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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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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情不自地倒一口凉气,瞪大了眼,他怎么会在这儿?转念又想,是督军让丹青领我们到这儿来的,落魄的督军和神秘的南洋老板…我死活想不通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你没事吧?”傅骋温和地问了我一句,我下意识地一摇头。“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墨急促地问道。傅骋微微一笑“我都会告诉你们的。你能不能先把收起来,小心走火,我可不想为了这个送命。”

  墨瞪着他不说话,手里的也没有放下。傅骋好像很无奈地一笑,刚把手往下放,墨就低吼了一声:“别动,你想干什么!”可傅骋只伸手摘下了他那副金丝眼镜,然后微笑着看向我们。

  我不愣了一下,摘掉眼镜之后,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他的眼珠乌黑,眼形看起来分外熟悉。墨看了他半晌,突然回头瞅了瞅我,手里的慢慢放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墨轻声问了一句。傅骋微微一笑,从衣领深处出了一条细细的链子,上面好像坠着个金晃晃的配饰。他把这个挂件解下来,顺手扔给了站在他对面的墨

  墨下意识地一把捞住,然后拿起来看。我从后面只能看见墨僵硬的背影,他她像捧了颗炸弹,一动不动。刚想叫他一声,就听见他哑声说:“云驰。”

  云驰?这名字怎么这么耳?“啊…”我用手捂住了嘴,傅骋居然…是那个早就消失的陆云驰,我和墨的…亲舅舅!徐老爷留下的信里确实提到过,在陆云起的家乡,生男挂金锁,生女戴玉佩。如果只有这个金锁,我们也许不信,但是他长得跟我和墨都很相似,尤其是眼睛,我和墨最相似的就是眼睛。

  “墨,清朗,我终于可以叫你们的名字了。”傅骋缓缓地放下了手,表情柔和,眼圈有点发红。他迈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墨的肩膀,用力一按。也许墨和我一样,都太过吃惊,反而不知该如何适应,都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傅骋从墨手里拿起那个金锁,又挂了回去,一歪头,对我说:“清朗,你应该看过你母亲写的那本札记了吧?”他这么一说,我才开始相信他真的是陆云驰。那本札记太隐秘了,别人不可能知道,我点了点头。“你从哪儿进来的?不怕被人发现吗?”墨问。“放心,这树林里有条很隐秘的路,就连在这儿工作的工人都不知道,平时是不让他们靠近这里的。”陆云驰一笑。

  “那…我母亲呢?她现在在哪儿?她好吗?”墨的声音发紧,我的心也立刻揪了起来。陆云驰的脸色一暗,放开了手“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和清朗的父亲是否还活着。”墨了一声,我则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身子一晃。

  “你们不要急,让我慢慢地和你们说好不好。我知道你们有太多问题想问我,我也一直等待着能告诉你们真相的一天,等得太久了。”陆云驰一字一句地说,脸色严肃。

  墨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点点头。我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丹青“那丹青呢?您把她怎么了?”“放心,我只是让她睡着了,这个药药很轻的。毕竟,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知道多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陆云驰对我点点头。

  墨把丹青抱起来,走到一棵大树前,让她靠在树上。陆云驰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叼上,又顺手了一支给走回来的墨。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却拒绝了划着的火柴。

  陆云驰也不在意,自己点好烟,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才缓缓地说了起来。我和墨都不自地被他带到那个充血与泪的回忆中去…

  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徐老爷带着陆云驰、陆夫人,还有刚出生的墨,跑回了老家。他自从发现陆云起摘掉了可以见面的红布后,就一直偷偷地打听和观察,直到确定陆家出了大事。虽然心急火燎,但他知道不能贸然行事。

  再见到陆云起挂起红布的夜晚,他紧张又兴奋地来到了以前和陆云起见面的地方。可他没见到自己的爱人,而是见到了一身狼狈的陆云驰、惊慌失措的陆夫人,还有哇哇大哭的墨

  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遭遇,徐老爷无能为力。因为他不是一个人,除了有家,他还要照顾陆云驰他们,最起码得让陆云起的牺牲有价值。他连夜带着陆云驰他们去了家乡附近的小镇,把他们安顿好之后,就按照计划先带墨回家,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接陆云驰他们。

