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顶上戴着

　　顶上戴着一个金箍，发如绳，披拂齐肩，中间还杂着一串串的纸钱和黄麻条，直往祭坛前面飞落，相隔云凤不过数尺远近。

　　云凤发出飞针，紧接飞身直上，就势一剑，朝妖人颈间刺去。妖人遽出不意，被一梭形的火光一下正打中在左半边脸上，身受重伤，慌不迭地一纵遁光，望空便起。

　　云凤的剑只将妖人一只左手齐腕断落。只听“呀”的一声惨啸，一道青黄光华挟着一团烟雾，如飞破空逃去。

　　云凤不能腾空追赶，又恐为人小招怨贻祸，便指着天空大喝道：“我乃白发龙女崔五姑门下弟子凌云凤，云游过此，见你荼毒生灵，稍示薄儆，未肯穷追。再不悛改，使用飞剑取你首级了。”

　　小王因妖人未死，恐云凤走后妖人寻来报仇，率众一同跪伏在云凤身前，痛哭不止，仍请除了害再去。云凤想了想，只得答应明晨前往雪山之上寻找。聚了一，云凤便带尼尼往雪山进发。

　　尼尼曾前往雪山高处采雪莲冰菊，归途在一处冰崖下面，看见妖人在一个冻冰筑成，里外透明的大茅篷里面，闭目打坐，面前有好几滩鲜血，着许多旗幡，均有五烟雾围绕。

　　惊徨下失了路途，因口干嘴渴，误食了一粒毒果，舌上长了一个疗疮。治好后，舌尖已经烂去，发音与前不同。驼女试一教他人言，居然一学便会，才知是他们舌头太尖，不能学大人说话，估道他们也和八哥等禽鸟一样，只要圆了舌尖，便能言语，于是挑出些聪明的年轻臣民，试图圆去歧舌。

　　可惜他们被圆了歧舌后，都是留血不止致死亡。这是有诸内才能形诸外，光是改外形，必致自身的内外冲突，鲜有不亡。尼尼受疮毒改变基因，才能以直舌发声，传译大人的福音，带入剥复之机。

　　云凤、尼尼走到未申之，便到了雪山脚底，离那妖人住的冰屋，还有二百多里的上下山路，道路崎岖转折，甚是曲回，刚刚猱升百丈，倏又一落平川。山高只三十多里，竟走出两三倍的途程，才行到顶。

　　快到山顶的十来里路，冰壁三天，云冻风寒，上面却很为平广。时间业已子夜，离妖人所住的冰屋，还有一多半的路。尼尼先由冰雪中滑落，到了半山以下无雪之处，路攀缒萝，纵越而下。

　　云凤见另一面是个垂直往下的峭壁，便施展白壁上悟出的内家真功，将气平匀，往下飞落。落脚之处，乃是一条谷径。细一端详上下方向，尼尼滑落之处还在前侧面。

　　便顺右侧山麓，往尼尼滑落的一面寻去。那妖窟深藏在一条暗谷中间的悬崖之上，相隔山麓还有多里，沿路俱是崖峭壁，鸟道蚕丛，形势奇险。

　　走出六七里路，转过一个谷中的曲径，行至高处，看暗谷尽头，地势忽然展开，当中现出一座数十丈高下的四方广崖，前临幽谷，后倚崇壁，林木繁茂，积雪皑皑。

　　妖人冰屋就设置在广崖当中，大约一亩，高有十丈，白雪为顶，坚冰作墙，晶莹朗澈，似与星月争辉。广崖下有一条小磴道，凿石附崖，陡峭纤曲。不过由磴道上去，须先下落到谷底，难免不被妖人看见。

　　而广崖后乃是一个斜坡，老树浓，三天蔽，沿途皆有隐蔽之所，尼尼当年采药，初遇妖人，便打此道逃回。

　　云凤、尼尼沿着崖壁，往上攀越，翻过谷旁峭壁下落，便是一条极深的枯涧。就在涧壁上攀萝援葛，不消片时，果然正当崖后。由下往上，俱是斜坡，森森的松杉竞生，枝柯繁盛，都是千年以上古树。

