躇哩。”华云龙移目他背后那鬼气森森的老者,道:“是否由教主身后那位高人动手?”

  那鬼气森森的老者自入场中,一直立于东郭寿身旁,默然不语,眼下分明听见了华云龙的话,却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东郭寿闻言,突然仰天大笑,半晌始止,华云龙不动声,等他笑毕,道:“不知何事惹得东郭教主如此好笑?”东郭寿捻髯一笑,道:“连老夫也不愿对你下手,这位是老夫师兄申屠主,武功高过老夫百倍,如何能向你这晚辈的下手?”

  华云龙暗道:“他此言虽有夸大,只是这个申屠主武功不在他之上,东郭寿也不会这般说了。”朝申屠主望去,见他始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知道愈是如此,愈是难以揣测。

  蔡薇薇也暗暗心惊,她却不愿东郭寿倚老卖老的样子,樱一撇,道:“教主的师兄弟辈,倒也领教过三位了,好像没有什么了不得嘛。”令狐兄弟然大怒,令狐佑生爆燥,厉声道:“臭丫头…”

  蔡薇薇截口道:“这就是前辈高人的吐辞?”东郭寿呵呵一笑,道:“四师弟的确该炼炼火气了。”接着朝蔡薇薇笑道:“姑娘是…”

  忽听贾嫣娇声接口道:“这位姑娘可是有天大来历的,别的不说,论武功,怕教主也无法稳胜券…”东郭寿将蔡薇薇从头至足,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老夫老眼未花,这姑娘的功力,焉有看不出之理。”

  贾嫣笑道:“论姿容嘛,有如月殿仙子,瑶池玉女,与我们这批凡俗的女子,更是有云泥之判了。”

  抿嘴一笑,倏然住口,说了半天,连蔡薇薇的名字都未说出去。蔡薇薇赦然一笑,道:“我丑的很,诸位姐姐才美呢。”

  只见令狐祺忽然闪身向前,将蔡薇薇及适才的事,低声禀告东郭寿。东郭寿面色微变,望向蔡薇薇,道:“若老夫猜测不错,蔡姑娘想是武圣之后。”

  东郭寿久不见答,干笑一声,道:“好娇憨的丫头。”华云龙双眉一耸,正答话,贾嫣格格笑道:“教主怎么漏掉了这位仙姑不问?”说话中,纤指一指程淑美。东郭寿看了程淑美一眼,淡然道:“关外高人,早已认识。”

  程淑美冷冷一哼,默然不语。华云龙一心宕时,忙道:“既然教主与令师兄俱不屑动手,则今的事,是否就此了结?”东郭寿微微一笑,道:“今玄冥教与敝派倾力而来,却虎头蛇尾,华公子请讲,传出江湖,人们要如何说话?”

  华云龙暗道:“他言辞反覆,不知存有何意?”心念连转,不冷冷一笑,道:“教主之意,在下不解。”东郭寿沉声一笑,道:“华公子真的不知?”华云龙也沉声道:“请教。”

  东郭寿忽变悠闲,手捻银髯,笑道:“华公子也不是不知,大概因令尊华大侠谦恭为怀,以致让华公子忽视了华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令尊高不可测的武功,如今再加上武圣嫡传…”

  他捻须含笑,华云龙却听出他语中杀机,暗忖:“原来是蔡家与我们华家站在一起,故令他不顾一切,抢先下手,如此看来,魔教这番高手云集江南,果是想先对付蔡家。”

  他忽然觉出形势的险恶,东郭寿既已杀机大动,凭已方三人,就算搭上了倩女教一群,也是以卵击石,自己死了也罢,蔡薇薇、程淑美、贾嫣那十余名少女,却是为己拖累,尤其元清大师,功力盖世,不是为己迫毒输功,何惧之有?华家纵有通天之能,眼下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心急电转,口道:“教主是真要与华家一拚了?”东郭寿目光倏然一冷,道:“这也仅是迟早之事而已。”

