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纠正无数遍了
庵主依然说明不收弟子,石语嫣滞留两,苦苦哀求。庵主不得已,说出官兵吩咐之事。石语嫣大为惊疑,眼光向虚竹探寻过去,虚竹忙东张西望,佯作与自己无干,但如此奇怪之事,他居然无动于衷,石语嫣和段誉皆生疑。
离开这所尼庵,前方就是京城地面,虚竹脸上不觉喜形于。石语嫣却不肯向前走了,向段誉道:“段公子,你对我很好,我心里感激。
但我只当你是一个好心人,从没…从没过其他想法。现下经过这么多事,你对我越是好,我越是羞惭难过,我…已不配留在世上…”石语嫣说到这里,梨花带雨,强忍一会哽噎,再道:“段公子,你若真为我好,便容我静静地了结此生。
你去找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快快乐乐,白头偕老,我心里也就真正安乐了。”段誉听石语嫣话里意思,倒像是为了躲避自己才出家,登时面上灰白,心如刀绞。
石语嫣转马上了小路,并不知此路通向哪里,其意是与二人分道扬镳,催马走了几步,又犹豫着停下马,回头唤道:“木头!”待虚竹到了身边,她心里又十分为难。
终于开口道:“你记不记得,我将一个锦盒给你…?”虚竹吃了一惊,不免尴尬,不知石语嫣为何突然说起此事。“嗯,是的,那时你不知我身份,我也不好与你相认,真是不知怎么感谢师妹,若没有那盒子,我早已不活了。”
石语嫣听了这话,目光出悲哀,心里苦道:“即使你与我相认,我也不知自己姓慕容,现下才知道,爹爹当初为何送我去曼陀山庄,他又怎知义母能给我去毒。
其实她是爹爹的另一个子,而义母早就清楚我的身世,不然,她为什么不许我…不许我见他!”原来是叶丽丝察觉到石语嫣对慕容复生了情愫,才定下那条奇特规矩,不许山庄来男人,见一个,活埋一个。
虚竹这时也想起,当初他跟踪李梦如,才冒失闯到了曼陀山庄,才见到阿朱那双晶莹粉的小脚,也见到了狐媚难言的叶丽丝,而李梦如挟持段誉,不过是为了得到六脉神剑,又何必非要将他挟持到姑苏慕容?
难道她对石清的真实身份早有了怀疑?石语嫣低头难过了一会儿,又道:“我并不知那盒子里有什么,义母说盒子可救你一命,但你知不知道,她为何救你?”
虚竹脸上直发热,自石语嫣有了师娘的眼睛,他看着石语嫣,便总觉见到了师娘的魂儿一般,此时好像被师娘当面揭穿了丑事,不由尴尬之极。石语嫣的脸上也越来越红,细若蚊声道:“她…她…有了孩儿。”
“啊?”虚竹真正地大吃一惊。石语嫣慌张又道:“义母回去波斯,不会再回来了。她曾叫我发过誓,为她保守这个秘密…你听后便忘了吧。”说完头也不抬,向山野里一勒缰绳,纵马越跑越快。虚竹惊立当地。段誉在后呆呆瞧着,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也没心思去听,只自叹自怜,盯着石语嫣背影,想着自己终生要苦苦思恋,郁郁寡了。
石语嫣平时不惯骑马,体力也弱,驰骋一程,香汗淋漓,驻马回望,不见了虚竹和段誉的踪影,空山寂寂,唯有树间的鸟雀鸣声,便信马由缰,一会儿想到慕容复,一会儿想到爹娘。酸楚惘之中,又想起了义母,当初叶丽丝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总是温情微笑,似乎对谁是孩子的父亲并不关心,并曾说过,女人有了孩子就像草木有了。
石语嫣当初对此好不理解,此刻却心中一热,发呆片刻,面色忽然惨白,心想:“我肚中会不会有了孩子?”
这时林密路陡,阳光不至,颇有寒意。石语嫣顿觉冰冷绝望,跳下马,登上山,打算寻到断崖,了结此生,但心力瘁,攀到半山,已体力不支,忽听得随风飘来呀呀童声,不觉循声转到向处,见依山而建一个用木栅栏围成的小小院落,院中一座小巧幽静的草房。
虚竹和段誉一直远远尾随石语嫣,二人闷声各想着心事,突然见石语嫣弃马登山,这才吃惊起来,跟着石语嫣匆忙赶到院前。段誉念出:“净心庵。”虚竹愕然,这里竟是间尼庵?如此偏僻,那些兵士多半吩咐不到这里。
二人恐石语嫣恼怒,不敢大模大样闯进去,偷偷蹲在栅栏边窥看,见一小孩在草房左旁玩耍,大概四、五岁,只穿一件肮脏肚兜。段誉忽然惊讶道:“三弟你瞧,那孩子在地上画着什么?”
