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便只夫君一人
读灵术是道家修为中层次既高又很冷僻的术法,多为配享祭祀的已晋半仙之体的修道者对自己信徒施为,以响应灵验,播宣道法。若非受者心防大开,藩篱尽撤,施术者原极难得逞。不料,在惊魂鼓干拢之下,我竟被那人乘虚而入!
我全部的身世、我内心所有的隐秘,包括附体重生、与三师嫂的伦、对棋娘的暗慕…全被那人窃取无遗!那人修为既高,竟行此龌龊之事,道行不仁,于此为甚!直比小贼不如!恐惧、屈辱、最后是愤怒,浑如全身被扒光的我几发狂,比女子洁身受辱还要难受。
“…七七四十九,好了,那鼓声该停了,小乌鸦去了半条命,雀使!要不要我潜踪过去,趁机料理了他?”
秃鹰摩拳擦掌,兴奋地请战。“不许公报私仇!你守在这里,我去问问云英姐姐,究竟怎么回事?局面已糟成这样,将军庙小鬼料来不会再阻拦你们穿行了,一会儿,乌鸦带人过来,你约束一下众人,与他们一道穿过将军庙,于东府西墙下等我!”
俩人说着话,浑没注意他们身后的我不仅失魂落魄“去了半条命”还浑身发颤,愤极如狂。
鼓声一停,我彻底缓过神来,发觉小白鼠在身上窜,所过之处,起真气团团护身,心想:啊,原来我未魂飞体外,你也有些许功劳,可终究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有什么用呢?
我又伤心又愤怒,当下驱动真气暖身,又封闭了灵府之,心下恨恨然:“他娘个贼!什么惊魂鼓,这般门!那读灵者于鼓声中乘虚而入,定与击鼓之人不了干系!”
强下心中愤怒,我游目四顾,一边留意周遭情势,一边暗自揣测:“那读灵者无迹无踪,万难寻找,却不知那小乌鸦会藏身何处呢?”
方才那鼓声甚是玄妙,仿佛是从四面同时传至,其声又巨,更让人辨不出方位。身前白面妇人吩咐秃鹰完毕,又道了声:“我去了!”从我们藏身处离开,远远地绕到了林中另一侧。
我心中奇怪,按那顶小轿停放的位置,也在城隍庙徒众身后,应离此较近,她却跑到那边去干嘛?只见白面妇人突然从林间一处现身掠出,高声笑道:“哟,这里好生热闹呀!”此时我知道她是故意虚张声势了。
城隍庙人众武艺低微,又侧朝她,原本一时未发现。她这一笑,登时有几人转身扑去:“干什么的?”“瞧热闹的!”白面妇人笑道,不退反进,着人群,长绸轻舞,当者无不仰跌。“妖女!妖女!”
众人纷纷嚷叫退后,无形中让开了一条通道。白面妇人涂面施彩,白处惨白,处浓,于此深夜陡然出现,也确实够吓人的,城隍庙徒众又比常人更信鬼神,惟恐避之不及。
白面妇人轻易穿过人众,掠至轿前,高声叫道:“云英姐姐,是你么?”轿中静默无声,白面妇人又叫道:“云英姐姐!”轿前一名青衣小婢斥道:“何方妖女,鬼叫什么?”
一抖手中红拂,居高跃下,拂须丝丝如针,当头罩击。白面妇人不甚在意,随手挥出一片彩绸,口中又叫了几声,不见应答,身上却着了青衣小婢一拂,踉跄半步,似乎恼了,斥道:“倒是小瞧你了,接我解手刀!”
挥臂击,刃光闪处,拂须簌簌而落,便如鬼匠剃头般,转眼青衣小婢手中只剩一秃杆。青衣小婢叱喝一声,挥杆作鞭,呼呼有声,威力不减拂尘。白面妇人应接不耐,身姿忽然变幻不定,蓦地右掌前突,喝道:“去罢!”
只听一声惨嘶,青衣小婢身子远远飞出,仰跌在地,挣扎难起。山头众白衣少年此时注意力转了过来,几人齐叫:“师娘!打得好呀!”我诧异地望向秃鹰,秃鹰冷声道:“有什么奇怪的,那娘们正是他们师娘么!”