  他们的离开并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没几天,陆老爷手下的人已经追踪而至。陆云驰那时虽然年幼,却有着和姐姐一样的聪慧和决断。在他们停留的那个小镇上,一旦有陌生人出现就会很显眼,所以陆老爷派来的人一出现,陆云驰就发觉事情不对,立刻带着陆夫人逃离了那里。

  再去找徐老爷显然是不明智的。就在陆云驰烦恼应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陆夫人突然一病不起。女儿所经历的痛苦、一路上担惊受怕的逃亡,让这个一直过着平静生活的女人再也支撑不住了。陆云驰虽然偷偷地请来了大夫,可还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失去了又一个亲人。

  不能保护姐姐,又失掉母亲的痛苦让陆云驰也生了一场大病,幸运的是他被救了过来。机缘巧合之下,救他的那个医生也收留了他。那医生姓傅。陆云驰因为长得好看,人也聪明,讨人喜爱,相处的时间长了,被那个医生收为了义子,医生一直供他读书。

  傅医生虽然只在乡下行医,但也见过些世面,等陆云驰年纪大些之后,就支持他去上海读书。陆云驰在去上海之前,特意跑到徐老爷的家乡一探究竟,发现墨过得很好,而且有二太太照顾,才放心地去了上海,寻找他的姐姐。

  陆云驰一边在上海读书,一边寻找能接触陆云起的机会,可直到陆云起嫁人的那一天,他们都没能成功相认,毕竟彼此的身份差距太大了。陆云驰不甘心,偷偷地跟着陆家送嫁的人一直到了白家,最终被他找到了机会,姐弟俩终于在分隔了快五年之后重逢。

  对于陆云起而言,还能再见到亲人无异于恍如梦中。她得知了母亲已逝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爱人和儿子一切都好,可姐弟俩连彼此安慰的时间都没有,为了安全,只相约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不再联系,之后便匆匆分别了。

  白允中是白家的独生子。陆云驰说,他也是个性情中人。自从见到陆云起,并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就真的爱上了这个温婉而又知书达理的女人。陆云起心底虽然不能忘怀徐老爷,但是也很尊重这个有才学又情醇厚的男人,两个人相处甚是和睦。

  陆云驰见到姐姐后,似乎又获得了新的幸福,也就安心地回了上海。他毕竟不能在陆云起身边久留,因为陆老爷也派了人一直在监视陆云起。因为姐弟俩会面十分匆忙隐蔽,只来得及说出彼此最想知道的事情,陆云起没有告诉陆云驰关于秘方的事情。

  陆老爷给陆云起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秘方到手,然后偷偷地交给他派去的人带回。头半年,因为陆云起刚刚嫁过去,陆老爷也知道不能之过急,因此没有催促陆云起赶紧下手。所以,这半年是陆云起自离开徐老爷和亲人之后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半年之后,陆老爷觉得时机成了,因为他派去陆云起身边的人都说,白允中和陆云起感情很好,白家上下也很喜欢空上温柔谦和的少夫人。他开始在写给陆云起的信中,用暗语迫她:该动手了。

  陆云起表面上虽然过得平静,但心底一直很不安。公公虽然已仙逝,但白家上下都对她很好,白允中又柔情以待,家里家外的事情,都很尊重她的意见。她怎么能下手去窃取对白家人来说如同命子的秘方?

