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出片刻
虚竹确实有些醉了,见袭人此时不在,愈多了几分放肆,嬉笑道:“男女滚到一块儿,不就是那点事儿,什么笑话不笑话。再说姨妈这一走,不知多久才回来,可真要叫我想苦了!”说着握住了薛姨妈的白手。
薛姨妈吃惊出手来,脸色一变,勉强道:“瞧瞧,说醉就真个醉了。”不料虚竹摇头晃脑,好似坐个不住,居然歪身靠过来。薛姨妈骇然推搡,气得脸通红,就在她将怒未怒之时,屋外传来薛蟠大笑。虚竹立时醒了酒,慌张正身危坐。薛姨妈回手“啪…”
不轻不重掴了他一个耳光,手未及缩回,薛蟠已醉着进屋,笑道:“哈哈,今捡个便宜,那丫头到底让我亲了一口。好香啊…好香!”薛姨妈忽地立起,横眉立眼地叫道:“耍什么酒疯!良心叫狗吃了?没大没小!难为我平里疼你。”
薛蟠顿止笑声,不由发愣,他平醉酒,母亲只是劝劝,不知今为何如此大怒。虚竹好生尴尬,嗫嚅道:“姨妈…看在薛兄弟年轻的份上…就饶他一回吧,下回决计不敢了!”
薛姨妈见他心里明白,也就不再作声,怒气冲冲走了出去。薛蟠大为扫兴,摇摇晃晃坐下,端起虚竹的杯子一饮而尽。虚竹想着刚才的事儿,随意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好香?是那个袭人么?”
薛蟠听他一问,又得意洋洋,摇头笑道:“哈哈!这回不是她。”接着俯身小声道:“她可不如今这个香,我说的是玉香楼的小丫头。”虚竹听到玉香楼,吃惊叫道:“香菱?”薛蟠怔道:“就是!”随即大笑:“我倒忘了,那小蹄子该是你的人呢!多时未见,草长成了凤凰,我抱上亲一口,她逃得倒快,但我嗅出了她的香,多半也是个白虎。你知不知?白虎女子都有体香,连眼儿都是香的。”
虚竹记起香菱的长辫和娇俏的小脸蛋,酸溜溜叱道:“她才多大年纪,做么欺辱她?”薛蟠再下一杯酒,哼道:“若下手晚了,那块香既不是我的,也不是兄弟你的。”虚竹疑惑问道:“此话怎说?”
薛蟠斜他一眼,神秘笑道:“玉香楼那点事儿早跑风了,不过兄弟你既不知,那就当哥哥胡说。管他什么绿帽子红帽子,只要有得就行!
别人给你戴,你给别人戴,送来送去得都是咱爷们。嘻嘻!兄弟你说是不是?”虚竹心里一咯噔,狐疑道:“什么绿帽子红帽子?你倒是说个明白。”
薛蟠倒在炕上大笑:“哈哈!偷有主的是送绿帽子,替人开封是送红帽子。兄弟头上戴着一顶,倒还来问我?”
虚竹吃惊再问薛蟠,却见他死猪般睡过去。虚竹次再去找薛蟠,薛蟠却躲着不见。薛姨妈也不理他,自顾忙着收拾上京的细软。
虚竹回去闷在屋里,无聊之极便运习干坤大挪移,丝丝气流汇成一团,在体内转来转去也是有趣,不知不觉能混去半。如此五六,薛蟠突然上门道:“我明天即要进京,现带你去个地方,保管有趣。”
他带虚竹来到城内,呼应了一帮人,到了一间院,吆五喝六闹了一阵后,大叫道:“好了,正戏开始。”他双掌一击,四人抬着两张木椅进来,椅上各绑了一人。虚竹大吃一惊,见椅上竟是马夫人和香菱。
马夫人消瘦许多,额头越显宽大,眼神却似更加灵活。香菱比初见时长高了不少,体态已有了丽人影子,但依旧稚气十足,此时惊恐万分,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虚竹惊道:“你…你竟敢抢人…抢大观园的人?”
薛蟠瞪大眼睛,叫道:“什么抢?我是名正言顺买得,有字据为证。”虚竹更加吃惊:“孟可卿把香菱卖了?”薛蟠大笑:“孟可卿?她哪里姓孟!我听说她只是老太太从养生堂抱来的,至多算半个主子,这事她说了不算。”
虚竹见他不知可卿的真实来历,也不再接话。薛蟠瞧瞧他,接着笑道:“小康这只肥羊一来,她就没跑出我手,如今我花了三千两银子,把园子里主事的都打点个遍,她女儿那只白的小羊羔也是我的了,哈哈!”虚竹愣了愣,惊呼:“女儿?你说什么女儿?”薛蟠诧异瞧他一眼,叫道:“兄弟竟然不知么?