白面妇人不在,他便立即改了称呼。憋了许久。此时我忍不住道:“秃鹰前辈,刚才那阵鼓声煞是惊人,耳鼓都险些被它震破了,令人好生不甘。此时潜将过去,吓一吓那击鼓之人,倒也有趣。”
此言似乎颇合秃鹰心意,他低声道:“先瞧一阵子再说。”我只得再朝白面妇人看去,却见她并未理会众白衣少年,挥出白绸一道,向青布小轿飘去,道:“云英姐姐,你再不现身,休怪我无礼了!”
轿旁另一紫衣小婢喝道:“竟敢冲撞娘娘,你寻死!”拂尘一,将白绸拨回,身子随即飞出,足尖在绸带上一点,凌空扑击。
“住手!”突听轿中一道清音,严厉而不失温婉,随即声音放得更缓,竟似懒洋洋的,道:“是纪红书么?适才我打了一会儿盹,不知妹妹你却来了。”
原来那白面妇人叫纪红书!名字倒新奇,只听她咯咯笑道:“果然是云英姐姐!姐姐在惊魂之声中犹能神游,莫非寒玉神功,已练成了?”神游?战事正酣,作什么神游?环顾当场,或许也只有她有足够的道力修为,莫非读灵者是她?
我心上一紧,随即屏却了这一念头。在道门中,东华派向来以源正宗、门第清华为傲,除信徒外,教中执事者,多出身高门大族,居上位者,更非帝王之胄莫属。教中用香资,皆由豪门巨富请捐,奉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寒门布衣徒众,不仅拒收供献,且时有接济,故此世人常有东华派“劫富济贫”之说。
因出身非同寻常,东华一派,最忌偷盗屑小之举,每每行事,总是张皇其帜。帝君夫人更是持身尊贵,像读灵术这种小派旁门的惑众之法,她万万不会施用的,更何况以之对我这微小之辈?
我一边寻思,一边留意她们说话,只听帝君夫人道:“寒玉神功么…我不过略窥皮而已,好妹妹,你怎会来此?”
随着清音传出,朝向这边的轿窗布帘动,帝君夫人要面了!我心中一阵急跳,心道:传闻这一代的东华帝君夫人风华绝代,不知是什么模样?
果然,布帘揭开了半边,帝君夫人微其面,却不似我想象中的惊人,倒略带憔悴之,面容凄清幽淡,只那眼眸极亮,却是夜也不能遮其波光之美。
我微觉失望,闭目片刻,却是奇怪,那帝君夫人容深留脑中,挥之不去,细思之下,顿觉那模样独具其媚,那惑力似幽深的暗火,烧人心。“喂,口水下来啦,麻烦检点一下!”
秃鹰搡了搡我肩侧。不好!莫非我失态了?我忙了一口气,哪有口水呀?侧首一望,见秃鹰脸上飘过一丝惯有的阴冷笑意,心知被他作了。只听那边纪红书道:“…我恰巧路过,姐姐为何在此大动干戈?”
帝君夫人却避而不答,微笑道:“一别数年,妹妹这阵子在忙些什么?”纪红书道:“不过是些俗事,难道我还能像姐姐那般逍遥自在,居山潜修么…姐姐,你还没答我话呢!”
帝君夫人不紧不慢道:“瞧你着急的,与你并不相干,你也吃过那魔头的亏,岂不知那魔头发疯时害了多少世人?我夫君昔日也遭他暗算,以至道心有损,难修正果,郁郁而终,今此来,既为世人除害,也为夫君报仇!”
纪红书道:“帝君何时仙去的?我竟不知!”帝君夫人叹道:“历代帝君,盛年早逝、寿年不永者,便只夫君一人,又不是什么荣光之事,本派自然没有大肆宣张。”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偶尔也朝山坡对战处望去一眼,纪红书道:“东华三贤为何没来?只城隍庙这帮人,恐怕过不了将军庙小鬼这一关呢。”
帝君夫人道:“是吗?只要妹妹不来捣乱,我倒自有安排。”纪红书笑道:“捣不捣乱,你也知道我的子,哪可十分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