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被困在指骨中的冷山
奥帕正在营帐里团团转,刚才是它让洛卡给阿尔丰斯传信的,这里只有洛卡和布兰克拥有骑士身份,一般的士兵别说接近顶层指挥官,远远见他们一面都是很困难的事。
“主人,我们马上回船,瘟疫将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那些亡灵已经将人带上船了,现在结果都可能有了。”奥帕一直懊恼没跟阿尔丰斯回船,平白错过了大开眼界的机会,这几天一有机会就向阿尔丰斯东问西问,生怕已经装进口袋的财宝会长出翅膀飞入别人怀抱,一想到这个问题让它既窝火又费心,它指挥军队时不会出现这种焦急的情况,但一钻到钱眼里,所有的缺点都暴出来了。
结果虽然出来了,但却让人大为失望,扫不断的将记录的话句输入坐在椅子正中的一个古董商人脑里,从他口里说出了有如梦呓一样的句子。兰希正拿着一份记录稿件在逐一校对“他说了五遍,和笔录没有任何出入,可是除了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外,其余的都不过是一些事迹传记。”
阿尔丰斯接过来笔录逐页翻了一遍,正如兰希所说一样,都是大量的当时社会状况,如果交给社会历史学家可能是钻研一个古代王朝社会经济状况的第一手贵重资料,但对一心发财的冒险者却没有多大帮助。
“我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奥帕瞪圆的眼珠几乎从眼框中掉了出来,从阿尔丰斯手中接过笔录后它从头到尾,又再重尾到头的看了七八遍,不由得咆哮如雷“里面一定隐藏有密语暗号之类的东西,只是我们没能破译出来。”
本来以为是倾盆大雨式的行动,现在因为一个无法解开的结扣变成了一场雨,就算再坚强的人也感觉到了无比沮丧。如果凯瑟琳在场,她或者会对一筹莫展的情况感到欣慰。
“够了,你就死心吧,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现在赶过去的话可能也只剩飘在空气里黄金气味了。”洛卡一把抢过纸张,慢慢顺,虽然他也很懊恼,但像奥帕这样翻下去就算再坚韧的纸章都会被它的动作翻烂。
阿尔丰斯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洛卡说的没错,做任何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有恒心和毅力。因为事情的本身和人的生命一样,没有合理的计算、单凭热情和运气,成功的机会极其渺芒,有时候就连计划完善的事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个小小的失误也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奥帕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它也知道自己刚才过于激动,面带愧的对所有人都笑了笑。
“找那个学者吧,或者他对这种古代语言的了解能更深一点,”阿尔丰斯微微一笑“看来我们这个几千年前的对手也是个卑鄙小人,他并不愿意自己的宝藏落到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手中。估计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考验继承者的智慧和勇气。一个智慧极高的君主,难道会希望掌握这种力量的人是白痴吗?”
“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凯文侧头略一沉思,望着奥帕说道:“有些通过口讯传递的密码信息确实是那些该地区方言的人才能发觉,普通人译出来之后只是很普通的话句,谁都不会发现其中的破绽。”
凯文的意思很明显,这份笔录只是那个商人凭自己知道的知识在脑袋中形成的感知。如果这个商人没有深厚文化功底,翻译出来的也只是一般质的表述,就算有扫这种能够获得别人意识的强悍生物存在,对每句话具体的内容也只会停留在知道的层面上。其实古董商的存在也就如同一双眼睛,任何人透过这双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是相同的,要想知道更秘密的内在关系,还需要另换一双眼睛试试。
阿尔丰斯推开冷山所待船舱的门,自从登陆后,这几天都一直在忙碌于各种事务,也没机会好好看他一眼,赫拉克提也真够狠的,一拳就将两人打得死活不论,作为一个君王,无论着眼点是多么仁慈,使出的手腕和胆跟奈落相比一点也不逊,这份心机和手段真应该让凯瑟琳学学。
“帮帮我…”冷山残留在身体内的呼唤又在阿尔丰斯脑中响起,无奈中又增添了几分悲凉的气息。