  一边是陆老爷的不断迫,另一边是自己已经慢慢接受的白家人,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又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如同她有了墨时一样,孩子总能让她坚强。她再三思量之后,告诉了白允中她怀孕的消息,同时也说出了陆老爷交给她的任务。

  白允中自然震惊万分,自己的爱居然还有着这样的过往和任务,可出于对子的深爱和对未出世孩子的感情,白允中做了一个决定。他让陆云起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他则悄悄地变卖产业,以备不测。

  陆云起早就想到,以陆老爷的为人,绝不会放过知道太多秘密的自己,还有知道秘方的白家人。既然白家人能把秘方给他,说不定后别人也能得到。如果知道秘方的人太多,秘方也就不值钱了。

  陆云起在陆老爷下了最后通牒之后,把白允中写的秘方交给了陆老爷,但是其中改了一样最重要的成分。如果陆老爷只冶炼一般的钢铁,那这个秘方毫无问题,但如果想要炼制一些特殊用途的钢铁,没有那个重要成分,则是做不到的。

  得到这个秘方的陆老爷自然欣喜若狂,口答应以后再也不来打扰陆云起了。陆老爷很快就去做了试验,初步炼出来的钢铁果然质量不错,和以前经白家人冶炼加工的成品没什么不同。对陆老爷而言,他想要的终于得到了,有些人就应该消失了。

  白允中和陆云起趁着陆老爷刚得到秘方、忙于验证的工夫,把白家名下的冶炼工厂迅速低价转让给了一个外地客商。祖宅则交给了一位远房亲戚代为管理,只说要去陆云起家乡住一段日子,然后俩从就悄无声息地带着还不一岁的孩子离开了故乡。那个孩子就是云清朗,或者说就是白清朗。

  叙述到这儿,陆云驰停了下来,重新点了一支烟,对我笑着说:“清朗,你的名字是你父亲给你取的,他希望你的生活能永远明快清朗,没有霾。”我没说话,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母亲,父亲,这些名词似乎离我很遥远,看不见,摸不到,可又从心底里眷恋。

  “后来呢?出了什么事?”沉默不语的墨突然问道“为什么清朗会被送到了徐家?”陆云驰闭了闭眼“自从和大姐见面之后,我就没再得到她的消息,国为我们曾经约定,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在我大学读到第二年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封信,大姐很详细地叙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在陆家的生活和那本札记。”他看了我一眼。

  “大姐说他们躲了起来,信中也没有留下详细的地址。可我实在忍不住担心,也很想告诉她关于你的近况,所以就按信中的一些线索找了过去。”说到这儿,陆云驰对墨微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在我离开上海去香港之前,我每年都会去看你一次。”墨一愣。

  “可等我千辛万苦地找到他们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镇上的人说,是因为半夜里有土匪寻上门,不但抢动,还杀人放火,基本上就没有人…没有人逃出来。”陆云驰的声音变得低哑。墨的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我努力地睁大双眼,眼泪不停地滑落,可我不允许自己哭出声来。

  “我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土匪的鬼话,趁着半夜想去那里再一探究竟,可我在那儿看见了一个人——”陆云驰掐来了手中的烟,仿佛陷入了那夜的回忆中“陆风扬。陆风扬,虽然天色漆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陆云驰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好像在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和痛苦。我忍不住伸手轻轻碰触了他一下。他手臂一僵,慢慢地放松下来,看着我,然后帮我擦了一下眼泪“你和你母亲一样,清朗,善良又温柔。”他微笑着说,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可表情已经缓和了很多。

  “我很高兴我像她。”听我这么说,陆云驰欣慰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墨“你也像你的母亲,一样的热情、坚持。”墨扯了个很勉强的笑容“是吗?那后来呢?”

  “后来…我躲在一旁看着,陆风扬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他转身走了之后,我才跑回了旅店。”说到这儿,陆云驰眉头微皱“那天离得远,陆风扬对着烧塌的房子说了几句话,我听得很模糊,只听到了几个字,他好像说,跑…怎样…几次…”

  我和墨对视了一眼,这几个字联系到一起会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妈他们跑了好几次,最后终于逮到了,还是说这次他们又跑了?”墨皱眉问。

  陆云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也不知道,我宁愿相信是后者,但这个问题只有陆风扬能够回答了。不过他和他父亲都因为缺德事做得太多,死得早,我想,也许陆仁庆会知道真相。”

  提起陆仁庆,我忍不住说了句:“陆仁庆好像也在追查关于…”我顿了一下才说“关于母亲的事。”“嗯,我知道。”我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陆云驰冷冷一笑“那个秘方不是有缺陷吗,陆家一直冶炼变通钢也就够了,可涉及特殊用钢铁的冶炼,他们没有那个秘方根本就办不到,而最赚钱的却是这一块。

