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听来无比疯狂
当即有人呼应道:“石盟主说的不错,我们人人以一当十,再多的官兵也杀他个滚,叫朝廷再不敢小觑我们。”此语一出,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兵器,挥舞叫嚷。玄寂走出道:“阿弥陀佛!现下情况不明,绝不可擅起干戈。”
石清转向玄寂道:“大师说的是,请布下少林罗汉阵,保护我等下山。”玄寂吃惊道:“这个…少林寺乃方外之地,济世之所,自始以来从不轻易与朝廷为敌。”
石清微微一笑,大声道:“保护在场众位英雄的身家性命,总不会是违背了我佛降妖伏魔的本义了吧?”
玄寂一时无言以对,众豪也顷刻消声,静候玄寂表态,忽然清楚传来一声:“唉!慕容施主,你目睹他们两个互相搏斗,怎不出来解释清楚?”众人望去,说话的是那个扫地的老和尚,正看着玄慈的尸身不住摇头。
众人目光纷纷转向慕容复,此际除了他,场中再无慕容氏。慕容复因自己“青光曝现”躲在角落仍羞惭不已,见众人望来,登时脸通红,不得已道:“他们之间三十多年前的恩怨,我怎能解释清楚?”
众人一听皆觉如此,三十多年前,慕容复大概还未出生,怎会牵涉此事?老和尚抬起茫然无神的眼珠,目光沿着围成一圈的人群向慕容复寻去。
众人见他目光迟钝,直如视而不见其物,却又似自己心中所藏的秘密,每一件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发,周身大不自在。
老和尚将目光转到慕容复脸上,只停了一停,便佝偻下身子缓行几步,面向石清道:“老衲已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那时,玄慈方丈刚入我佛门,他与你在藏经阁前会面,说了一些事,慕容施主可否记得?”
石清沉默片刻,不动声道:“在下不知法师说些什么?”老和尚摇摇头,叹道:“是啊,时间有些久了,当时你们都蒙着面,但老衲识人,不记其面,只记其骨。
人的一生,骨相要比面相可靠多了,因此老衲通常不会认错,你们一个自称路云天,另一个自称慕容兴。”
众人哄得议论纷纷,路云天,一代大侠,当年名震天下,而慕容兴在慕容博隐退后,成为姑苏慕容的年轻掌门人,二人当时的名头就如当今的“北乔峰、南慕容”一般,但二人突然同时销声匿迹,成为江湖中的一件悬案。
今却从一个看似疯癫呆傻的老和尚口中说出,且指名道姓,岂不骇人听闻?石清又沉默一会儿,冷笑一声,向玄寂道:“大师,在下对荒谬的道听途说并不关心。
现下官兵围攻,江湖形势危急,少林顾及自保,不愿出手相助,也是情有可缘,但请约束属僧,不要扰视听!”石清说到最后,声音发颤,显然已经发怒。
人群中,忽然又传来一声:“依我看,扰视听的,实是另有其人!”阿朱走出人圈,手里举起那两封书信,接着说道:“这里有两份书信,一封是三十年前慕容兴所书,另一封是近写给乔大哥的匿名书信,大家看,这两份书信的笔迹完全相同,难道是慕容兴魂不散,给乔大哥写了这封信?”
阿朱说着向乔峰走去,人影一闪,梦中人向她抢去。乔峰瞧得清楚,忙出掌拦阻,刚一发力,便咳出一口血来,而他身旁的虚竹和段誉,机灵不足,待发觉不妙时,梦中人已经到了阿朱身后。
阿朱练了北冥神功的疗伤篇,不仅治好了内伤,应机也大胜从前,感到身后传来异风,头也不回,向后摆手发力,趁势踏出凌波微步,随即捂着小腹,不由一个趔趄。
她怀有身孕,猛一催动真气,小腹便是一痛,吃惊回头,见梦中人在身后高举着一只手臂,身子前倾却动弹不得,好似被什么无形之物阻住,手指里捏着一熠熠闪光的细针。
这时,虚竹的天山六掌和乔峰的降龙十八掌,都已发向梦中人的后心。那老和尚站在几丈远处,原本已伸出一只手,此时将双臂合抱,便似推出了一堵无形高墙,挡在梦中人身后。
天山六掌和降龙十八掌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同时消于无形。乔峰咳嗽着惊异之至。玄寂默念阿弥陀佛,心想这般潜运神功,先是定住了梦中人的诡异身法,再又阻住了乔峰二人那排山倒海的掌力,莫非这位自己从未留意的老僧,竟是菩萨化身,否则怎有如此神通?
