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主婚
许凡彬和明萱两人的婚事没有再遇到半分阻碍,在多年谋划尽皆成空之后,无忧谷主万青枫选择了妥协。说来说去,无忧谷最大的不利之处就是没有选择一国的支持,万宗当年曾经和周侯樊威擎有过深谈,但却没有料到这位人称贤君的周侯败亡的结果。
既然如此,他就唯有靠上王权这棵大树,毕竟,那所谓的大义名分对于天下仍有一定的约束力。宫城隆庆殿中,华王姜偃正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心中暗叹不已。就在五年前先王大丧的时候,四大门派还只是派出了各自的嫡系年轻弟子,而老一辈的全都踪影不现,这一次万青枫亲自前来,足可见其心意。他微微斜睨了一旁的练钧如和伍形易一眼,心中生出了一丝明悟,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容。
“谷主能够襄助于朕,这真是莫大的荣幸!”姜偃起身离座,自御阶上缓步而下“朕早就闻听无忧谷的赫赫声名,也知道历代谷主为了天下苍生四处奔走,这份悲天悯人的怀着实令人敬佩!”他轻而易举地奉送了几顶高帽子之后,便示意赵盐搬来一把椅子“谷主此次远道而来,还请在华都多多盘桓几,朕也好请教一二,恭聆教益!”
万青枫听姜偃如此言辞,顿时感到心中咯噔一下,情不自地垂下了眼睛“陛下过奖了,我不过是山野草民,万万当不起如此称赞。
唉,历代谷主心忧天下,最终还是难挽危局,这都是因为人人独善其身的缘故。再加上我无忧谷始终是微末之力,哪里能够承担如此责任?”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抬起了头,眸子中闪动着熠熠光芒。“陛下年少登基雄心壮志,定能让天下重归于一,我无忧谷弟子虽然不才。但也愿意效犬马之劳,只求陛下莫以为吾等来晚了!”姜偃想起昨练钧如深夜来见的经过,心底不由冷笑了两声,这万青枫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打着那种龌龊的主意。雄心壮志?倘若这万青枫真的认为自己这位天子是雄心壮志,他为何不先遣万宗来见自己?话虽如此,姜偃的言语却愈加客气,又温言抚慰了几句之后方才命人将其引入宫中安置。
“练卿,伍卿,你们既然明白了事情始末。那么就应该确定,这万青枫能用,是么?”姜偃也不归座,直接走到练钧如和伍形易面前,郑而重之地问道。
“可用而不可信,仅此而已。”伍形易微微一笑。言简意赅地答道,目光却始终钉在练钧如脸上。“陛下,伍大人所说只是对了一半,如今的无忧谷,足有七八分可信!”练钧如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据我所知,从先王在位时开始,无忧谷就在暗地策动了不少事端,为地自然是博取筹码和权柄。可是,他们无疑是选错了方法。即便他们曾经积攒下了一定的实力。但比起旭门和寒冰崖这种早有准备的门派而言,他们却欠缺一个良好地基础。以黑水宫的强势,当初尚且要选择我作为一个依托。更何况一向以隐世而著称的无忧谷?”
一席话让其他两人悚然动容,伍形易的目光中也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练钧如却毫无所觉,继续在那里侃侃而谈:“如今的天下大势和八年前早有不同,夏国商国困于内无法分神;炎国受到北狄大军直击,纵使能够破敌也会损失惨重;周国虽说局势已定,但长新君尚未即位,而且那位幽夫人的心思也并不好猜。唯有陛下所在的中州渐安定,而且不会出现太大的子,最重要得是,陛下乃是号令八方四海的天子,正统不言而喻,无忧谷既然要出世,那么这个选择就是最妥当地!”
“练卿的意思是…”姜偃终于隐约听明白了练钧如的弦外之音,脸上顿时现出了喜“大肆宣扬许卿和明萱姑娘的婚事?”
“哈哈哈哈,果然好计!”一旁的伍形易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声音中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陛下亲自主婚,给足他们面子,然后再诏告天下,言明无忧谷矢志辅佐天子,令天下宾服王道!以无忧谷沽名钓誉地习惯,要轻易舍弃这份好名声断不可能,这样一来,就把他们紧紧栓在中州这驾马车上了!”