  “当初陆老爷得到秘方之后,拿去做实验前后也花了小半个月。可等他发现白允中给的秘方里少的就是这最后一步的成分的时候,大姐他们已经逃走了。陆老爷他们可能没想到,因此失算了。”说到这儿,陆云驰哼了一声。

  “所以您再也没有我母亲他们的消息了?”墨表情凝重。陆云驰点了点头“后来,我又回去探视你,突然发现清朗出现在那里,我真的很吃惊。也许这是大姐早就想到的结果,所以她才给我写了那封信说明一切,就像她留给陆城的札记一样。”

  陆云驰对墨说:“你父亲确实是个男人,他真心地爱着你的母亲,所以接受了清朗,而且对她很好。”徐老爷冷漠瘦削的脸庞顿时从我眼前一闪而过,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内心深处却埋藏着比谁都执著的情感。

  “之后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大姐他们的下落。我之所以会去香港,完全是跟我的子有关。她出生在香港,父亲在南洋经营生意,母亲的老家却在上海。我们也是在读书时认识的。我岳父只重视人品、能力,对出身并不看重。对了,你们还有两个表妹、一个表弟,他们现在都在香港读书。”陆云驰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家人,脸上也第一次出了愉悦的笑容,看得出,他的家庭很幸福。

  “希望以后有机会见面。”墨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又问“陆仁庆为什么要和您合作?还有,督军和您是什么关系?”陆云驰一笑“我虽然去了香港,但只要有时间就会回来看望你们,偶然间认识了吴孟举,那时他还不是督军,他子的娘家跟我有生意来往,我也…”他一挑眉头“资助了他不少金钱。其实跟他交往,也是为了你们和徐家,毕竟他握有军权,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可以照应看点。”

  说到这儿,陆云驰突然看了眼依然在昏睡的丹青,带些歉意地说:“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对徐丹青一直抱有那样的心思,会借机提出那样的要求,而且,你父亲竟然答应了。”“我爹是不是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墨问。

  “我原本以为他不知道,可他把关于你身世的那个匣子交给了吴孟举,我就猜想,也许他知道些什么,只是没有说破而已,而且我也没想到他那个原配的心肠如此狠毒。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爹已经…”陆云驰叹息了一声。

  墨的眼睛顿时一红,陆云驰很感叹似的摇了摇头“出事那段时间我人在香港,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吴孟举败落了,你不见踪影,徐丹青竟然带着清朗跑到了上海,而丹青她们偏偏又认识了陆城…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命运喜欢捉弄人,绕了一大圈,大家还是碰了头。”

  听他提到六爷的名字,我心里紧张了一下。陆云驰好像感觉到了似的,对我笑了一下“清朗,陆城是个不有错的男人,你很有眼光。你妈当初也很喜欢他,如果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吗。”我轻声说。虽然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听到他这样赞赏六爷,还是很高兴。陆云驰一指周围“其实学家花圃也是我出钱开的。吴孟举是想有个退路,而我则是想离陆家近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我也能最快知道。可没想到,最后这里倒真成了吴孟举的藏身之所。”陆云驰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你故意跟陆仁庆扯上关系,恐怕没那么单纯吧?”墨淡淡地说。“哼哼,那当然。我一直在寻找机会,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你说我会放过吗?”陆云驰虽然在笑,可眼底毫无笑意“这么说,他找你应该是为了什么冶炼的事情吧?”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陆云驰点点头“没错,因为他想接一个大订单,需要大量地提供特殊用途的钢铁。在中国,能冶炼出这种钢铁的厂子太少了,而且大部分都是洋人开的。”“难道您可以做到吗?我是说可以生产那个什么特殊用途的钢材?”我忍不住了嘴。

  “我当然不能。”陆云驰笑了起来,我一愣“我家里做得最多的是橡胶生意。我只是告诉他,我可以而已。”“陆仁庆那样精明的人会相信你吗?如果他没看到成品的话。”墨怀疑地问。