　　将近崖顶，树林忽尽，削崖立，只有数丈高下，中间还有一条丈许宽的大道。忽听尼尼微吁了一声，看见侧下面树中乃是两个小人，离二小人不远，蹲伏着一个怪物，形如壁虎，长有丈许，却有两条寸许细，比身子长出两倍的尾巴，巨头阔口，目闪碧光，其大如碗，凸出在前额之上，口里平吐出七八条如蛇信一般的火焰。

　　通体皮，是暗绿色中夹杂着一些灰纹，上面是污泥，烂糟糟的，像腐了一般，看去异常污秽，时闻恶臭。头颈间还绑着一细铁链，系在一株古树干上。

　　倏地肚皮一鼓，两条细长尾巴，竟是可伸可缩，直向众人立处先后飞过来，只在挨近人身数尺以内的地上打了一下，便即缩转。

　　云凤刚听叭的一声轻响，身上又是一个寒噤，忽闻恶臭愈烈，头脑闷，暗道不好，猛地醒悟，知是这东西在那里作怪。忙往外抢先气，以防把毒嗅入，再将口鼻闭住，就势一剑，朝下斫去。

　　怪物身子被锁，无法逃走，连第二声都未叫出，立时长尾飞空，尸横就地。尼尼领了那两小人上前拜见。这两人原是亲兄弟，因今早犯了错，想要逃走，被它困在此地。

　　从两小人所说得知，妖人自从得了白真人的十三页天书图解，时常自言自语，说学天书，须把以前所学道法全部丢去，未免可惜。由此把每打坐时刻分为两次：一次练旧功，是在白午未申三时。

　　一次练新功，是从亥时起练到寅未卯初。入定后，人和死了一般。冰屋之中护法轮值的小头目，尽是鸦利治下的氓，还埋伏了各种妖法，外人一进去，必要昏倒地。那冰屋共有前、左、右三个门户。中门人一进去，便即晕倒。左门进去有烈火烧人，甚是厉害。

　　只右边一门可入，却又隐而不，外人不易进去。只妖人挑出的十四人，各人给了一道符，进屋时只须往右一照，门户道路立时现出。绕过幡下上去，也只能走到他面前悬的一架小钟前为止，在钟上一敲，他便立时醒转。

　　这符那小人倒得有一张。现在离妖人回醒还有老大半天，余人在上面没事做，在崖前那里布阵，练习人海战术。云凤行近冰屋一看，那冰屋中、左两门甚是明显，余外都是烟霏雾涌。

　　因恐被屋中人看出，特地鸳伏鹤行，绕向右面，取妖符一照。那妖符是一面两寸来长、一指多宽的竹牌，上面绘着许多骷髅符篆。才向冰墙一照，墙上烟雾便即散开，现出一个二尺多高的门户。

　　屋中幡幢林立，二十多个小人，各执一面妖旗，闭目合睛，按八卦形式站在那里，当中坐定前所见的妖人。

　　妖人本是恶一族，物以类聚，处身的圈子都是见利忘义，你虞我诈，笑里藏刀，话是说得漂亮，词意却是阴险毒辣，所以对身边的人也防范极严。所谓钟上一敲才醒转，便是一个陷阱，实则妖符一照，妖人已醒了过来。

　　幸好魔也从留下云凤身边的先天真气追寻了过来，早就潜入冰屋内在核验妖人的十三页天书图解，见云凤鲁莽撞入，虽讨厌云凤蛮横，但也不愿她落入妖人手里，施展先天真气催动五行挪移魔障，惑妖人心识，才有空间给云凤仍照前次会妖人时偷袭之法，取出飞针向妖人发出。