碎壳从次元袋中悄然无声的闪身而出“谁也帮不了他的忙。不知道灵魂被打到哪去了。”
“我记得最后看到他时,赫拉克提的拳劲贯脑而入…”阿尔丰斯回想着当天的情形,可他的思路却被一把声音打断。
“小混蛋,你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嗯,痊愈了?”赫拉克提那把尖锐的鸟鸣声在阿尔丰斯脑中响起。把阿尔丰斯吓了一大跳“当虽然只是使用了相当于半神的力量,但那一记渗透劲就算是低阶神也无法抵挡。恭喜你,准备封神了。”
“阁下这种管闲事的兴致还真高,真让我佩服万分。”封神?阿尔丰斯不摇头苦笑,自己无意中提到了他的名字,想不到这张狗皮膏葯竟然一直粘着自己不放,现在还到这上面来了,看来以后该克制一下身体里的力量了,神祗的秩序是无法容忍一个具备和神相等力量的人留在世上的,有什么办法不受封呢?他在苦苦思索。
“你受封后我会到卡瑟利找你,想来奈落也不会吝啬一点上等酒浆。”赫拉克提自顾自的说完就关闭了感应,没给阿尔丰斯继续发问的机会。
阿尔丰斯把手掌搭到冷山头上,一脸的不自然,宝藏什么的找不到也无大碍,封神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刚才赫拉克提和我产生感应,说我快要封神了。”
“难道你不想?”碎壳伸后碰了碰自己的耳朵,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而烦恼。
“你以为我很想?”阿尔丰斯的脸上有点发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舍不下的事情了,他甚至都没回过塔隆,最想念的两个人都还没见到最后一眼,就这么走的话实在不甘心。“神的世界和人类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从一只在水里觅食的蝌蚪变成了到处跳的青蛙。”
“如果你不想做那只随街跳的青蛙,那就得抑制自己力量的发展。力量不足,就算想封也封不了。”碎壳伸手在冷山的肩膀拍了拍“这就是不用封神的样板,你照着做就可以了。”
“如果封神是不可避免的,我恳求你一件事,”阿尔丰斯转过头,脸色诚恳到了极点。“把我打成残废,就算全身骨胳再次碎成粉末也没所谓,留下我的眼睛和大脑就已经足够办好我还没做完的事了。”在成神和成为废人之间,他坚决选择了后者,虽然说不上是前无来者,但后人却不知道有多少能做到这点。
碎壳眼瞪瞪的看着阿尔丰斯,一年多的合作经历,他知道阿尔丰斯不会开这么离谱的玩笑,只是他实在搞不清楚阿尔丰斯到底在想些什么,大好机会当前,怎么宁愿自己成为废人也不愿意接受?但他随即点了点头,想不通的事还是不想了。“其实也不必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下来,如果不滥用力量谁也不会找你的麻烦,就像那些离群索居的隐者和德鲁依,他们也都具备成神地资格…”
“你感应到了?”两人的身体同时一震,阿尔丰斯并没有转过头,依然保持看向碎壳的姿势。
碎壳点点头,一阵能量波动从冷山的躯体里传了出来,这不是那种重复的呼唤,而是真正可以让身体活动的能力。可这种能量的源头在什么地方发出?大脑?内脏?血管?还是骨胳?两人都没有留意,波动只出现了一下又马上消失了。
“死灵系中有一种魔法叫做生命藏匿术,可以让生命力转移到身体的某个部分,甚至可以切下来藏在安全的地方。使用这个法术的人是不会被普通的方法杀死的,一般使用这个魔法用的都是左手小指,只有这手指没有多大的作用。”碎壳以认真的口吻说道,冷山怕赫拉克提摧毁自己赖以生存的宝贵命匣,极有可能会使用这个办法,这个法术和命匣的使用情况大同小异,而冷山作为一个顶级术士,懂得这个方法并不出奇。
“可他的手指还在。”冷上举手挡格的动作让阿尔丰斯很清楚的看到他在衣服外的手腕没有一丁半点的损折,如果碎壳的猜测没有错,那么他的灵魂并不在身体的某个部分上,而是随身携带的物品上。
阿尔丰斯把冷山的十手指逐一摸完,也没找到刚才的那种感应,难道只是一波毫无来由的感觉?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还可以说成瞬间的过敏,但碎壳分明也感应到了,这就不得不大起疑心了,冷山会不会是将自己的灵魂移到了某样物品上?虽然籍以逃过了致命打击,但也将自己封在里面动弹不得?他干脆将冷山怀里的所有物品全部掏了出来,和所有的法师和术士一样,冷山口袋了都装这些千奇百怪的辅助物品,其中一颗翠绿的橄榄石中间部分似乎倒映出一个朦胧的人影,凑近看时却分明是透明度极高的优质品,中间并没有任何杂质。