  “他当然不信,可等我拿出秘方之后他自然就信了。”陆云驰神秘地一笑。“你有那张秘方?我妈给你的吗?”墨瞪大了眼。陆云驰一摇头“我没有。”墨耸起眉头,还没等他开口,陆云驰指着我一笑“她有。”

  “啊?”“你说什么?”我和墨同时开口,又对看了一眼。我用力摇了摇头“我…我哪里知道什么秘方?没人跟我说过啊。真的,真不知道什么秘方…”我着急地解释道。

  “清朗,你别急呀。我相信你不知道。”墨走到我身边,安慰地抱了我一下。“清朗,你是不是有一块玉佩?那应该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陆云驰话道。我从墨怀中抬起头来,用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然后点头。

  “能给我看看吗?”陆云驰温和地说。我看了墨一眼,见他点头,于是掏出玉佩,解开了挂钩,把还带着体温的玉佩先交给了墨。墨先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才走过去交给了陆云驰。

  陆云驰很小心地接了过去,摩挲着这块玉佩,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于怀念的表情。就在墨忍不住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陆云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件类似针一样细长的东西,轻巧地在玉佩上拨了两下,咔的一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带了十七年的玉佩竟然分成了两半。

  墨也深深地了一口气。陆云驰微笑着说:“清朗,你应该没这么吃惊吧?既然你能看见那本札记,那就证明你是从那两块怀表里取出的钥匙。我和你的原理差不多啊。”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地看着他。

  “我父亲,也就是你们的外公,手很巧,喜欢制作一些巧的玩意儿。这点我很像他。大姐的玉佩和我的金锁都是他亲自做的,而那两块怀表,还有那个盒子,则是出自我的手,是我送给姐姐的。”陆云驰边说边从玉佩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很轻薄的纸。

  “这就是那个秘方吗?”墨低声问。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陆云驰神情凝重地一点头“是啊,这就是那张让咱们家破人亡的秘方。”一刹那间,我几乎感觉墨要扑上去,撕烂那张纸,可他只是站在原地,重地了几口气。

  墨看着陆云驰把复原的玉佩还给我“你想怎么做?你又要我怎么做?”他语气森寒地问。陆云驰看了一下手表“这个先不提,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如果时间太长,我怕霍长远还有陆城会起疑心,而且徐丹青的药力也快过了。

  “我今天来见你们主要是想告诉你们应该知道的真相。还有,我要用这个秘方引陆仁庆上钩,所以,墨最近不要找我。你和清朗身份特殊,很可能会引起陆仁庆的怀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去找你的,明白了吗?”陆云驰严肃地说。“那…好吧。”墨迟疑地应道。

  “我知道,我今天说的这些,你们很难马上接受,我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叫一声舅舅,才特意告诉你们这些往事的。而是因为有些事情很危险,并且已经涉及你们,我才不得不说的。”陆云驰拍了一下墨的肩膀,又对我温和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陆仁庆想接的订单是谁的吗?”墨突然问了一句。陆云驰神色一正“是苏国华的,而且他们不是第一次易了。”“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忍不住惊叫起来。这苏国华想要干什么?一边手六爷的面粉厂,一边还要和陆仁庆做生意。

  陆云驰一摇头“我的消息来源不会有问题。出面的人是苏国华,而真正的买主是他背后的…”“日本人,对吧?”墨冷冷地接了一句“咱们和日本人早晚会有一战,现在最需要的,一是粮食,二是钢铁。陆仁庆接了订单就形同卖国,谁都知道苏国华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我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如果陆仁庆真的这么干了,那他置一直与日本人争斗不休的六爷还有叶展于何地?怪不得他不让六爷阻止苏国华开面粉厂,怪不得他不让六爷手钢厂事务,怪不得货船滞留港口的事情他不闻不问,他自己就做着日本人的生意,赚昧心钱。