  华云龙见话已至此,拖无可拖,暗暗一叹,就待出言挑战,好歹想办法扣住东郭寿,一场一场较量,则至少可多挨些时辰。忽听中传来一个清越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

  这佛号好生怪异,全场的人都觉得声音似不由耳中传入,而由心中响起,且感心祥和一片,那批玄冥教徒及星宿派弟子,执剑之手,竟不由缓缓下垂,功力稍差的,不由失手,一时啷呛之声,纷纷传来。

  那东郭寿的师兄,申屠主忽改要死不活的样子,细目一睁,光暴,直似烈金芒,令人不敢视。华云龙、蔡薇薇、程淑美就在他对面,更觉一惊,知道此人功力,果胜东郭寿不少。

  东郭寿双眉微耸,道:“好高明的“叩心钟”神功,是那一位高人,东郭寿拜见。”中传来元清大师的声音,缓缓说道:“不敢,老衲元清拜见东郭教主。”

  声甫落,口碧萝无风自动,只见一位骨瘦磷峋,面皱纹的灰衣老僧,倏然而出。霎时,全场一片死寂。东郭寿,这一个盖世魔头,令狐兄弟,这两个绝世凶人,端木世良、孟为谦等心机深沉,驰骋江湖的草莽人物,无不瞪口咋舌,只有那申屠主,死板板的面上微有动,瞬又恢复原状。

  原来元清大师,并非步出山,而是盘膝而坐,若下有莲座,浮空三尺,缓缓飘来。华云龙忽然惊觉,侧行三步。元清大师却飘至东郭寿身前三丈,即口宣佛号,缓缓降落,宝相庄严,神仪湛然,几令人疑真佛下凡。

  东郭寿已知元清大师这么一个人,却未料到元清大师功力高到如此地步,他乃一代枭雄,怔了一瞬,狞声一笑,道:““莲台虚渡”与“叩心神”两般绝世神功,东郭寿算开了眼界。”目光一转,朝申屠主微微示意。申屠主突然跨前一步,一声不响,右臂一伸,五指箕张,隔着二丈余远,虚虚抓向元清大师。

  他这一抓,毫无啸锐风声,如同儿戏。元清大师面容一肃,合什前的双掌,微张又,只是除了少数高手之外,余者均未看见这微乎其微的动作。

  众人方自讶异间,却见立足元清大师与申屠主周遭的人,衣袂猎猎,直向外飘,忽又向内一收,始知二人已较量了一招。

  元清大师上身转仰,旋又竖立如山。申屠主目光一变,身躯前倾,竟前移半步。华云龙大感兴奋,暗道:“瞧这光景,明是申屠老怪败了。”

  申屠主虽然败了,却无半分激动之,回过身子,生硬冰冷的道:“走。”东郭寿一怔,随恍然想道:“老和尚功力奇高,何苦硬拼。”他转念下,顿萌退走之心,拱手一礼,道:“今看在大师面上,就此了结,希望来能再见大师神功绝艺。”

  东郭寿顿了一顿,一捻银髯,道:“愚意江湖中杀戮连绵,血腥遍地,华家久霸武林,同道好友,受欺非一,业已忍无可忍,八荒四海,无数高人奇士,而今群策群力,共歼灭华家,覆败已在近,这—场杀劫,无不避免。

  大师世外高人,理当啸傲烟霞,枕漱石才是。”语下之意,是要蔡家退出武林。华云龙因事关蔡元浩安危,虽听他指鹿为马,却默不作声。

  元清大师不动声,静静听他说完,淡然道:“教主美意,老衲十分感激,只是我佛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江湖纵然扰攘,岂容老衲抗志山栖,除魔卫道,人人有责。”

  东郭寿暗道:“这老和尚顽固之极,倒不可之过急。好在双方辞俱隐约,犹未各走极端。”拱手一礼道:“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可说的,告退了。”

  元清大师合什相送,端木世良与孟为谦,虽心有未甘,震于元清大师绝世神功,也不得不见风收帆,孟为谦喝道:“走。”率领玄冥教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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