阿尔丰斯让人将冷山的躯体搬上甲板,一拳打在他右额,干尸一样的躯体顿时飞跌出去,四脚朝天倒在甲板边沿,弯曲的手臂没有半点动弹。他跟着又补上了一脚,那具没有生命的身体跌了几,脸孔由向上变为朝下趴伏。这种举动让洛卡一干人等几乎合不拢嘴,就算阿尔丰斯看冷山不顺眼,想公报私仇也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待他的身体啊,更何况这两人平时连话都没多说半句,就算有仇恨也不至于深到这种程度吧。
“感应不到任何能量动。”暗中在一边窥探情形的扫对阿尔丰斯说道。
人的身体和灵魂是一个整体,身体受到打击后灵魂也会随之发出或高或低的能量震动,这是扫想出来的办法,因为巫妖也是籍着躯体才能活动,在这方面比幽灵之类的虚体和人类更接近,通过这种脑波震动可以准确侦测出灵魂的具体位置,反而是洛卡他们误会了阿尔丰斯的真正意图。
阿尔丰斯的脚底踩上冷山小腿胫骨,稍一用力,发出清脆的骨节断裂声。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这种程度的伤害对巫妖根本算不上什么,要是发现哪怕最轻微的一点能量反馈,就能顺着线索找出隐藏灵魂的物品。对阿尔丰斯来说冷山还有存在的价值,船上放有那么多教廷送过来的女侍,一举一动都很难逃得出教廷的耳目,就算不好他,至少也得让教廷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并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身体出现微弱的能量活动迹象,他有反应了。”扫马上感觉出了冷山的变化,这次波动对阿尔丰斯没有多少冲击,对能量的嗅觉他没有扫这么灵敏“右手中指第二指节,能量应该是从那里传出来。”
阿尔丰斯伸手一摸,在船舱的时候他也没有漏掉这个部位,只是触手一片冰凉,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也没多大差别。他的眼光转到那颗橄榄石上,记得刚才看到人影的时候这颗宝石的抛面正好对准扫所说的位置,难道是冷山并没有依附在珠宝上,而是某种珠宝的反面恰好可以将这个淡淡的影子倒映出来?阿尔丰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珠宝,将它整个印了上去,同时不停地变幻着光线角度,转到折光的六十度角时。橄榄石中间显示出了一片模糊的灰影,大致可以分辨得出冷山的轮廓。他伸手在指骨上用力捏落,一股熟悉的内劲猛然将他的手指弹开,在碎裂成几百片的指骨中冲天而起,感觉好像并不是冷山自动缩进去的,而是被赫拉克提的能量强入这里面的。非常熟悉的一股力量,自己被打得瘫痪了将近六天就是拜这股力量的主人所赐,终于找到了!
“大家散开。”阿尔丰斯向后一摆手,这股能量带动了冷山身体里负能量的烈爆发,刚才他在断冷山骨头的时候很小心,没敢让巫妖身体里的负能量迅速扩散,而选择在青天白之下进行救援,最主要的也是怕负能量不受控制,积累在船舱里散不出去。
冷山还是没有出来——折影像中的那个灰色影子不断挪动着身体,好像一只随时准备破蛹而出的蝴蝶想找回自己赖以生存的空间一样焦急。
“玉,只有玉石这个最好的载体才能让灵魂从被困的地方附上去,”扫来不及解释太多,马上让亡灵卫队从底舱的宝藏中挑选出最美、最纯洁的玉制品到阿尔丰斯手上。
这是个直径大约两时的玉佩,中间的一个大孔让玉的本身变成一个可以穿戴起来的艺术品。玉身隐隐透出一股灵气,阿尔丰斯感觉它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晶莹、透彻,本应是触手冰凉的玉质摸上去偏偏有温润圆滑。
玉佩一碰到冷山的手指就发出喀啦一声脆响,在指节间盘旋不退的内劲把玉佩震裂成了四五块。怪不得冷山不敢冒险,赫拉克提并没有空口说大话,要是冷山回到自己的命匣,跟追而至的内劲极有可能会将命匣整个摧毁,刚才被阿尔丰斯捏碎的骨头让一小半内劲透体而出,但剩下的大部分还是将冷山的灵魂牢牢困在指节的空间内。
“怎么办?”这种方法已经超出了阿尔丰斯的理解范围,物质、气和精神灵魂之间的互相较量,怎么才能将这三者平衡起来?他握着手掌的碎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如果是平时,他也许会试试自己是不是能和这股残余的力量抗衡,但现在却顾及冷山的灵魂,蛮干的话不知会不会对他造成损伤。
“我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很多古代的国家都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将一些灵魂困在某个地方,不过通常都是使用法器或者符文之类的物品,也可以凭借外力捣毁消除。
光是凭凝而不散的无形力量就能将灵魂束缚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扫显然也有点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