中州华偃王六年六月十七,天子姜偃诏告天下,将华都之内三座豪宅赐给了无忧谷作为根据地,又从中选拔了外系子弟十数人作为卫,并亲自为许凡彬和明萱主婚。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各方宾客如云,许凡彬府邸的门槛更是几乎为人踏破。
由于实在忙不过来,许凡彬只得硬着头皮造访了平君府,目的就是借人。知道许府人手不够的练钧如在哑然失笑之余,竟将府中总管老金借给了他。有了老金这个熟悉内外事务的总管帮衬,许府上下总算是变得井井有条,接待宾客时也不复起初地紧张。
既然要嫁人,明萱便不得不暂时离开了许府,转而住到了姜偃赐给万青枫的府邸中,这使得许凡彬感到日子分外难熬。他如今官居中州司马,可谓是位高权重,这一次正式举办婚事,就连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以各种名义上门送礼,让他头痛不已。“大人,外间有来自炎国的贺客,您是否要见见?亦或我将他们都打发了?”老金见许凡彬一人立在堂中发愣,不暗中摇了摇头,疾步上前禀告道。
“炎国?”许凡彬顿时皱起了眉头,若说他当初对故国矢志维护,那如今就是对除了炎姬之外所有和炎国有关的人物都深恶痛绝。须知旭门和炎侯都和他断了关系,又会有谁来这里巴结?“我不想见他们,若是他们有话,你就暂且听听,我没有话和他们说。”
老金躬身一礼退了下去,但只是片刻又匆匆回转了来,背后还跟着一个娇俏女子。“大人,炎姬殿下身边地沁雪姑娘来了。”
“沁雪,怎么你家殿下不来?”许凡彬这才缓和了脸色,颇为疑惑地问道“以明期的个性,应该不会计较坊间流言才是。
沁雪笑地盈盈施礼,这才眨眨眼睛说道:“许大人如今可是重臣,殿下就算要来也得等着新娘过门,怎么能现在就贸然登门造访?对了,门外地炎国贺客你怎么能拦在外头?那可是太宰白石大人,以往白石大人可是待你很好的!”许凡彬起初还只是敷衍似的听着,待听到白石两字时,他顿时面色一动,忙不迭地朝旁边地老金点头示意。“是我失察了,白石大人当初对我多有照顾,我怎么也不该对他无礼的。”他猛地想到了炎国战事,又疑惑地问道“沁雪,炎国如今正在战之中,白石大人怎么可能身出来?”
“这些奴婢就不清楚了,昨白石大人抵达之后来拜会殿下,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阵子。”沁雪哪里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只见一身绯官袍的白石疾步走了进来,施施然行了一礼。
“凡彬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了!”白石的脸上写了感慨,语气中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此次你大婚,我向主上乞假,这才能够前来道贺…”
许凡彬闻言一怔,口气突然强硬了起来“白石大人,你莫非想要告诉我,这一次乃是奉了炎侯之命而来?”
“凡彬公子,主上那一次是暴怒下的冲动,我苦劝之后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这确实是主上的过失。但是,你的父母自生养你之后便未曾尽过为人父母的职责,反倒是门主和主上一直教导养育你,这孰轻孰重的情分,你应该心中有数才是…”
“不用说了!”许凡彬猛地怒喝道“白石大人,我敬你是一个直臣,但是,倘若你图用这种虚妄之词说服我,那就不用费心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念在炎侯和门主的恩情,才没有矢志追究,但并不代表着我就能够忘掉这段惨事!若是我没有手握大权,或者说炎国没有遭逢北狄兵,炎侯或者门主还会记得我么?我当初投靠中州,不过是为了不陷入炎侯和门主之间的争端,这又有什么错?在他们听信谗言杀害我双亲的时候,所有情分就都断了,是他们亲手斩断了最后的一丝情分,所以,这与我无干!”
许凡彬见白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语气又缓和了一些“白石大人,你今次若是以私人身份道贺,我将视你为最尊贵的客人;但是,倘若你以炎国来使的身份成行,我将代为呈报陛下,由陛下定夺一应礼仪规格,还请你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