　　妖人本是伤势初愈，真气受损，尽管照常用功，却是不能久坐，给妖符惊醒后，也被魔的魔障得浑浑愕愕，直至一溜雷火飞到，才从魔障内出，连忙将身从座上借遁光纵起。

　　人虽没有受伤，身后摄魂法坛和座位上着的那面主幡，两件要紧法宝却被雷火过处，炸的炸，毁的毁，数十百道黑烟飘散处，化为灰烬。

　　更恐来人将多年辛苦经营的巢毁去，便往屋外飞去。云凤见妖人不战而退，心中大喜，胆力越壮，便追将出来。云凤终是步行，哪有妖人迅速。

　　到了外面，妖人已无踪影，云凤猛想起飞针原能随意指挥收发，当下把针托在手上，心中刚一默祝，一溜雷火已飞起空中，只略一旋转，便向来路崖下投去。

　　妖人并未逃走，站在左侧林前空地之上，禹步行法，身畔飞起一道夹着火星的青黄光华，将飞针敌住。尼尼等三小人藏的地方恰是敌人所划的圈子里。

　　云凤怯敌，厉内荏，大声喝道：“我奉仙师白发龙女崔五仙姑之命，前来拿你，快快束手受擒，饶尔不死！”妖人忽然心动，见云凤两次俱打着白发龙女崔五姑旗号，始终未见五姑本人的面。

　　不但没有别的技俩，连现成空中一件异宝都只知发放，不会以本身真气运用。又只用虚声恐吓，并未急速追来，颇有怯敌之意。

　　自己白虚惊了一场，不由气往上撞，目凶光，狞笑一声，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婢！今上们送死，还要打着老虔婆的名号。休说是你，便是老虔婆本人亲来，又当如何？

　　少时就擒，你祖师爷如不将你这婢摆布尽兴，万剐千刀，以报前仇，誓不为人！”说罢，扬手便是数十道五烟雾，箭一般从空下落，将云凤团团罩住。

　　云凤一听妖人看破行藏，心中大惊，只得将新学剑法施展开来防身，烟中现出一道光华，将身形裹住，电闪星驰，上下飞舞，虽非身剑合一，却能人剑不分。

　　只是云凤把白真解以剑法施出，欠缺真气的贯注布防，焉能阻隔烟雾妖气的无孔不入。幸好魔已得白真解要旨，顺剑势附上无相法身拦截烟雾妖气，云凤才能捱到白发龙女来援。

　　白发龙女经魔巨离后，已有半天时刻，才从过度的兴奋回复清醒，要寻觅强她的魔。魔遥见白发龙女遁光回绕天际，只隐约现点图解蜃气，白发龙女即星眸泛，飞扑来。

　　这时妖人看见尼尼三小人都落在圈子里，战战兢兢，吓得直抖，益发暴怒如雷。怒骂道：“你们这些昧良的小孽种，师爷爷当初大发慈悲，饶你们几个不死，哪些不好？为何勾通外贼，叛逆行事？还敢打着崔老虔婆的旗号，要你临死也不得痛快。”

　　尼尼把心一横，神气顿壮，慨然大声说道：“明明大家都在崖上练习布阵，遇一个手持拐杖的白发女仙，手一指，便到了此地。”

　　妖人一听他出言顶撞，不大怒，口里骂道：“小孽种，活见鬼，便是老虔婆亲来，我也把她碎尸万段。先把你吃了，看她救你不救？”

　　忽听身后有一女子声音笑道：“大胆妖孽，当真地要见我么？”妖人骤出不意，不由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一个手持拐杖，头银发的中年美妇，正是传说中的白发龙女崔五姑，未免胆寒。

　　乍着胆子，喝问道：“你是何人，前来管我闲事？”那银发妇人道：“你不是要见我这老虔婆吗？我来了，你却不认得。似你这等妖孽，真把你祖师的脸面丢尽了呢！”说到这里，突的绿眉鬓，面容遽变，为的是妖人阻碍她寻觅狼。左手拐仗一指，一道五毫光朝着妖人电而出。同时右手一扬，又是一团雷火，朝云凤围身的那团烟雾中飞去。

　　再一指空中飞针，雷火大盛，将妖人法宝裂为粉碎，光四散，飞落无踪。妖人一见情势不妙，吓得心胆俱裂，也把手一扬，数十面妖幡化成数十道黑烟，夹着无数啾啾鬼哭之声，朝前飞去，准备阻挡一阵，好驾遁光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