虚竹注目瞧去,见那个小孩双手拿着麻草,一面逗引蚂蚁,一面在地上画着线条,左手画方框。
同时右手画着圆圈,似乎无意所为,笔画却毫不停顿。虚竹第一眼没觉什么,再瞧下去便十分惊奇,心想,这个做法看似简单,但自己依样可做不来。
吱呀一声,草屋开了门,走出一个白面皮的中年尼姑,孩子十分惧怕,仰头瞧那尼姑,不敢动弹。
那尼姑从地上拿起一竹条,劈头盖脸打去。孩子的股和后背肿出几道红痕,缩头伏在地上,一手护着头,一手扑拉地上的蚂蚁,稚声叫道:“不怕,不怕,你们快跑,快跑回里。”
尼姑似乎存心跟孩子怄气,跺脚踏了几踏,踩死许多蚂蚁。孩子大惊,抓起几只活蚁护在手心。尼姑见状,扔下竹条,伸手去夺孩子手里的蚂蚁。孩子忽然将手掌捂在嘴上,居然将蚂蚁吃进肚里。
尼姑大怒,扬起手来一巴掌挥去,孩子头大身小,自来站不稳,受了一击,一骨碌滚在地上,头脸俱是泥土。虚竹和段誉瞧着那孩子,皆大为不忍,见这个尼姑如此凶恶,不十分担心进了屋的石语嫣。
尼姑怒气冲冲,走向院后,后院有个柴门,向外伸出一条小路,小路前方的不远处,着半间茅屋隐在林木中。虚竹和段誉进得院内,东张西望来到屋门前。见那孩子趴在地上,扑扑吐出几只蚂蚁。
原来他刚才并未真的将蚁吃下肚,他半边脸被尼姑打得通红,但盯着地上爬的蚂蚁,却十分得意,拍手叫道:“宝宝回家喽,回家喽!”
虚竹又生惊异,这孩子双手能一心二用,挨了暴打却不哭不闹,真不知他是聪明还是呆傻。段誉弯下,问那孩儿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儿瞧瞧二人,回道:“我姓周,我姐姐姓周,你是不是也姓周?”
段誉笑道:“哦,不是,我不姓周。”那孩儿疑惑地想想,好像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不姓周,接着又瞧地上的蚂蚁。
“咦!你们是谁?”忽然传来娇甜清脆的声音。二人惊讶回头,见从院外进来一个青衣女子,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脸蛋圆圆,吃惊的目光忽然闪耀出喜悦,叫道:“是你?”段誉怔了一怔,叫道:“啊…是你!”
那女子似笑非笑,道:“你早忘了我吧?还记不记得我姓什么?”段誉惊喜道:“钟灵姑娘,你这么美丽可爱,任谁也不会忘记。”
这话一说出口,便觉自己大有挑逗之嫌,顿时有些脸热。那女子脸上一阵晕红,神色甚是欢喜,嘴上嗔道:“你出了万劫谷,再没来瞧我,我好生恼你。”
虚竹早觉得这少女的声音有些熟悉,当听到段誉叫出“钟灵姑娘”再听到万劫山庄的名字,登时惊呆了双眼。
段誉忙向钟灵介绍:“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名叫段虚竹。”钟灵瞧瞧虚竹,向他微微一笑,目光又转去了段誉。段誉再向虚竹道:“这位钟灵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她是万劫山…”说着奇怪起来,吃惊问钟灵:“好妹子,你怎么到了这里?”
钟灵脸上又是一红,斜了一眼,低下头道:“这会儿叫得这么亲热,可就不早来瞧我一次。我爹爹过世后,我母亲身子一直不好,后来…后来我有了一个弟弟,我便陪她在这里静养。”虚竹闻言,立时万分不安,才知刚才那个尼姑是甘宝宝。段誉也很吃惊,瞧瞧那个孩子,问道:“是你弟弟么?刚才我问他,还以为他说是姓周。”
钟灵噗哧笑道:“是啊,他脑瓜不大灵活,古怪的很,自从学会说话,便将‘钟’念作了‘周’,我纠正他无数遍了,他总是执拗不肯改。”
钟灵此时笑靥如花,嘴角边现出一个小小酒窝。虚竹心中一,暗道:“这钟灵长高了不少,越瞧越像之前的甘宝宝。”忽然传来一声:“什么人?”那个尼姑走了回来,虚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