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中有
有人领命去寻,一会传回消息,谷口附近,果然有伐木场为建土墙而挖下的大坑,东府旧属纷纷动手,将怨僧会死者尽数拖去掩埋。
怒汉吴刚死无完尸,有人跑来征询吴七郎,一直沉默不语的吴七郎哑声道:“不必细检了,就让他与他的兄弟一道!”陆小渔忽回头,抬起带有余泪的眼儿,望着陆幽盟:“爹爹,回去办完丧事,也将娘立坟于此罢?”
陆幽盟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心想:“只怕陆夫人宁愿与蓬须大汉一道,与众合葬呢。”
只是,这话却不便提起。东府旧属人多手快,很快将怨僧会尸体掩埋妥当,当手下跑来回告,我想起一事。忽然失口惊道:“哎哟,糟了!”宋恣道:“怎么?”
我脸上一红,口呐呐道:“没、没什么。”我本是想起罗侍卫讥笑全真道士有断袖之风,两、三名道士同棺合葬,正是合宜得体,那么,怨僧会被我大坑同埋又算什么?
自见不是间路上男男女女、热闹非凡,极为不堪?罪过!罪过!也亏得我丈母娘逃过一劫!如此一想,我又觉得小渔单葬陆夫人之议,甚是“合宜得体”了。
当下更无他言,众人各自收拾。许多东府旧属趁大事已了,藉此时机,一来参见我这东府少主,二来顺道辞行告退,不少人都是头回参见,宋恣、京东人语在一旁替我引介,我听了之后,顿觉市井藏龙,不可小觑,东府旧属三教九,称得上是人才济济。
胡氏的伤势,在一个全真道士的救治下已然稳住,能够挪动,贾似道便与全真道士领头返行。
东府这边,将陆夫人尸首抬往车中,也启行,却在这时,吴七郎半跪于地,朝我辞行,道:“少主,家兄未能亲践血仇,却已身亡,我想他死也不会瞑目。我要完成他的心愿,此去寻家师复仇!”
宋恣诧道:“此去何急?你要报仇,大伙并不拦你,但你家中尚有小,难道也不代稳妥后再启行?”吴七郎脸上有一丝异色,决然道:“我既立志复仇,便决心斩断俗缘,以免拖累!”
我心知他痛伤其兄惨亡。此时也劝不得,点头道:“你放心去罢!你的家小自有东府照护,不必牵挂。”
吴七郎磕了个响头,便头也不回,转身行去,月将他孤单冷峭的身影拖得极长,间褡囊垂一道暗红丝穗,一摇一的,约莫是他捡到的霍锦儿的随身香囊…***
怨憎会,这片在贾府上方的霾,终于算是烟消云散了。不过,经过怨僧会夜袭与天门山口一战,许多事都悄然改变了。胡氏身受重伤,可想而知“精神”也会不太好,虽有重金聘请的名医悉心救治调理,一直也未见起,说是怕风,屏绝探视,除了贾似道谁也不让入内问安。
贾似道显然大受打击,有逃遁之思,府内之事一概抛开不管,每至胡氏房中探视后,便转去解道枢处,除了下棋闲谈,便是寻仙问道。可以看出,经过怨僧会一番波折,贾似道非但更加信任解道枢。而且慕道之心,愈发急切了。
听得隐约传言,贾似道似乎有意拜解道枢为师,修练道术。而解道枢以贾似道有官名家累在身,未便答允。说起官职,实际上,贾似道此趟急回临安,依照常理,是要以擅离职地论罪的。
不过,贾似道历官多年,自然不会鲁莽行事,启行前便作了安排,他人到临安,召他入京述职旨意也同时传下。
贾似道当初外放为官,本是以积累历练为主,小舅子家有变故,皇上当然加意关照,也许此行回来后,连江州任上也不必再去了,直接便会有调任京官的差事下达。
龚护院的事,令贾似道极为震怒。若是换了其它人家,或是东家将人驱逐,或是下人引愧离府,也就罢了,但龚护院显然不敢卷席自去,贾似道却又一直未对此作出任何处置。