老和尚收回双手,缓缓合什,诵道:“陈弥陀佛,佛门善地,众位施主不可妄动无明。”梦中人嗖地退回原处,她这一进一退,都是无影无声。阿朱瞧得害怕,忙走几步,躲到老和尚身后,向玄寂递过那两封信。玄寂接过信,对比一瞧,点头道:“这位女施主所说,果然不错,字迹确实一摸一样。”说完,惊疑望向梦中人,刚才梦中人偷袭,已令他生疑。乔峰向梦中人喝道:“你到底是谁有何居心?”
阿朱忙道:“乔大哥,你且别急,听我说,玄慈方丈当年读过这封信,自当认识信的笔迹,所以这两封信是慕容兴亲笔所书无疑,现下关键,是要指出那个慕容兴藏在何处,为何不敢面。”
阿朱说到这里,又从怀里拿出来那张撕成两片的英雄帖,递给玄寂,然后向老和尚躬身道:“老法师法眼超凡,当真神僧,小女子阿朱佩服之至。”
老和尚叹道:“唉!慕容老施主骨相非凡,可惜入了魔道,可惜,可惜!”玄寂瞧了瞧英雄帖,脸色大变,他此时已对老和尚十分敬服,听了他与阿朱这句对话。
虽然万难置信,但心中已无怀疑,当下长身而出。“石庄主,敢问贵庄所发帖上‘石清敬上’这四个字,是否乃石庄主亲笔所书?这与二十五年前慕容兴的笔迹相同,敢问作何解释?”
众豪听到玄慈此问的最后一句,哗地喧嚣起来。石清的脸色变了几变,突然大笑几声,转身喊道:“众位英雄好汉,朝廷腐败透顶,无力抵抗外辱,只能欺忠义之士。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抵御官兵,击溃官兵后,此间种种,本盟主自会详明。”乔峰冷哼一声,怒视石清,显然不肯罢休,有些人则又举刀喊杀起来。
阿朱身叫道:“大伙儿慢着,官兵并未攻上山来,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请石庄主解释,为何眼见玄慈大师自责而死,却不及时现身,而是隐姓埋名,假传消息,如此鬼鬼祟祟,显见居心叵测,其意不端,如不解释清楚,众位好汉怎能听你号令。”
千余豪杰顿时又静默无声,人中的绝大多数,深以阿朱的话为然。众目睽睽下,石清语,心里又惊又怒。
当年,慕容博败于名剑山庄,一心雪,穷尽江湖各派绝学,糅合波斯明教的“移花接木”心法,创立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仍然斗不过名剑山庄的闵啸天,抑郁而终。
慕容博死后,慕容兴假传武林消息,意图挑起契丹与大宋的争斗,以图趁机复国,计划不成,便抛离家,隐姓埋名,再寻机会,不想与李梦如结识,真情迸发,几乎不能自拔,但为了窥伺名剑山庄武功的秘密,他又抛下李梦如,设计骗取了闵柔的真情。
几十年来,化名为石清的慕容兴,终于一步步坐到武林盟主之位,从李梦如的拂尘里取得当年那封信后,精心布置,引乔峰前来与玄慈相斗,准备在收服少林后,借机聚众起事,眼见大事将成,一切尽在掌控,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一个神秘的老和尚,字迹又了自己的秘密。
总总这一切,其中的辛酸、痛苦,述之不尽,又怎能开口解释出来!慕容复奔到石清面前,叫道:“你…你真是我叔父慕容兴?”问完,瞧瞧石清神色,想到石清平对自己的所说所为,不由又惊又喜,拜倒于地。
石清脸颊抖动,面泛激动,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终没有说出,最后只是深深叹了一声,伸手将慕容复扶起,仰面发出尖细古怪的大笑,如此便即承认了自己就是慕容兴。
群豪震惊之后,哄的沸腾起来,独石语嫣着泪,喃喃自语:“你们一起来骗我,我不信!我不信!”捂面跑走。
段誉失声叫出:“石姑娘?”再不顾其他,毫不犹豫追赶过去,此时,石清已知自己半生努力,功败垂成,不仅作不成武林盟主,亦已不容于中原豪雄,笑声如钢丝直刺天空,听来无比疯狂,又无比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