  “陆仁庆和他父亲还有祖父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眼中只有得益,没有其他。”陆云驰目光冰冷“其实日本人在自己国内出产的钢材质量更好,但是通过海远从本国来补充这些物资,太浪费时间和金钱,反不如在中国境内直接采买省时省力。

  “制造这些特殊用途的钢铁,上海兵工署下属钢厂做得到,有一家是英国人开的钢厂也可以制造。然而现在但凡有点血的商人,都联合起来抵制商,或者不敢和日本人做易。最近这些紧俏物资价格飞涨,我想陆仁庆敢顶风而上,是想趁机大捞一笔,发国难财。”说完,陆云驰好像一吐心中积郁般长长地出了口气。

  “既然日本人懂得怎么冶炼那些特殊钢铁,他们干吧不直接告诉陆仁庆,让他照做就是了?”我口而出。陆云驰和墨都沉默不语。我立刻明白自己问了一个笨问题,日本人怎么会把自己国家冶炼钢铁的核心机密告诉一个中国人?如果这些机密这么容易就得到,陆老爷也不必对白家穷追不舍了。

  “嗯…”这时丹青突然发出了一声呻,我微微吃了一惊。陆云驰看了她一眼,迅速说:“好了,你们不要去找我,我会有办法联系你们的,等我消息。我先走了。记得,今天说的事情要保密。”“呃…”我张了张嘴“再见,您小心。”“舅舅”两个字,我现在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陆云驰了解地一笑“清朗,就像你姓云姓白都没关系,你就是你,所以称呼我什么都无所谓,现在叫傅先生反倒更安全些。我们今天终于相见,我也期待着能够真正团聚的那一天。”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默不作声的墨,就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去。

  林子里立刻变得悄无声息,静得好像连风吹拂过树叶的声音都听不到。我只觉得自己心里一会儿空落落的,一会儿又堵得快要爆炸。终以知道了掩盖已久的真相,可父母的下落依然没有消息。“清朗。”墨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温暖有力。我回头看去,他的笑容很淡,充了怜惜,又带着一股力量。

  “清朗,别多想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但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他用力握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点点头,鼻子“嗯。”“发生什么事儿了?”丹青呻着说了一句。我们回头看去,他正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努力想要坐直身体。我和墨赶紧跑了过去“丹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我头晕得很。清朗,出什么事儿了?刚才我好像被人,被人抓住了,然后…”丹青含糊地说。

  “清朗你看着她,我去点水来。”墨吩咐道,就往林外跑去,我则轻柔地帮丹青着太阳。没一会儿,墨就跑了回来。他把自己的手帕了,交给我,好给丹青擦脸,让她清醒。

  “我一出树林就看见洪川和老虎了,他们就在不远处守着。”墨轻声说。我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六爷派他们来保护我们的。“没什么事吧?”我问“没有,我了点水,冲他们点点头,就很镇定地回来了,他们没怀疑。”墨淡然一笑。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丹青语音清晰地问了一句。我看着她清澈有神的目光,知道她已经清醒过来了。“没事儿,那位督军大人主要是和我谈,又不杨让你听见,所以下了点药,让你睡着了。”墨迅速地回答。丹青听他这么说,又看向我。我点了点头,尽量保持神色正常。

  丹青看看我,又看看墨,没发现什么破绽,脸上掠过一抹怒“他想干什么?还特地把我晕!他和你们说什么了?”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看着墨。墨倒也简单“没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

  “墨!”丹青愤怒地叫了一声。这是她之前跟墨说过的话。“嘘!”墨捂住了她的嘴“你想把林子外的人都招来啊。”丹青的脯上下起伏着。墨一皱眉头“丹青,不是哥想瞒着你。我发誓,你不知道对你更好。”说完,放开了手。

  丹青愣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那清朗呢?她怎么可以知道?”我苦笑“姐,有些事情我宁愿不知道。不过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以后再慢慢地告诉你吧。”

  丹青与我对视了一会儿,一点头“好吧,墨,清朗,我相信你们,现在不问。对了,什么时间了?”“已经快两点了。”墨说。“是吗,咱们出来一个多小时了。快回去吧,不然产生怀疑的就不止是我了。”说完,丹青扶着墨的手臂站了起来。

  刚站直,她就晃了一下,我赶紧伸手去扶,就听见丹青低骂了一声“该死的吴孟举。”我心想,这回是真的冤枉大熊督军了。

  我们走出树林没多远,洪川他们就走了过来。到了跟前,洪川的目光一闪“清朗小姐,没事吧?”

