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僧院
“原因有三个,一是查访五十年前因为第二次圣战期间被拐卖到沙漠里的儿童的后裔;二是米歇尔大人想让凯瑟琳领误一些人生的道理,很多事情并不能在家里学会,需要到外面闯一闯才能亲身领悟;最主要的一点是避开凯瑟琳的哥哥迪埃里和妹妹兰希,米歇尔大人知道凯瑟琳的身份迟早会导致家族变得四分五裂,如果她是教皇的圣武士,问题会变得简单得多,可她偏偏受到太阳神培罗的感召,所以侯爵才让我这个太阳神的牧师负责对她进行指导,换做其他人则会和她的信仰发生冲突。”布兰克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侯爵的三个子女当中最受领民爱戴的是凯瑟琳,她留在领地内的话一定会全力反对国王的动员令,所以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益疏淡。因为迪埃里和兰希是东征的忠实拥护者。”
“那你有没有想到,你的侯爵只想让凯瑟琳无缘无故死去,这样做虽然残忍,却是彻底弥消祸的最简单的办法?”
阿尔丰斯石破天惊般的想法让布兰克目瞪口呆。他发了好一会神,才摇头说道:“这不可能,侯爵对他的三个子女一视同仁,并不会偏袒任何一个。如果他真的不想凯瑟琳牵涉到这件事,大可以通过政治婚姻将她远嫁它乡,或者,他是想通过这次远游让凯瑟琳在异乡碰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远离这场无谓的战争吧。”
“可是我认为,能了解米歇尔大人的真正想法会比较好,这枚徽章究竟是谁的?”阿尔丰斯看着手里的徽章,心里却想起了奈落,或许这个世界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堕落,就算自己不去做,总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悲剧。
“没人知道侯爵的真正想法,他不愿自己的领民去屠杀别人或者战死沙场,但更不愿意直接违抗奥古斯都陛下的命令,这让他陷进两难的境地。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侯爵已经签署动员令,凯瑟琳这才会想马上赶回去阻止这一切,”布兰克有点心不在焉“即使动员令已经散发下去,但凯瑟琳同样有力量进行阻挠,坚定的信仰让她在民众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地位,也只有她的号召力才能让领民团结起来进行反对战争。”
“说实话,我觉得这只是多此一举,凯瑟琳的所作所为只能让她的父亲更难堪,如果侥幸成功,那她的家族将承担叛国的罪名。”阿尔丰斯自从刺杀法利亚之后心智成了很多,肮脏的政治和充血腥的商业冒险活动一脉相承,没有利益的驱使,谁愿意承担恶之名?
“我知道,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我才一拖再拖,在凯瑟琳上船之前把身上所有的钱财施舍给了贫困的家庭,目的就是尽量延迟她的回航时间,造成无法挽回的事实。可是你的出现却让我的愿望落空。回到兰西的国土范围,迪埃里和兰希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手足,这个徽章是迪埃里的专用标志,他已经抢先出手了。无论是为家族还是为自己,都必须这么做,所以我无法怪罪他。”布兰克的眼框有些润,他处身这种环境下很是为难,一方是保护家族的声誉和命运,一方却是为了领地的民众着想,手足之间的较量必须以一方的失败告终,无论胜败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因为那意味着家族的毁灭“不过这些事你和完全没有关系,大可不用理会,这个世界很大,不用像我一样拘于这种琐事。”
“你何不身出来?这些家族间的狗纷争完全可以找个借口躲过去。”阿尔丰斯听得有点好笑,原来自己是好心帮了倒忙“难道你还真的考虑为侯爵卖一辈子命?”
“从我爷爷那一代开始就对德库尔家族宣誓效忠,我无法在自己身上终结这个誓言。”布兰克无奈摇了摇头。
阿尔丰斯的手搭在布兰克的肩头“我不懂什么家族和约誓的重要,但是在朋友处于危难的时候不会袖手不管,以前曾经做错了一次,以后不会继续错下去。既然迪埃里惹到头上,你说以我的性格会就此收手?而且,不管多大的难题摆在前面,总会有解决的方法,现在想不出来,不等于以后同样无计可施。”阿尔丰斯说这番话的时候想到的是盖勒特,这个待自己亲如手足的人还在月之心城朝着理想孤军奋战。
“其实也不是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一旦凯瑟琳能放弃她的信仰,一切问题就能刃而解,可惜她固执的性格让这个设想的实现微乎其微。”布兰克低声说道“我真为自己有这个懦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试问,人的一生中谁敢保证能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人毕竟不是神。”阿尔丰斯笑了笑。
“有!道格拉斯老头就是由始至终贯彻着自己的信念,绝不会改变立场,其硬度远远超过了粪坑里的石头。”布兰克说着也笑了起来。
阿尔丰斯看到这个比粪坑石头还硬的老头已经是第五天下午,布兰克他们没有马上回到候爵的城堡,而是先去拜访了道格拉斯学院。路上
除了那次袭击,再也没遇到其他敌人,那个永远失去战斗力的武僧可能已经远走他乡,再没给隶属的组织送回任何情报。
