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妈妈回国一个月后,我收到她的信。信中除了要我注意身体之外,全篇都在讲她回去后做的事情。可以看出,她不愿提起在美国的事。
信的末尾说家里准备安装电话。“再过一两个月,咱们就能直接通话了!”妈妈写道。
四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我正躺在上看文章,电话铃响了。我拿起电话,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小磊,猜猜是谁?”
妈妈听起来很兴奋,一连串地问电话清不清楚,我的身体怎么样,功课如何。我要她挂上电话,等我打回去。她说不用,她从美国带回去的钱还没用,付得起几次长途电话费。
妈妈又说,再过几个星期就是爸爸去世的周年,她要去墓地,问我有什么话要跟爸爸说,她会为我转告。我想了想,就请她告诉爸爸,我会好好地照顾保护妈妈一辈子,让他放心。
妈妈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好像刚刚哭过一样。我说时间不短了,该挂上了。
妈妈还有些不情愿。我向她保证以后每个月跟她通一次话,然后开玩笑说,如果她这次说的时间太长,一次就把她存下的美元用光,以后的电话费就得全由我支付,那也太不公平了。
妈妈笑着答应了。到了七月中旬,我从电话里感到妈妈的情绪不太好,心事重重。
我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妈妈说没什么,不用我担心,然后转移话题,问我有没有上新的女朋友。
自从妈妈回国,在信里和电话里都避免这个话题。我平时也极力不去想这件事,因为一想心里就难受。这次妈妈问起来,我再也忍不住了∶“妈,我心里有个人,不想去什么新的女朋友。”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传来妈妈的声音“小磊,对不起,是我不该提起这件事。”挂上电话,我的心里的。这次对话让我意识到我对妈妈的爱一点都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因此那种失恋的痛苦也一丝没有减轻。
不仅如此,我的直觉还告诉我妈妈肯定遇到了极其不开心的事。妈妈是个非常乐观的人,同样一件事,别人可以气的七窍生烟,到了妈妈这里被她一个玩笑就化解了。
想到这里,我记起对爸爸的保证,一辈子保护妈妈。也许我该回去看看她,我想。我马上预定了八月中旬的回国机票。如果妈妈的情绪在下次电话里不见改善,我马上就飞回去。
这张预订的机票后来没有用到,原因却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八月十号是个星期(这个日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正在睡懒觉,突然被电话铃吵醒了。是妈妈打来的。我马上有种不详的预感。还不到通话的日子,而且上次明明说好是由我给她打。
妈妈问是不是打扰我睡觉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我开始暗骂自己办事不利索,明明打算回去,为什么还要等到八月。我刚要问妈妈出了什么事,妈妈却先开口了∶“小磊,我…我想再到美国…去看你…可以吗?”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嗯。不过…你要是不想让我去…”“我当然想让你来!我今天就把邀请你来美的信寄出去!”
我喜出望外,但仍旧记得最让我不安的问题∶“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儿吧?”妈妈赶紧说∶“看把你吓的。我没事儿。你放心。”
我知道再问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让妈妈尽快离开那个环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像小时候盼过年一样盼着妈妈来。妈妈的护照仍旧有效,但由于美国领事馆的刁难,她去了三次才拿到签证,到美国时已经是十月初了。
妈妈看上去很憔悴,让人心疼。我让她住卧室,她没有推让就同意了。妈妈休息了一个星期才去掉时差,脸上也有了血。一天晚饭后,我又问起是不是她在国内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
她看了我一眼,又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小磊,我知道你疼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又回来。当初你没把心事瞒我,现在我也不瞒你。”