数来,龚护院胆颤心惊、诚惶诚恐,彼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跪于前院,泣求贾似道降收为奴,以赎己过。
如此一来,非但龚护院自己降身为奴,他的小也沦为家仆了。下人背地里议论纷纷,有人说龚护院习武出身,壮年方娶,其甚美,这下美未免不保。
又有人说,其早已不保,又何待此时?对于作出奇行异举的齐管家,贾似道的态度则要暧昧许多,似乎齐管家突然为此消失,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府中少了两大头目维持,贾似道又无心打理,事情便都落在霍氏身上,由深闺内院而步出廊外,里外兼挑,一面另行觅寻妥当的人,一面持起府务,所幸霍氏不仅有此才干,也有此心气,且并不嫌烦,一切均有条不紊。
由天门山返归当夜,我并未在贾府停留。而是与陆氏父女一道去了陆府,直至办完陆夫人丧事。京东人语遣人来催行,小渔亦请我先行返回,与解道枢涉释放灵儿,以完其母心愿。
我甫回贾府,便领着东府诸人迫解道枢出灵儿,怎奈解道枢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口咬定灵儿已逃,下落不明。
为此,双方闹得极为不快,险些当场便起冲突。贾似道对我大为不,认为我对贵客“无礼”加上此番怨僧会外扰中,东府众属对我的拥捧,显然让贾似道感到我的威权不下于他。而我偶获奇丹,平地入道,也让贾似道极为羡妒。此后“父子”会面,总觉尴尬,有意无意地,都尽量互相回避,我返归东府,另立门户的事便很自然提到了程上,只是,一来胡氏病重,为孙不便此时离府,二来新婚未久,不宜即去,故此耽搁了下来。而我这阵日子,过得可谓“苦不堪言”本来美新娶,正是旦旦而伐的神仙日子,却因陆夫人新亡,小渔居丧守七,圆房之期只得后延。
这倒罢了,偏偏浣儿、小菁几个妾婢,也陪随小渔举哀,谁也不肯在小渔伤心之际,背着干那越礼逾分的勾当,于是我每早起,都是怨天恨地、怒目冲天。至于本分之外,霍氏那边忙得脚不沾地,居处又人多眼杂,无法下手。
而那我与霍、王二氏的伦亵,已成三人共有的秘密,虽说是下过头场雪,何妨隔霜,已然着墨,下笔不难。但是呢,若少了霍氏启头,打破头罐,直接去寻王氏,未免显得母子俩太也…
此事给霍氏知道,王氏颜面难抬。我想王氏定然放不下脸面答允,还是暂时不去触那霉头为妙,以免打草惊蛇,将好事成坏事,难以收拾。
如此一来,唯有霍锦儿,还羞答答地住在我的院里。但那我怜她有伤在身,未一举直捣黄龙,却是大大失算了。
这几,这株宜喜宜嗔的晚开美人花,如惊弓之鸟,一见我便躲,偶尔被我堵在墙下廊角,也是神色羞慌,左顾右盼,接话则顾左右而言他,一副“那事且休提,奴家羞难洗”的躲闪神色,令我空自扼腕,恨不能将院碍眼之人统统打发出去,踏马直宫,生姜炒大葱,冷热生一锅见分晓。
因此上,府中虽众美如云,明的,暗的,皆动人,却像席珍饯送到了眼前,偏无箸下咽。分明自己有万贯之富,可惜手头无现银,其奈若何?只熬得我身热,口舌焦干,几撞墙。
无可奈何之余,转回头冷静一想,不唬了一跳:自己何时竟变得像个上踪下跳的发情猴子了?虽说前一阵食髓知味,很有些贪,但以我多年的清净修为,尚不至如此毫无定力。
这一下疑心既起,寻探由,才赫然发觉,那该死的毒未除,终于酿成祸患!以前,毒力内劲径渭分明,尚可凭皆真力压制于它。渐渐的,毒侵融内息之后,便如染剂滴入水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