  我知道他是看到我红肿的眼睛。我笑着说:“没事,就是哭了鼻子。”墨和丹青都配合地笑了起来。洪川和石虎相视一笑,跟着我们往回走。刚一进门,洁远就跑了过来“清朗,你回来了。你们可真能聊,哟,你眼睛怎么了,这么肿?”

  “我哭过了。”我对她一笑“没事儿。”话音未落,秀娥听到我的声音,从里屋跑了出来,一看见我就说:“哎呀,清朗,你…”“哭过了,真不好意思。”我苦笑着说。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怎么,说了什么伤心事,让清朗这么难过?你的脸色也不好。”霍长远扶住了丹青,轻声问。“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见了,心里话又太多,说不出来的话哭出来就好了。”丹青柔婉一笑。

  “你也哭了吗?”洁远调皮地问墨。墨一笑“我倒想呢。清朗一哭,我就剩下给她擦眼泪的份儿了。”说完一指自己肩头留下的那些痕迹,洁远和秀娥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朝一直坐在椅子上笑着看我的六爷走了过去。“没事了吧?”他轻声问了一句,我摇摇头。“今天说的事情要保密。”方才陆云驰说过的话在我脑海中响起“已经没事了。”我努力地笑着说。

  六爷一点头,忽然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我自己也闻了闻“哦,刚才墨在抽烟,大概是烟味吧。”“是啊,还香的。”六爷一笑,我跟着笑“我对香烟没兴趣。对了,七爷和青丝呢?”我转头张望了一下。“哦,青丝方才不舒服,我让叶展送她回去了。”六爷答道。

  她不舒服?我刚想再问“陆兄,”霍长远大步走了过来,我赶紧让开,六爷站起身来“今天就这样。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不用说两家话。希望今后合作愉快。”六爷伸出手和他一握“这是自然,长远兄一身正气,陆城自然信得过。”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彼此只说此客套话或是场面话。

  “清朗,那我带你姐姐先回去了。你随时过来,我定然竭诚招待。”霍长远低头对我笑着说。看了一眼面带笑意、正冲我点头示意的丹青,我轻声说:“好的,霍大哥。”霍长远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好。”

  “清朗,我先回家去了。你要尽快来看我。还有,我去联系萍,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大家聚一下好不好?”洁远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说。洁远在陆家住了那么久,虽然是借我的名义,但终究不合适,她也该回去了。

  “好的,我们随时联系。”我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墨的,到时你请我吃顿大餐好了。”洁远的耳朵顿时红了起来,娇嗔地瞪了我一眼,又笑了起来“成,那你等我电话。”

  何副官恭敬地送我们出门。洁远珍惜最后跟墨相处的机会,一直在和他说笑。只是墨送她上车的时候,她说:“墨你身上的烟味怎么换了?不过这个比你以前的好闻多了。”

  我吓了一跳,顾不得张嬷正在跟我说话,赶紧转头去看六爷,还好,他正在和霍长远话别,好像没听见洁远的话。墨也赶紧说了两句别的,把这个话茬儿岔过去了,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秀娥依依不舍地跟张嬷告别之后,自觉地上了石头他们的车。六爷和我还有墨坐在另一辆车上。墨从上车开始一直看向窗外,好像在想心事,六爷则闭目养神,车子里安静得很。

  陆云驰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回响。我无法称他为舅舅,从我有记忆起,像父亲、母亲这样至亲的字眼儿就从未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也许墨感觉上比我更容易接受现实,毕竟他拥有徐老爷的父爱。

  曾经是那样地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父母的情况。今天陆云驰所说的话,就像在我面前推开了一扇叫真相的大门,但是大门背后并不是灯火温馨的避风港,而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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