妈妈当初决定回国时,心里并不怨我,但是对美国极其反感,因为她觉得是这个文化的影响才让我有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当时很失望,打算回国后陪着爸爸的骨灰过后半辈子。六月底,在毕业学生的一场演出会上,有人把妈妈介绍给一个“贵宾”据说是某个大公司的总裁。
那个人看起来彬彬有礼,没有架子,还当场邀请妈妈去他的公司做客。妈妈认为他是出于客套,就随口答应了。
过了几天,那个人的秘书给妈妈打电话,说总裁那天下午有时间,希望请妈妈去,还说一会儿就派车来接。
妈妈一再推辞,但是对方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请她不要客气。妈妈只好同意。那天主人非常热情。妈妈总觉得这件事来得突然,让她不舒服,可是心里还是感激主人的盛情。
一个星期后,妈妈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她们学院主管财务的副院长,说那个公司愿意出资帮助学院成立一个学生舞蹈团,让学生、校方、和公司都从中受惠,希望妈妈去和公司的主管讨论一些技术上的细节。
副院长的意思是让她尽可能地跟公司搞好关系,不要为学校失去这个机会。另一个电话是上一次的那个秘书打的,说的也是合作的事。妈妈别无选择,不情愿地同意再次去见那个总裁。
这次,那个家伙出了真面目,说话不三不四,眼神不怀好意。妈妈希望他知难而退,开始的时候假装看不见。
没想到他越来越骨,后来竟然说妈妈反正孤身一人,如果愿意陪陪他,会得到很多好处,学生舞蹈团的事自然不在话下。边说边开始动手动脚。妈妈一气之下,打了他一个嘴巴,回家后气得两天没吃饭。
我七月中旬打电话时,这件事刚刚过去三四天,所以妈妈才显得情绪低落,心不在焉。妈妈长长地了口气,停了一小会儿,接着说∶“那天我放下电话,心里总想着你说的没有心思找女朋友的话。
我想,我拒绝了那么懂得体贴人的男人,反倒来这里受氓的气,究竟是为的什么?我当时在气头上,并不觉得这么想有什么不合适。又过了几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了,打算把这件事忘掉。没想到那个家伙不肯罢休。
有一天一个陌生男人打电话,说他们总裁大人大量,对那天的不愉快并不在意,但希望我也认真考虑一下他的建议。我告诉他死了这个心。
那人口气一转,冷冰冰地说∶‘总裁不过是看你的脸蛋不错,想给你一个机会,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我气坏了,说要去告他们。
那个男人哼了一声说:”你也不想想,就凭你能告倒我们总裁?我看你出门时还是小心点儿为好,别不留神让车撞了。”
妈妈说到这里,眼圈红了。我当时真恨不得买把去把那个家伙杀了。我不愿让妈妈太伤心,劝她不要再讲下去。她打断我的话,说:“小磊,我说出来比蹩在心里好。
人说一旦死里逃生,对生死的看法就变了。我经过这件事,也对所谓的伦理道德产生了怀疑,心里翻来复去地想你年初说过的话。伦对不对,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但只要没有伤害任何人,总比那个家伙利用权财欺负人要好得多。
我明白再次来美国会有什么可能的结局。希望能让事情自然发展,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愿意接受,不过你也不要我,好吗?”妈妈眼看地板,红着脸说。
我的心砰砰跳,有生第一次感到像个愿意为爱人舍生忘死的骑士:“妈,你不用担心,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一样心疼你,保护你。”
这次对话之后,我和妈妈和关系逐渐有了变化。妈妈仍旧有说有笑,我也仍旧是个孝顺儿子。但是我们的对话里开始有调情的成份。
为了避免尴尬,我们两人都在调情时把妈妈称作我的“那个心上人”一天晚上,我们正在电视机前看滑冰比赛,妈妈突然问我∶“小磊,你会跳舞吗?”
我摇摇头。当初凯丽要教我,可是我没有兴趣学。妈妈用调皮的眼神看着我说∶“想不想学?我可是有名的舞蹈教师。”
“当然想学,学会了我就又多了一个勾引心上人的手段。”我用同样的眼神和口气回答。
现在回想起来,我肯定从妈妈那里继承了有关跳舞的基因,因为我的舞技进展很快,尽管我的注意力有多一半集中在揽着妈妈肢的那只手上。
妈妈不喜欢一个人逛商店,常在家自学英语。有一天,我提前回家,听到妈妈在背诵课文∶我能借阅那份杂志吗?不,你不能。
我发现妈妈受中国话的影响,把n前边的a念得像sun里的元音。我又有了恶作剧的念头,就走到妈妈身边,笑着说那个音发的不准,所以她的“不能”
听起来更想另一个英语词。妈妈问我像哪个词,我做个鬼脸,笑着说不能告诉她。
这当然更引起了她的好奇心,非要我告诉她不可。“那个英语词是cunt,是的意思。”我说。“什么bi?”妈妈一时没有听懂。“就是女人的户。”我说。
妈妈的脸马上红了∶“别胡说!”“我一点儿都没胡说!”我拿起家中的苇伯大学词,指着cunt的词条说∶“你怎么发这个词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