香菱是小康在孟家的私生女,至今没人清楚夫是谁?小康这人下面那张嘴软,上面那张嘴硬,不过我早晚叫她吐出真话来,园里带把儿的总是有数,要说夫么,绝跑不出那几个。”
虚竹吃惊瞧瞧马夫人和香菱,他一直奇怪马夫人怎么突然会出现在孟家,不觉自语道:“真想不到!她也是孟家的人。”薛蟠在旁呵呵笑道:“那是自然!除了孟家,还有谁家能养出这等尤物来。
“原来马夫人是孟家一位妈的女儿,名叫小康,来历也是不清不楚。小康五、六岁时,母亲去世,孟家一位老爷嗜好幼女,见她生得白净就收入房中。十多年后那位老爷病入膏肓,借助器具仍然纵不止,稀里糊涂死在小康上。
不料过了一年多,小康突然产下一胎女婴,死活不肯说其来路。孟老太太看在小康母亲份上,收留了女婴,将小康嫁给了一个叫花子,却也想不到,那个叫花子后来当上了丐帮副帮主。
虽然仍是叫花子,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孟老太太提起此事,总叹小康终是有福,谁知又出了谋杀亲夫一事,马夫人逃出丐帮无路可走,不得不重投奔了孟家。
虚竹从薛蟠笑谈中清了原委,见香菱一直惊泣不止,心下不恻然,不由愤愤道:“既然你是买的,不是抢的,为什么还要绑着?”
薛蟠一愣,叫道:“绑与不绑有什么分别?来人!松绑!”有人来给马夫人母女解开了绳子,马夫人扭了扭腿,香菱却不敢稍稍动弹。薛蟠冷道:“主人坐着,奴才们也敢坐着?”
香菱手足无措,赶紧离椅立起。马夫人微笑着也慢慢站起。薛蟠突地重重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跪下!”
香菱吓了一跳,脸失血,慌张跪下。马夫人犹豫一下也随着跪下,当初她在丐帮是人人尊敬的副帮主夫人,数万弟子对她恭恭敬敬,现下却任人当众凌辱。
见虚竹神色尴尬,薛蟠暗暗得意,笑道:“我本打算带她们一并去京城,将她们母女叠在一块儿,但兄弟我不愿意吃独食,因此想跟兄弟玩个彩头。
规矩么,就是一个人做了什么,另一个同样跟着做,做不上来便是输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两张字据,啪…拍在桌子上,继续道:“这便是她们的身契。
头一把的彩头是小康,由你出题。第二把的彩头是香菱,我来出题。怎么样?”说完不待虚竹应允,便叫道:“开始吧。”
虚竹一想便明白:“谁出题谁占胜算,这薛蟠存心不将香菱输给我,只将马夫人送个顺水人情,他必是忌讳马夫人牵涉丐帮命案,因此不敢带她去京城。”
马夫人这时向他投来暧昧目光,虚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寻思片刻,手掌运力在桌上一按,待拿起手来,桌上已留有一个凹进去的清晰手印。
虚竹研习干坤大挪移后,掌力已能够收发自如。薛蟠见此领头叫好,对输掉这场毫不在意。待众人喝彩平息,他从桌上的两张字据中出来一张,笑着递给了虚竹,说道:“兄弟好武艺!
小康这烂归你了,听说你们是老相识,哈哈!兄弟,下一场么,我和你比酒量。哈哈!”众人一听,随他大笑,他们都知虚竹酒量最浅,平撑不到十杯即倒,而薛蟠却是有名的海量。虚竹瞧瞧发抖的香菱,心中不由一声轻叹。香菱突地抬起头来,泪眼中闪出恳求之,虚竹瞧得口剧震。薛蟠胜券在握,叫道:“用杯子太费时,拿大碗来!谁赢谁结帐。”
小厮取来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薛蟠斟上两碗,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虚竹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不由愤上涌,心里恼道:“最多也不过醉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即膛一,端起一碗酒,凭一口不忿之气咕嘟咕嘟喝下去。薛蟠见他喝得这般豪,倒颇出意料之外,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喝干,跟着又斟了两大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薛蟠见虚竹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心下暗暗发笑,知他等不到第二碗,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虚竹一碗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勉强端起第二碗后,喝了一口便烦恶呕,五脏六腑似乎都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