道格拉斯僧院的结构与其说是民房,还不如说是个由石头垒成的军事堡垒,主建筑都由大块的石头堆砌,唯一和真正的堡垒有所区别的是这里没有了望哨台,不会让人产生被威胁的感觉。两扇二十一尺高十二尺宽的木门予人一种厚重的感觉,四百多坪的练武场上几十个人在捉对较量,其中更混杂了半兽人和半精灵。半兽人在享受徒手格斗带来的刺,半精灵喜欢的是飘逸的步法,对他们来说这是种美感。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反背着双手站在场边观看着场上的训练,好像没有注意到门口这群不速之客。洛卡和布兰克向旁边的几个督教点了点头带着女孩们走进回廊,他们对僧院已经熟悉得不得了,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阿尔丰斯从踏入大门开始马上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息将自己锁定,每踏出一步都有种难受的感觉。他抬起头,恰好看到那个老头子在朝自己吹了吹胡子。
阿尔丰斯还没有来得及回以一笑,老头的身影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他大叫不妙,身体从地面直直拔起。“砰”地面石屑纷飞,老头一只脚踏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脚下出现一个大坑。突然其来的无声攻击,事先没有半点预兆。
“好身手!一起玩上两招吧,小朋友。”老头仰头对阿尔丰斯笑了笑“很久没有运动,手发霉了。”
一道白影从地上盘旋升起,往站在廊顶的阿尔丰斯冲去。全场的人都停下练习课程,乖乖的退到一边。阿尔丰斯知道老头刚才那招是在考验自己的胆量,以他对内劲的控制不可能发生收不住力的事。
老头双手五指撮成啄状夹着两股劲风袭向阿尔丰斯脑门。阿尔丰斯缩起身体,双掌往外一分,连消带打化解老头的攻击。老头嘿嘿一笑,身体往外飘出,在空中拉出一道白色的残影。这还是人的速度吗?阿尔丰斯从没有想过以人的身体能达到这种极速,碎壳的移动已经很迅速,但比起老头来还要慢上一拍,它和眼前这个老头对阵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我只用自己一半能力,再试试,放心,我不会和你比拼内力。”老头身在半空打了个转,在没有任何借力的情况下竟然身返攻。阿尔丰斯被这技巧所折服,老头不是没有借力,而是巧妙借用回旋的力量让自己的身体转了一个角度,身体完全成了一件由意志指挥的武器,达到这种程度还有谁能和他一较高下?任何的魔法和武器都比不上自己的身体更容易控制。他现在知道凯瑟琳的兄妹真正忌惮的人是谁了。只要有道格拉斯在,想杀掉凯瑟琳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阿尔丰斯伸手在老头拳上一托,借力向后飞出。刚才两次接触他所发出的力量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也没有任何力量反弹到自己身上,道格拉斯真的是想和自己玩玩,不然两次触碰之下自己早已经死了两次。他双脚刚碰到地面,道格拉斯正站在练武场中心位置向他招着手。阿尔丰斯一声长啸,提起内息朝道格拉斯全速扑去,这种练习的机会可说是千载难逢。
老头暴喝一声,所有的建筑似乎都在喝声中微微震动,一拳端端正正朝阿尔丰斯口打去,声势猛烈之极“大家看好了,震慑拳是武僧的入门基本功!”一个督教朝退在旁边的学员们大声训斥。
强烈的劲风带得阿尔丰斯身体一偏,他心头一凛,想不到毫无奇特的一拳都能有如此威力,竟然还只是基本功,如果换成其他人和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恐怕会被这一拳都能威压得不能动弹吧。阿尔丰斯学着道格拉斯的样子,在半空略微侧身,同样暴喝一声挥拳打出,却少了那种刚猛的气势。
道格拉斯老头的拳势看似用老,出到一半时拳头猛然爆发出强烈的斗气。斗气击!阿尔丰斯对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想侧身避开,可是身体硬是没法将整个闪避动作完成,四周的空间被斗气引发的力场团团包围,别说躲闪,连动个手指头都困难。斗气击和震慑拳明明就是两种互不相干的技能本领,但在道格拉斯一拳之下竟然产生这么大的效果,恐怕将斗气练到这种程度也只有这个白胡子老头了。
拳风刚及身体,一股强大而柔和的力量将阿尔丰斯整个往外抛出,他在半空了一口气,全身上下没有发现受伤的迹象。道格拉斯的拳头也没有收回“啪”的轻轻打在石质地面。阿尔丰斯双脚着地,身体被束缚的感觉瞬间消失,他瞪大了双眼,拳头和地面碰撞的地方没有丝毫破裂,难道这一拳就这么仓促完事了?
道格拉斯好像对自己的表演十分满意,将一蓬白胡子吹得向上飞起“哈哈,这么多年了,今天才发现自己没有老啊。”他伸脚在石板上重重踏落,一块完整的石料突然从地下跳起,落在身边,道格拉斯一抖袍袖,扬起一阵微风从石旁刮过。
就在阿尔丰斯不住赞叹的同时,真正让他畏惧的事情发生了,三尺见方的石料自下部开始慢慢分裂,变成比精心研磨的面粉还要细小粉末,随风飘散。石料越来越薄,最后只剩下上面完好无损的一层一吋厚的薄块。
渗透劲!阿尔丰斯终于知道真正的渗透劲所带来的破坏是何等惊人了,一拳打碎石块自己也能轻易做到,只是将它震成粉末再大十倍的力量也未必能做不到,保持表面的完好更是无法可想。
四周想起一片热烈的喝彩声,所有的人全部为道格拉斯的神技征服。
“小伙子们,今天我教你们的只有两个字,活用!无论多么简单的技能,只要能用再最恰当的地方那将变成强而最有力的武器。”道格拉斯高举双手摆了摆向观看的人们回谢,他没有太多的说教,虽然教学的目的只有简单两个字,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受益终身。
“孩子们,我可是每每夜都在盼望你们回来,这个地方已经太,是时候有人站出来收拾一下烂摊子了。”道格拉斯走到凯瑟琳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用只有旁边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和米歇尔都上了年纪,该是你们这辈新人崭头角的时候了。别婆婆妈妈的,笨重的历史书正等着你们写下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